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如星 [出版]-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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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栏。
星意微勾了唇角:“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就颇不自然地挪开视线说:“在北平的时候闲来无事,就找了黄大帅证婚,前几天高伯伯回来,顺道也请他一起签了章。”
她便佯
装生气,在桌下踢了他一脚:“那你刚才不拿出来?”
叶楷正凝眸看着她,这样肃冷还下着雪的冬日,他心爱的姑娘像是一小团活泼的明火,耀眼而温暖。可他却还是懊恼,或许早上不该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她。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只是笑着说:“这个也不急。”
新娘子瞪他一眼,回头喊小店的伙计借了一支记账的毛笔,又蘸了墨,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娟秀工整,与他的并排。她瞧着十分满意,便鼓起腮帮子吹了一下,换下一张。
写最后一个字之前,星意顿了顿,抬头问他:“要是我不在了,你会再娶吗?”
他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小丫头似乎也不在等他的答案,一边签字,一边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要是不在了,我可是会再嫁的。叶楷正,你可千万别死,死了你舍得我嫁给别人吗?”
他心里微微一动,知道昨晚的事对星意来说,并没有过去。她还是有阴影,也还是恐惧。他的表情越发温和,一字一句允诺她:“好,我不会死。”
星意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笑,才跑去账台那边,又借了一方印泥过来,小心翼翼地伸出了食指,在本该印章的地方,摁下了手指,轻声说:“没带印章,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
她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收回了手指,笑眯眯地递了一张给叶楷正:“好啦,请收好。”
叶楷正重新收回了婚帖,又等她吃完,才一道回去。路程过半,叶楷正说:“一会儿你哥哥要打电话过来。”
星意愣了愣,忽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婚是她要结的,她也不后悔,可问题是……大哥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她只好挽着他的手臂,小声说:“……你打算和他坦白吗?”
叶楷正迟疑了一下。
她就伸手去闹他,很是得意:“行啦,我知道你怕被哥哥骂,还是我来说吧。”
洋楼里外倒真是一片喜气洋洋,他们出去一会儿的工夫,警卫们已经将喜字贴上了。宋国兵这一趟又带了酒和糕点回来,屋里屋外都摆上了,却一一叮嘱手下们说:“只能看看!糕点倒可以吃几块。回头到了城里督军说再请大伙儿喝酒!”这样一闹,自昨日起的紧张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叶楷正一下车就去了书房,星意左右也是无事,独自一个人在湖边散了散步,雪还在下,湖面上的冰结得极厚,一个人影都没有。她绕了一圈,回到洋楼后边,有些意外地看到一个小花园。现在是冬季,他们入住得又突然,里边一片荒芜。
警卫远远跟着,看见她忽然停了下来,连忙小跑过来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星意意识到他们都已经改了口,愣怔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她看他年纪也不大,穿了警卫统一制式的大氅,冻得嘴唇有些发白
,问说,“很冷吧?我走得也够久了。”
警卫腼腆地笑了笑,向后跑了几步,开始远远跟着,并不出声打扰。星意也不好意思再多逛,连忙回到屋里。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宋国兵刚好出来,笑着说:“夫人来得正好,督军在和廖先生通电话。”
星意对他笑了笑,走进书房,叶楷正背对着自己,正站着打电话。事情大约是进展顺利的,他不住地点头,又往后看了一眼,招手示意她过来。星意走到他身边,接过他递来的话筒,“喂”了一声,听筒那边廖诣航就急声问:“小妹,昨天你没受伤吧?”
“没有。”星意连忙说,“我没事,大哥。”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信号也不怎么好,廖诣航的声音便显得有些模糊,还带了杂音,有些凶巴巴地说:“叶楷正搞什么鬼,带了你在身边也会出这种事。”
星意原本是想一鼓作气告诉大哥结婚的事,结果一听他的语气,就有些畏缩起来,硬着头皮说:“大哥……”
廖诣航也心疼妹妹昨晚受了惊吓,听到她的语气,心软了一些:“怎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侧头看了叶楷正一眼,很快地说:“……叶楷正有话和你说。”
叶楷正:“……”
他顿了顿,伸手接过了话筒,听到廖诣航有些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横下一条心:“大哥,我和星意已经成亲了。”
“…
…”电话那边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廖诣航缓缓地问,“你什么意思?”
“已经登了报,交换了婚书。”叶楷正说得更清楚一些。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更重了一些:“……爷爷知道吗?”
“不知道。”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叶楷正几乎以为电话线断了,才听到听筒那边一声怒吼:“你再说一遍?!”他不由得把听筒拿得远一些,用十分诚恳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连星意都听得清清楚楚,从来不会粗口骂人的廖诣航几乎暴怒地吼了一句:“叶楷正你他妈是不是人!昨晚你害她差点被炸死,今天就骗她结婚了?!”
星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楷正,他的侧脸表情有些僵硬,却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听着电话那边廖诣航的大声责骂。她觉得他有点无辜,毕竟……逼他去登报声明的是自己,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接过电话跟大哥解释。
可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对她微微摇头。星意只好怏怏作罢,站在他身边,默默等大哥发完脾气。
廖诣航当真是骂得酣畅淋漓,末了大概也想不出什么词了,才说:“……这件事没完!我妹妹不可能这样仓促就嫁给你!”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你怎么不说是我的主意啊?”星意推了推他,着急地说,“干吗一句话都不说就听我哥骂你?”
他一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你大哥没说错。我被
骂一骂是应该的。”顿了顿,才说,“这幢洋楼原本是想造得更精致一些,等到我们结婚了,夏天可以带你来避暑。谁知道这样狼狈地就住进来了。”
廖诣航骂得没错,要是换了文馨和肖诚这样私订终身,哪怕主意是文馨出的,他也一定会赶去打断肖诚的腿。
她轻轻笑了一声:“后面的花房呢?是没有修好吗?”
叶楷正有些不确定:“你应该喜欢花吧?到时候你喜欢什么就种什么。”
她在他怀里仰起头,抿着一丝笑说:“种一花房的花讨我喜欢?”
他若无其事地说:“只要你喜欢,我让人把玫瑰或者百合铺满花房,好吗?”
“这个是文馨那本被你没收的小说上写的情节。”她毫不留情地就戳破他的心事,“文馨说你偷偷地看过。”
“……小四胡说八道。”叶楷正有些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我哪有时间看。”
“是吗?”她眉梢微扬,“可文馨说,是肖诚告诉她的。”
叶楷正轻轻咳嗽了一声,放开她绕到书桌后面,假装认真地翻阅电报。星意喜欢看他难得窘迫的样子,但也觉得捉弄得够了,心满意足地说:“那你忙吧,我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星意回了回头,才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背影,视线交接,才又装作漫不经心地看别处了。她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说:“二哥,有你这样用心,我不觉得这件事仓促。
”她绽放出小小的笑意,仿佛冬日里一朵温暖的花,“你别在意别人怎么说,就算是大哥也不用管。我真的觉得……很开心。”
书房的门轻轻地带上了。叶楷正一个字一个字地回想她说的话,那样舒展,那样妥帖,如同……行走了太久的旅人,终于能喝到一杯甘水,也化去了他所有的不安。
“督军……”宋国兵敲了敲门,“城里有动静了。”
“大小姐今天一整天都在帅府。估计是在探查您的下落。顾参谋长依然没有出现,但是在他失去行踪前,有人见过他进入日租界。”
叶楷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有孙、杨两位军长的电报,立刻送过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望出去是白茫茫的一片,贴在窗上的“喜”字鲜艳热烈。
这样大喜的日子里,他的表情却是冷静而警觉的,转头对还在等命令的宋国兵说:“密电告知城内驻军,一旦与日方交恶,不需顾忌,囚禁顾岩均。如遇抵抗,生死勿论。”
他人虽不在军部,但先前肖诚的工作布置得十分细致,这里作为备选的司令部,也有完整的通信系统。前线各军的信息源源不断地涌过来,需要他第一时间判断与处理。在尤为重要的瓦子湾31军驻地,肖诚在高行风的“护航”下接管部队,着手在水道必经之处布置水雷的事,目前一切顺利。
直到深夜,有侍卫端了一碗汤圆进来:
“督军,兄弟们在煮东西吃。您要不要也吃一点?”
这一趟来得紧迫,厨师和仆役都没有备下,所持的东西也都是警卫去镇甸和县城买来的。叶楷正接过来问:“夫人呢?”
“夫人早就回卧房了,没有再出来。”
叶楷正点点头,又问:“下午带回的酒呢?”
警卫连忙说:“督军,我们都没偷喝,就在楼下放着呢。”
他想了想:“给我拿一瓶上来。”
县里买的酒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烧刀子,叶楷正灌了一口,仿佛是一条火龙从舌间钻了下去,一直烫到了胃里。他伸手松了松领口,去卫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浑身松泛了一些,才从过道径直穿到了卧房。
卧房里留着一盏壁灯,窗帘拉得十分严实。
许是喝了酒,叶楷正觉得感官变得异常敏感。不晓得为什么,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房间里就有一种淡淡的馨香,是别处闻不到的,他悄悄在床的一侧坐下,轻轻掀开了被子。
他的动作很轻,可星意睡得浅,只觉得有一股凉意在靠近,睁开眼睛才看清是他,软软喊了声“二哥”,翻了个身又要睡过去。
她刚闭上眼睛,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慢慢坐起来说:“你……干什么?”
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有水珠滴落到眉骨的地方,眸色中的笑意浓稠得几乎要溢出来,英挺的眉毛轻轻挑了挑:“睡觉啊。”
她伸手捉了棉被,不着痕迹地往
自己这边拉了拉,长发还凌乱着,可是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二楼还有……卧室的。”
他忍着笑去按住她的手腕:“叶太太,你好像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了。”
他的手很凉,激得她也微微战栗了一下,星意忍不住问:“你很冷吗?”
他顺势靠了过来:“冲了个凉水澡。”这是他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因为身强力壮的,大冬天也不在乎,此时被她一问,才觉得有些懊恼,只怕把寒气也渡给她了。
星意让了让,踌躇了一下:“……那你盖着点吧。”
他便不敢十分靠近她,只敢用被子轻轻搭在腰上。幸而年轻男人阳气盛,屋子里又暖和,很快他浑身热了起来,慢慢地伸出手,试探着放在她背上。
星意十分敏感,按住他的手,轻声说:“睡觉就好好睡吧。”
他闷声笑了笑,另一只手也摸索过去,将她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