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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部分

医心方 上部完结-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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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些人曾是赵国的精锐之师,一代名将李牧的麾下,如今虽已归隐十载,但比起秦军到了楚地之后,随意征发收编的奴隶和贫民组成的守城力量,应当仍是绰绰有余。
    “蔺。”景玄再次唤了一声,这一回将远望的目光收回,落在那名剑卫的身上。“黄公何在?”
    蔺抄手道:“黄公晨起与相夫子对弈,胜负尚未定也。”
    车队行进中十分无聊,稍有学识的人,自是凑在一起论辩对弈来解闷。
    景玄沉吟了一会儿。眺着远处山峦,沉声道:“族中私兵当至,遣黄公与阿驹共迎之。”
    卿大夫一旦有封地,就有资格和能力豢养私人的武装,这些兵卒平日负责守卫封邑。战时跟随君主的队伍征伐,当与旁的大夫有矛盾时,亦会彼此倾轧攻击,就像一些小国之间战争那样平常。
    当初寿春被围困,各大家族一看势头不好,早将自己的私兵悄悄遣回封邑,保存实力,这些“隐形”在民间的私兵,正是贵族们复国的倚仗。
    既然被委以如此重任,调出私兵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能凭轻轻巧巧一句话调出的军队是不会有未来的。
    黄遥是景氏家臣,位高权重,颇识时务,又通兵略,因此景玄遣他陪同景驹一道去迎接那些兵卒。
    “冢子……”蔺得了命令,却没有挪动步子,郑重作礼,“闻黄公于冢子颇有微词,常与人言,冢子一意孤行。肆起兵乱,将获罪于天,绝景氏之祀……”
    蔺越说越轻,时人重祭祀。楚地更是如此,黄遥这话实在是有些重了,就算他想以此警醒景玄,也还是太过了。
    景玄不过轻蹙了一下眉,直接将此事丢开了不提,“另遣数名剑卫与赵卒遍索山野。”
    “……?”蔺不解。难不成景玄担心这附近有埋伏的秦军?
    “闻有故人隐匿于此,故遣人索之。”景玄平淡地解释了一句。
    蔺抽了抽嘴角,敢情自家冢子请故人相见,用的竟然是“索”?
    不过他倒是想起来了,昨日檗回来时,曾禀告景玄,解忧在行医时遇上一人,被她看出身份,乃是一位隐匿在此的贵族。景玄对此人感兴趣,为的多半还是掌握在他手中的私兵。
    想明白了这些,蔺垂首为礼,转身正要走,景玄又叫住了他。
    “另有一事。”景玄从袖内取出一份卷起的帛书,轻轻抖开,将一角铺展在膝上。
    那是一份地图,墨笔绘出山峦,栀色勾出道路,青黛染成河流,朱笔则将几处关隘和城池圈出。
    “此地名为庞,亦名宠城,数百年前乃一小国城郭,截湘水、?水之交汇,近衡阳,然秦军守之不严,可以奇兵夺之。”
    蔺心头一凛,只觉背上攀上几丝侵晓的寒意。
    他们这些剑卫早就知道景玄遣人抽调了潜伏在洞庭一带的私兵来此,却直到此时才明白,景玄此举为的是偷偷夺下一座小城。
    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实在有些铤而走险,现在这一带本就是秦军所控,那庞城秦军守卫再疏松,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夺下来,只怕仍然不是易事。
    而且一旦走漏了些许风声,在秦军的地盘上,这些兵卒还不是任人宰割的份?
    蔺现在突然觉得,黄遥的话说得太有道理了……景玄此举太过冒险,一着不慎,可当真是绝祀的后果。
    景玄不以为然,“遣洛潜入庞城,混入黎庶与流民之间,出医忧之名,助其人杀秦军守卫,以为内应。”
    …………
    解忧沿着碎石铺成的山道,向着附近的村落寻觅。
    一人一狐在山间茂密的林木间时隐时现,他们身后十步以外,檗抱着剑不紧不慢地跟随。
    谁也不说话,唯有草木被拂动时“沙沙”作响。
    解忧不时停下步子,采摘道旁新鲜的草药,裙袂里兜不下太多,解忧将檗唤到身旁,将还渗着翠绿汁液的草茎树叶还有五色斑斓的浆果一股脑扔给檗。
    檗手忙脚乱地一一接过,一回头,却发觉那头火红的狐狸已经不见了踪影。
    蹙了蹙眉,低头对上面前那素衣少女一双狡黠的眸子,暗暗摇头,“火狐何在?”
    “归矣。”解忧抬眸,捋捋鬓边的发丝,眸子里面有狡黠和得意,一双黛眉却松松地锁着,蕴满了怅然,看着她这个模样,实在令人猜不透她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夫人不该如此。”檗叹息一声,将剑挂在腰间,抬手一一取下沾在衣衫上的草茎,看向解忧,“冢子夙夜忙于他事,夫人安生些,于人于己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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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八章 凝固的血

解忧不以为然地冷笑,她安分点,倒的确是让景玄省了心,可她再没有看出来,这于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檗不再说话,兜着满满一怀药草跟在解忧身旁,暗自寻思该如何将解忧放归了那头狐狸的事情,委婉地告知景玄。
    他自小跟随在景玄身边,知景玄为人是最不喜欢定下的计划被人打乱的,也不知解忧寻隙将那头狐狸放出去的事情,在不在景玄的计划之内……?
    出诊依然是老样子,越接近洞庭一带,医忧的名声便越好,那些村民只要一听到解忧的名字,便会蜂拥而至,不论大毛小病,都求着解忧诊上一诊,数十个病患,直到暮色冥冥时才尽数打发了。
    解忧不收诊金,只是和檗在村中用过饭,便收拾了药包和针包,告辞回去。
    回去的路上,檗几次欲言又止,反倒是解忧先开口了。
    “有何事?”
    “夫人医术高绝,非官医能及。”檗说着摇了摇头,或许正是因为解忧的医术远远超过了那些医师,所以医喜才对她怎么也看不顺眼。
    “我知。”解忧毫不谦虚地笑着,手中拈着一茎荆芥花轻轻旋转。
    这宫廷中的医师制度她偶有耳闻,据说每年都需要考核的,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内,诊过十个病患,均治好的,就是上等的医师了。
    而她一日之内便能诊治数十个病患,檗自然会觉得震撼得很。
    “忧所为者,护生也;而子所为,夺人性命……”解忧侧过头,纤细的手指轻扣着檗腰间的佩剑,抬起眸子霎了霎眼,又似调皮,又似怅然,“忧倾其半生,所活者无过数百。而兵役之事,死者动辄以万计;欲以一己之力逆之,何其难也?”
    檗默然不答,面前的少女娇俏可爱。一双大眼中混着嗔怪和悲凉,若是那些不知道她暗地里有数不尽的诡诈心思的人,可真要被她这副样子骗过去。
    她是医,以救人为务,却并非世人认为的那样纯良无害。若这一点被人知晓,解忧的处境只怕会很麻烦。
    …………
    解忧被檗带着在昏暗的山道上转了又转,当道路渐渐临近庞城,连她自己也发觉有几分不对劲时,才被告知景玄暗中将这座不大的城池接管了过来,当下大眼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向檗。
    檗大步穿过城门,将目光转向别处,直接无视了她询问的目光。
    庞城不过一座不被秦军看重的小城罢了,攻下不过如探囊取物。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檗实在难以理解她那种震惊的表现。
    城门两侧立着六名护卫,见解忧走近,齐齐躬身。
    “夫人。”
    解忧点了点头,快步走入城内,一人追了上来,“夫人,冢子请夫人候于城楼。”
    “我知……”解忧将尾音拖得很长,单薄的声音在空旷的城中轻飘飘的,让听到的人觉得。她真的是很累很累了,仿佛一只飞倦了的蝶,随风轻轻地停歇在一片草叶尖尖上。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几个剑卫的心头转了一转,随即认定。解忧是因为连日出诊累着了。
    “忧四处走走。”解忧笼起宽袖,眸子半掩,缓步经过几名身旁。
    “师檗,夫人倦态难掩,明日万勿任其出诊。”说话的是蔺,他的目光一直追着解忧单薄的身影。满是担忧。
    解忧当然不能再出诊,若是让她发觉景玄真的以她的名义去煽动那些流民闹事,这位年轻的夫人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远远跟在解忧身后。
    虽然庞城被轻易拿下,但也不能保证解忧在城中万无一失,还是随行看护才好。
    蔺犹豫了一下,也暗暗跟上,一边将清晨到傍晚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檗。
    街道上行人稀少,大滩血迹干涸在石板铺成的道路上,虽然有几人忙碌地清洗着血色,渗进石缝中的那一线殷红依然在夕阳下刺目不已。
    解忧面色微微一白,小牙轻轻地磕在唇上,在她为人诊病的间隙里,这城中曾发生过一场激战么?果然应了她那句话,她此生能够救活的人,实在不够这些纷争中死去的。
    出了一回神,脚下不由自主地走近了那滩血迹。
    打扫的人动作一顿,低着头向一旁退开几步。
    “……方才发生何事?”
    “流民杀守城之令于此。”打扫之人觉得这温和的声音十分耳熟,大着胆子抬头看向解忧,一双眼瞪大,转身招呼着近旁的同伴,“真是医女!”
    解忧霎了霎眼,奇怪地看着面前沸腾起来的人群,她救治过的人多了去了,往日也没见,从前的病患看见她能够兴奋成这个模样。
    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走近几步,向解忧一揖,“某为兵家子,医女于某等有再生之恩,某等愿以命付医女,共击秦军!”
    解忧怔了怔,扫了一眼他身后聚拢过来的人群,又看看自己身后有些慌张的蔺和檗,心下已是了然,“卿等皆庞城黎庶?”
    “然也。”那自称兵家的青年人点头,“某等自竟陵流寓至庞城,深恨秦军,苦于无以为拒,今医女既有言,某等敢不从?”
    解忧面色越发苍白,失了血色的唇轻轻动了动,轻到几乎没有声音,“多谢。暮色渐起,诸位且暂歇,明日清洗亦可。”
    檗和蔺齐齐舒口气,总算解忧颇识大体,没有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揭穿,这一切不过是景玄计谋。
    待那些流民散去后,解忧缓缓跪坐下去,一手按在胸口,一手轻轻按上冰凉的地面,指尖拂过石板缝隙中残留的血迹,停留在斑驳的血块上不再移开。
    檗和蔺面面相觑,不知解忧这是何意。
    “忧未曾以实相告,乃惜名誉也,并无他。”解忧说得很平淡。
    “夫人……”檗第一次觉到语言的苍白无力。
    他以为做好了准备向解忧解释这一切,他要为景玄的所作所为辩白,还要安抚解忧,他已经准备好了面对解忧冰冷的目光或是大发脾气。
    可是什么都没有。
    这少女只是静静地跪坐在这里,平平淡淡地道,她只是顾惜自己的名誉才不说出事实,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她说得太平淡,让人几乎错以为,这真的是一件不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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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冷(求订)

但这显然并不是一件小事。
    这是一个看重信义的时代,景玄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悖离了这一宗旨。
    兵家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诡道,因为孙武曾开宗明义地说过“兵者,诡道也”。
    法家可以光明正大地制定严苛律令,因为商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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