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青霄]故人不远游-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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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青面色平静:“你究竟与琼华派有何恩怨纠葛?可否说与我一听。”
女子轻蔑一笑道:“怎么,琼华先祖竟不愿将他们的丰功伟绩流传下来么?”
云天青摇头道:“门中长老查阅典籍数久也不过得你一点蛛丝马迹,必是不知那些旧事的。”
女子道:“话说在前头,吾可是妖,取了无数人性命的妖。妖与修仙大派之间也无非那些恩怨罢了。你确信要从吾之口得知当年之事么?不怕我歪曲事实?”
云天青点头道:“我知道你是妖。你杀人无数,我也必须将你降服。但在此之前,我只有弄清这些事情才能决定如何将你处置。”
女子挑眉:“好大的口气啊。你既然知道吾是妖,何不速速将我除去,与吾费这些唇舌做甚?”
云天青道:“世间只有正邪之分,是人是妖又有何干?今生为人,来世说不定就为妖,太过执着于人妖之别岂非可笑?我欲将你降服,只因你枉顾众人性命罢了。”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开口道:“这般说辞,倒是与吾之前听过的那些迂腐之词大不相同。你就不怕这话被你的师门听了去,将你逐出门派么?据吾所知,琼华派对人妖之别,只怕是看重的很。”
云天青挑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女子爽朗一笑道:“好!观你心性,倒也算心思透彻、明辨是非之人。左右不过是陈年旧事,说与你听也无妨。”
她行至那棵树下,而后席地而坐,拍拍身侧道:“你过来吧。”
云天青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
片刻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此刻竟坐在一起席地而谈,倒还真有些化敌为友的戏剧意味。
“事情需得从太古之时说起。”
☆、旧事
“太古有魂兽一族,追其源头当可与伏羲同岁。善幻术,可幻化作万物形态。魂兽一族本可依靠吸取人类精魄而迅速成长,大增修为,然此法终究有违天道,我族根本不屑于动用此法,而仅仅依附于日月精华。
然摄取日月精华谈何容易,在漫长的岁月里,有许多族人因修炼不得法而消弭世间。吾族血脉日渐凋零。
天地伊始,世间本无仙妖之分,魂兽不过世间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脉。而后三界诞生,吾族因修行不易渐渐淡出世间,栖于苗疆调养生息。孰料后世之人仅凭史书记载的只言片语便大加臆测,以讹传讹,竟把吾等传为这般下等的妖物。你可知吾心中之痛?无数修仙门派群起而攻之,将吾等视为异类而大肆追杀。吾族为留存血脉,不得已而逃出苗疆,分支潜逃。直至如今吾所在的一支仅剩吾一人而已。
吾在这样的情况下已不知活了多少年岁,对吾族是否为妖本早已不屑争辩。吾所负之责便是尽可能地活下去,以防吾族血脉就此断绝。
本以为吾就要只身飘零世间,直至年岁尽头。孰料百年之前,吾于即墨海边遇见了一个人。
彼时天光正好,吾化作女儿模样,立于即墨海畔,观天水一色,叹天道无常。忽闻身后有男子道:‘姑娘莫不是亦喜欢这海天辽阔之景?’
吾只随口答道:‘不过是叹天地无情罢了。’
那人却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与其感慨天地无情,不如去追逐自己的未来。’
吾转头怒视着他:‘庶几凡人,焉知吾心中之痛?’
那人笑道:‘我确实不知姑娘为何叹息。我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女子讲到这略略停顿了一下,云天青大加赞叹:“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
女子接着道:
“吾当时亦是小有震惊。那人自称陆生,不过是即墨的一名普通书生,却有着这般见地和胸襟,远胜过那些自诩高贵的修仙之人。
吾本意在即墨稍作停留便再次启程,遇见陆生实在是个意外。陆生盛情难却,邀吾于即墨小住。吾欣赏其见识谈吐,又恰逢当时北方地蛇作乱,那些修仙之人分身乏术顾不上吾,吾便答应了。正好此地人杰地灵,濒临大海,灵气充足,亦有益于吾的修炼。陆生带领我见识了一番即墨的人文风俗,不得不感慨即墨风物,比之偏远苗疆,着实另有一般趣味。吾小住数月后,北方动乱已经停息,修仙之派们都有了动作,吾决定启程离开。孰料陆生一再挽留不成,竟言道自己对吾一见钟情,希望与吾同去。
吾自漫漫年岁中侥幸存活,几经浮沉,于情之一字早已淡薄。天下男儿不知凡几,陆生不过是其中普通的一个。纵使他谈吐胸襟优于旁人,也逃不过凡人年寿短暂的命运。吾只得婉言拒绝。
只是素来豁达的陆生于此事竟是颇为倔强,始终坚持要与吾同去。吾百般劝说不得结果,一怒之下便将自己的身世托盘而出,希望能够吓退他。
陆生听后却只是愣了一愣,便笑道:‘我早就觉得你不同于凡人,却未曾料到你竟这般厉害。’
这下倒是换吾愣怔当场:‘你不怕么?吾是妖,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妖。’
陆生只是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在海边一见倾心的女子。我愿倾我一世去陪伴你,直到我寿命的尽头。’
吾摇头道:‘人之一生何其短暂。以尔之见地,大可另谋所图,何必将大好时光浪费在吾身上。吾注定漂泊一世,逃避一世,只怕要辜负君之情意。’
陆生却上前紧紧拥抱住吾:‘你太孤独了……初见之时我便在想,这该是一个有怎样故事的女子,会有这样孤独的眼睛。我只想好好陪着你。我不敢许诺下一世,但若世间真有轮回,我恨不得一世世都伴你身边。我自知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在你颠沛流离之时,你可以有一个人说说话。’
许是他的真诚打动了吾,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吾已经孤独太久,吾最终还是答应了。
于是吾等启程往南方行去。虽说吾等是在逃避修仙之派的追杀,然一路上倒也颇为自得。吾善变作万物,并非那么容易被他们追查到。陆生学富五车,虽未曾游历过大江南北,然每到一处,总能说出一大堆当地的风俗传说来,吾每到一处,便又多了一番见闻,其实也颇为有趣。
那段时间,是吾漫漫寿数中最快乐亦最短暂的时光。
想来确实是日久生情。半年后,当陆生向我提亲之时,吾便答应了。因为吾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不过你知道,习惯之后突然失去,是非常可怕的。
于是吾虽然答应了他,但心里却隐隐约约涌现出不安来。
吾把这种不安告诉了陆生,他只是笑吾漂泊了太长时间,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吾相信他,强自安慰自己,一切都会没事的。吾和他皆已无亲人在世,索性便在一棵槐树下拜了天地。彼时对着四海八荒所立的誓言,现在回想起来仿佛犹在耳畔。
然而上天似乎再也不愿给我跟多。成亲不久后,追杀吾的修仙之人中出现了一个天赋异禀的琼华弟子。他不但极擅追踪之术,还能够识破吾的幻术。一时间吾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自己刚刚逃出苗疆,步入俗世的日子,每日提心吊胆,寝食不安。
那段日子吾等昼夜颠倒地前进,东躲西藏,只恨那名琼华弟子实在是不世出的厉害人物,终是将吾等逼至绝境。那日他率领一干弟子将吾逼至南海极境。吾等只得背水一战。若换作从前,吾大可不管不顾地与他们同归于尽,然此时吾身侧还带着陆生。他还那般年轻,吾不希望他将性命断送于此。
吾于是动用了吾族禁术,于极境中制造了虚无幻境,从而躲过了他们的攻击。与陆生出发之前,为防万一,吾曾在即墨设下虚无幻境的结界出口,但吾实在不愿动用它。只因此禁术需得消耗魂魄之力,加之吾之前已身负重伤,一时间竟已无回寰之力。
吾在幻境中昏迷了足足半个月才睁开眼睛。醒来时只见到陆生憔悴而愧疚的脸。吾知道他是觉得拖累了自己。但吾从未这般想过。这段时日虽然狼狈,但是因为他在,有些事情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吾总会希冀未来,幻想着有朝一日结束逃亡后和他的生活,有了希望,一切总会有变化的。
陆生眼见吾的生命日渐衰落,开始变得惊慌无措。其实吾也何尝不希望自己能活下去,但大概命该如此,有些结局就是无法改变的。何况吾自知以吾余下的寿数,若不再动用禁术,必能伴陆生走过此身。此刻吾已别无所求,只求与他相守一世。吾以此安慰陆生,陆生却怎么也不肯答应。他从来都是个不信天命之人,他要想办法救吾。
他开始翻看包中古书。然而那些古书何其有限,何况这般连吾都不知如何应对之事,古书中又怎会有记载。哪怕陆生将所有古书的每一页都翻烂了也没有找到任何办法。但是吾没有想到的是他竟找到了魂祭之术。眼见他就要走上魔道,吾怒而止之。为了儿女情长而违背天道,遭受天谴,是吾万万不愿看到的。
吾休养两个月后,与陆生商量一番,决定先回即墨求助村民,暂时掩藏踪迹。陆生家中尚有若干古书未曾带出,他也希望能继续翻找解救之法。
吾等从幻境回到即墨。本以为能够得到村民的帮助,熟料迎来的却是村民们愤怒而不友善的脸。吾和陆生都甚是困惑,先前村民们待吾等分明甚是友善,而今怎会突然翻脸。他们丝毫不承认吾的身份,斥责吾为妖孽,责怪陆生助纣为虐。陆生百般争辩而不得结果。半日后,当那名琼华弟子突然现身即墨后,我便明白了。
原来那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吾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想来他们是通过调查陆生的身份,提前派人到村中做好了准备,一旦吾和陆生当真逃回即墨,便可立即行动。为了诛杀吾,他们倒也真是费尽心思。
此战在所难免,吾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其余那些修仙之人吾是没什么顾忌的,棘手的只有为首那名琼华弟子。吾不再保留自己的实力,动用了自己全部的魂魄之力,只希望能够为陆生搏得生路。一番激战后,吾已解决了那名琼华弟子以外之人,场面转为对峙之局。正当吾全神贯注与之胶着时,未曾发现有一个村民手握柴刀悄然绕至吾背后。
只闻身后急急风声,待吾反应过来回过头去,却已经晚了。
陆生硬生生承受了这重重一击,倒在吾的身上。虽未立时殒命,但显然已是回天乏术。鲜血自他的口中和身前的伤口汩汩流出,刺目惊心。吾从未这般绝望和悲恸,手忙脚乱地去阻止那些鲜血涌出,却都已无济于事。
见陆生口中喃喃,面色焦急,似有什么急迫之事需要交待。吾将耳朵凑近他的嘴巴,却只听他说道,要把魂魄之力给吾。吾想也不想便要拒绝,却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答应我好不好……就算我死,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吾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若是可以,吾何尝不想和他长相厮守,如今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看着他希冀的眼神,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神采。吾终究还是答应了。吾流着眼泪,强笑着对他说:‘好,那你要一直在吾身体里看着,你说你想陪我看遍河山,吾一定会带你去看。’陆生强忍疼痛,点了点头,而后面带微笑地闭上双眼。吾紧握其双手,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流入吾的体内。
吾知道,那是陆生年轻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