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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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韶之乐中,乐舞生跳起了文烈之舞。
大殿前站了的数百人无不庄严肃穆,但是身处其中的徐若麟,对于主祭台上的动静却没半点兴趣。事实上,今天这样的场合,以他武将出身的身份,原本是不被允许入内的。虽然连皇帝也承认,文以安天下,武以威四夷,但从前朝开始,武官就被毫不犹豫地踢出了文庙祭祀的行列。他今天之所以能以陪祭官的身份立在这里,还是皇后萧荣开口的结果。看得出来,主祭官吴中和两位翰林院学士对此很不以为然,自始至终,目光就没有落到他身上。
徐若麟自然不会在意文官们在这种场合下对自己的鄙夷。虽然开场前,他已经足够仔细地亲自过问了祭祀大典中的每一处细节。但只要祭礼没结束,祭台侧观礼的安南王子和大使没离开,他便丝毫不会松懈。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附近的每一个人,不放过任何能引起他注意的细节之处。
迎神礼结束,初献礼堪堪开始的时候,杨誉悄无声息地靠近他,附耳道:“大人,黄裳和邹从龙已经将殿外所有可疑之人控制,所有可以藏身的所在也都派了暗哨潜伏。”
徐若麟一边神情肃穆地盯着不远处的祭台,一边低声道:“你去把所有执行完任务的人手都调到附近来,让黄裳和从龙也过来候命。我希望是我多虑。但一旦出事,后果便是致命。所有必须万分谨慎,明白吗?”
杨誉低低应了声“遵命”,转身飞快而去。
他们两人这样一场短暂的交流,已经引起了主祭台上吴中的注意。吴中不满地盯了徐若麟一眼,心想武夫就是武夫,再高的官职也改不了粗鄙的本性,这样的神圣场合,竟也与人窃窃私语,实在是无礼之极。
徐若麟丝毫没有理睬吴中。他警惕的目光一直梭巡在祭台周围的一排排人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出于本能,他忽然觉到了一丝不安。目光飞快掠过祭台两侧立着的乐舞生。并没看出什么异样。但是那种不安之感,却愈发强烈了,尽管他也不知道,这种危险到底来自哪里。脚步下意识地,便往祭台侧的陈启龙身畔靠了些过去。
一阵风吹来,拂起了乐舞生身上所着礼服的下摆。徐若麟的目光掠过一名站在前排的乐舞生的足下,微微皱了下眉。
他觉到了一丝别扭。
风再次掠起乐舞生们的下摆。电光火石间,他忽然觉到了哪里不对。
这祭台两侧的四十名乐舞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头一致高低。但是这个学生,他足下所踏的靴底却明显要比边上人的厚了几寸。没理由在这样的场合,要挑这样一个个头明显矮于旁人的人来凑数。
他目中精光倏然暴涨,脚步飞快往那人奔去。但还是迟了,那名乐舞生忽然举起手中的长笛,朝向了正专心致志观赏祭礼的安南王子的后背。他按下了暗钮,银针从长笛的一端口子暴射而出。
这样的文庙大典,是不允许带武器入内的。徐若麟只贴身藏了一柄短刀。但已来不及拔刀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用尽全力飞身扑到了陈启龙的身后,将他按压在地。而身后射来的那一撮银针,也已经无声无息地刺入了他的后肩。后肩处一麻。徐若麟立刻拔出短刀,毫不犹豫地将银针连同周围的一块皮肉剜去,鲜血立刻沿着他身上的黑色祭服喷涌而下。
“都让到一边去,抓刺客!”
徐若麟面不改色,喝了一声。
终于反应了过来的吴中失声大叫起来。那名乐舞生见状,转身一把推开边上的人奔逃,赶来的杨誉暴喝一声,领着事先埋伏的十几个暗卫飞身追了上去。原本一派肃穆的祭祀大典立刻乱成一团。乐舞生四处奔逃,地上丢满了被抛弃的乐器,人仰马翻。
随后赶到的邹从龙已经割开徐若麟的黑色祭服,动作敏捷地替他放血去毒,重新包扎。
刺客的去路早已经被堵死,很快,便被杨誉抓到,扭断了他的一双臂膀,扔到了徐若麟面前的地上。
因为失血过多,徐若麟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能稳稳站立。他盯着这名刺客,端详了片刻,上前伸出手去,在他下颚处捏了下,轻微撕拉一声,扯脱了一张薄如纸片的面具,露出了那人的真面目。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是谁派你的来的?”
徐若麟丢掉手中的面具,冷冷地道。
刺客闭上了眼睛。
徐若麟看了眼杨誉,杨誉会意,立刻上前将刺客下颌捏脱,然后命人带走。
吴中和两名翰林院大人此时才站稳了脚,大声嚷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哪里来的亡命之徒,竟连如此的神圣大典也敢破坏——”
惊魂未定的陈启龙这才被人从地上扶起,白着脸看向徐若麟,见他身上的黑色祭衣已经被鲜血染红,颤声道:“多……多谢……”
刺客既然把目标对向陈启龙,银针所淬之毒自然阴辣。虽然刚才已经放血,但失血过多和体内残余的毒素还是让徐若麟有些摇摇欲坠,若非他体格过人,恐怕早已经倒了下去。
“殿下不必言……谢……”
他话没说完,眼前一阵发黑,边上的邹从龙一把扶住,大声吼道:“快送徐大人回去!”
☆、第六十四回
时辰已到十九日的子时一刻。乾清宫的御书房里;此刻仍灯火通明。大理寺卿狄慎思匆匆入内,朝着赵琚下拜;看了下他的脸色;小心地道:“万岁爷,那刺客在刑房中时;一直面朝北向;口中……口中呼着太祖太宗之号……臣以为,乃是元康余孽。”
御书房里,群臣咬牙切齿道:“果然不出所料;便是那些人在作怪!”
赵琚眉头微锁;转向狄慎思,“主使、同党,可供了出来?”
狄慎思面带愧色;摇头道:“臣无能。那刺客受极大酷刑,却始终不肯招供。臣命人再加以拷问,他为求速死,趁人不备,竟嚼舌身亡。”
赵琚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案,斥道:“若非子翔舍命救护,安南王子此刻已经命丧此贼之手。倘安南来使真在我祭祀大典上出事,叫我天朝颜面何存?不过命你审讯,你竟连这种事也办不好!”
狄慎思急忙下跪,不敢再辩。方熙载便劝道:“万岁息怒。刺客既敢孤注一掷,往往便是死士。狄大人想也是尽力了。好在子翔见机得早,阻了这阴谋,否则南边只怕又要生出动荡。依臣看来,元康余孽,恐怕仍遍布各地。经此变故,万岁若能亡羊补牢,防患于未然,便也算有所得了。”
方熙载此时三十七八的年纪。他出身低微,年轻时曾做过燕京附近永平县县令的幕僚。熟律令,工心计。后被县令举荐给赵琚后,便一直追随至今。与徐若麟一道,一文一武,被赵琚视为左右臂膀。此刻听他这样劝说,沉吟了片刻,面上怒意渐渐消散。命鸿胪寺卿卢耿安抚王子与大使后,看向崔鹤,问道:“徐卿可醒了?”
徐若麟昏迷后,便被邹从龙等人迅速送至宫城中的中军衙门里。那里离太医院也近。
崔鹤道:“回禀万岁。方才奴亲自过去探望,徐都督仍昏迷未醒。太医院院使及御医多人均在侧,未敢离一步。”
赵琚有些烦躁地起身,对着面前的大臣们道:“都散了吧!朕去看下子翔。”
方熙载道:“臣随万岁一道去。”
~~
丑时初,赵琚才返后宫。
后宫之中,如今仍只萧荣与宋碧瑶二人。萧荣居坤宁宫,宋碧瑶带了安乐王赵衡居左侧的春和殿。赵琚到了通往这两处宫室的岔道口时,脚步略微停了下,随即便往坤宁宫去。
寝殿里,萧荣一身常服,仍未就寝。见赵琚来了,忙迎了上去。屏退宫人太监后,萧荣立刻问道:“万岁,子翔如何了?”
赵琚眉头紧锁。
“刺客所用的吹矢银针淬过异毒,便说见血封喉也不为过。我方才亲自去看了他,太医用遍解毒圣药,只此刻,他仍昏迷不醒……”
萧荣闻言,难掩目中的焦虑,沉默半晌,喃喃道:“但愿吉人天相。”
赵琚哼了一声,忽然道:“大理寺审讯出来,说是赵勘小儿的残党所为。你以为如何?”
萧荣道:“万岁,大理寺富于审讯经验,他们既审出此事与元康余党有关,想来便是了。臣妾并无他想。”
赵琚略微一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萧荣。
“梓童,你真别无他想?”
这是入主金陵以来,萧荣第一次听到赵琚不用“眉儿”来称呼自己。想了下,后退数步,朝着正端坐于椅上的皇帝跪了下来,叩首道:“万岁,臣妾确实无别的想法。唯一需在万岁面前陈述的,便是昨日文庙祭祀之意外,责任全在太子。是他办事不周,才叫奸人有机可乘,险些堕我天朝之威,更令徐都督以身犯险,生死未卜。太子深以为愧,昨夜探望徐都督回来后,便长跪于东宫门前,自请皇上责罚。”
赵琚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算了。奸人暗中居心叵测,可谓防不胜防。太子既自知有过,便当得个教训。夜深露重,叫人让他起来吧。”
萧荣道了谢,慢慢起身。
赵琚看起来有些疲乏,从椅上起身,看了眼萧荣,似乎欲言又止。萧荣立刻道:“万岁,柔妃今日来我中宫时,我见她大腹便便,坐立俱是不顺,便叫她免了我这里的晨昏礼数。柔妃却定要持守礼节。不若万岁这就过去,亲口叮嘱她几声,想来她才会从。”
赵琚唔了声,看她一眼,道:“不早了。眉儿你也歇了吧。”
萧荣笑了下,送赵琚出了中宫门后,叫安俊去东宫叫太子起身,立在门外望了眼赵琚身影消失的春和殿方向。
“娘娘,宫门可要关了?”小太监小声问道。
“关了。”
萧荣收回目光,冷冷道了一声,转身往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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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妃宋碧瑶如今已是□个月的身孕。这辰点,也仍未睡去,赵琚入寝殿时,闻到幽幽一股安南所贡的银雪香,见她只披件水红薄衫坐于梳妆台前,正用手中的一柄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垂在身前的一把长发。乌黑而柔顺的秀发,在烛火里闪着润泽的暗光,犹如一匹上好的绸缎,叫人见了便想抚触它的质地。
她似乎有些心事,直到赵琚到了她身后,这才惊觉,回过头来,一张秀丽面庞露出惊喜的笑,急忙放下玉梳,一手扶着梳妆台,一手扶住自己的腰,站起来要向他见礼,被赵琚一把扶住拦了。这才嗔道:”万岁来了怎的也没点声响?倒是吓了我一跳。”说话时,粉面生晕,蹙眉娇嗔,眼睛里却满含了笑。
赵琚扶着她往床榻去,待两人并排坐下后,道:“是朕叫人不用通传的。吓到你,倒是朕的不是了。这辰点,你怎的还不去睡?”
宋碧瑶知道皇帝在看自己,微微咬了下唇,半垂着眼皮,低声道:“肚子里的小东西顽皮,一直在踢臣妾的肚皮,躺着怎么也睡不着……这才干脆起了身的……”
赵琚嗯了一声。
宋碧瑶十七岁的时候,因为一场际遇到了赵琚的身边。如今八年过去,二十四五的女人,并没有因为再次身孕有损她的美,此刻烛火之下,她反而如同雨后海棠般娇艳鲜嫩,简直是勾魂的妖艳。但是皇帝这个时刻,却没有心思去欣赏枕边人的美。他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直到她也觉到了不对,睫毛微微颤了下,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