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如星 [出版]-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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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元。”星意没有察觉到异样,“他还捐赠了好多仪器给学校——”
“你陪着他参观了学校?”廖诣航冷冷打断了她,可是没有等到妹妹解释,他就一字一句地说,“廖星意,以后不要和这个人有任何接触!”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不,是不要和所有日本人接触。”
星意很少听到大哥这样严厉地教训自己,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也不是所有日本人都是坏人啊。”
“廖星意!当初我让你不要和叶楷正接触,你不听!好,现在你是他的未婚妻,你的一举一动,就会对他有影响。”廖诣航脸色铁青,“你不是小孩子了,前段时间的官司没给你教训吗!”
廖诣航的怒气突如其来,简直是莫名其妙!星意也不准备再解释什么了,原本考完试的轻松心情荡然无存。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呢?可不管大哥还是旁人,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当成孩子。想到这里,星意努力忽略心底的愤怒和失落,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一言未发。汽车停下来,她二话没说就推开车门,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到门口开始敲门。
佣人来开了门,两兄妹一
前一后怒气冲冲进屋。厅里老爷子和叶楷正正坐着喝茶。老爷子一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先捏了捏额角,转头对叶楷正说:“一定是又吵架了。”
叶楷正站起来,仔细看了看星意的脸,低笑了一声问:“哟,怎么啦?眼眶都红了。”
星意抿着唇,指着廖诣航,又对叶楷正说:“二哥,他欺负我!”
“有人撑腰了是不是?!”廖诣航也气红了脸,“我好意劝你的话,听不听随你!”
“爷爷!他无缘无故就冲我发脾气!”星意转向老爷子,眼眶更红了。
眼看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叶楷正揽着星意的肩膀,半哄半劝地拉她到后院,放缓了声音问:“到底怎么了?”
星意没有忍住,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有几滴恰好掉在叶楷正手背上,湿润又灼热。他有些心疼,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又轻拍她的肩膀:“他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回头我找他去。”
星意就断断续续把事情都说了,叶楷正没有打断她,最后才问:“……你是说佐藤元的奖学金,你拒绝了?”
她还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叶楷正缓缓地问:“你拒绝奖学金,不仅仅是想让给同学吧?”
星意一时间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叶楷正。
他就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沉声说:“二哥很承你的情,也多谢你一直替我考虑。”
她是真的怔住了,拒绝佐藤元的时候,她心底还有更隐
秘的想法——尽量不要和日本人有关系,免得将来又有人拿这种事做文章,让叶楷正不好做。可刚才和大哥吵架,她没有说出来。就好像……这是自己自然而然该这样考虑的。然而叶楷正竟然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的想法,她一下子又有点想哭:“二哥,我……”
“谁敢说你是小孩子的?”他微微低了头,薄唇触到她的额头,用打趣的语气说,“就算那人是我大舅子,我也不会放过他。”
星意破涕为笑:“那你把他派走吧,不要回来了。”
叶楷正拿出了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用哄小女孩的语气说:“好,连夜就让他走。”
星意自己接过了手帕,胡乱擦了擦。叶楷正看她情绪好了很多,替她理了理头发说:“哭饿了吗?先去吃饭,别让爷爷担心。”
走到后院门口,星意的脚步停下来,迟疑着说:“你不会真的让大哥连夜走吧?”
他斜睨她一眼,忍了忍笑:“舍不得你大哥?”
她就微扬了下颌:“……没有。”顿了顿,又强调说,“他留在这里,我也不会理他的。”
前厅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是些家常菜,老爷子和廖诣航都已经坐下,只是祖孙俩神情严肃,沉默着没有说话。星意绕到爷爷右手边坐下了,老爷子咳嗽了一声:“吃吧。”
这顿晚饭吃得异常地沉闷,因为兄妹俩不说话,叶楷正只好找了些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同
他们聊。只是他素来也不是很聊得开,说了两三句后,索性放弃了。前厅点着炭盆,因为安静,连炭火毕剥的声响都很清晰。
星意也无甚胃口,舀了一碗汤,小口小口喝着。廖诣航悄没声息地,就夹了一块梅花糕放在她的碗里。
星意踌躇着放下了汤碗,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夹起了梅花糕,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这大概是廖家特有的和好方式?
叶楷正也伸手去拿了块梅花糕:“我也尝尝特意从外地带回来的糕点。”
老爷子便忍不住笑了,对孙女说:“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偷吃这个,结果半夜肚子痛去找大夫?”
星意嚼着糯米,小声说了句“记得”。那会儿她还很小,又喜欢吃这样甜甜的糕点,大哥就悄悄带着她去厨房拿了好几块。结果半夜小姑娘就肚子痛得哭醒了,廖诣航看妹妹哭得声嘶力竭,以为她要死了,也着急得大哭起来。
“这是你大哥特意从云平带来的。”老爷子说,“车子本不经过那里,还多绕了半天。”
廖诣航就着急解释:“没有绕路,就是顺便买的。”
星意扑哧一声笑了:“反正也不是很好吃。”
“以后不许这样教训妹妹。”老爷子对廖诣航说,“听到没有?”
廖诣航低声答应了。
“还有你,你大哥凶你,那也是关心你。你就好好和他解释。”老爷子又伸手点了点星意的额头,“你一哭,又不肯再和他
说话,你大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星意撇了撇唇角,想到既然大哥已经先示好,终究还是低声说:“虽然我不晓得你为什么那样讨厌那个日本人。可你既然提醒我了,我就不会再和他有接触。你放心吧。”
星意提到“那个日本人”的时候,廖诣航微微蹙了蹙眉,勉强笑了笑说:“小妹,我一想到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刚才就没控制住脾气。对不住了。”
星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叽叽喳喳地开始和爷爷说起了成绩。老爷子知道星意考得好,自然是高兴的,星意便趁机说:“爷爷,假期我可以留在颍城吗?我还是想留在普济堂帮忙。”
廖诣航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不行!”
星意怔了怔,挑眉问:“为什么?”
眼看着两人又开始起了火药味,叶楷正说:“老爷子要回下桥的话,星意可以和文馨做个伴。来回普济堂我派人接送,不会出什么事。”他顿了顿,用冷静的语气说,“她是你妹妹,不是下属也不是学生。她也不是孩子了。”
廖诣航还想同他争辩几句,老爷子放下了酒盅,站起来说:“诣航,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星意有些疑惑地望向叶楷正:“你觉不觉得大哥怪怪的?他以前不这样的。”
叶楷正沉默了一下:“你大哥现在做的事到了要紧关头,有些担心你和爷爷的安全,你也要体谅他一下。”
书房的门一关上,廖诣航就沉着脸说:“他想要干什么?!竟然去学校找星意,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来找我了?”
老爷子一脸疲倦:“既然你知道是他去找小妹,而小妹一无所知,那就不该这样对她说话。”
自从叶楷正和廖诣航谈过之后,这也是廖诣航第一次和爷爷聊当年的事。廖诣航一字一句说:“爷爷,他不是我的父亲。”
老爷子无声地叹口气,微微闭起眼睛。
“爷爷,即便当年他抛弃了母亲,在外地娶妻生子,再自私凉薄,现在回来找我和妹妹,我都还能念着这份血缘同他好好见一面。可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日矢上的妹夫。这个日矢上他妈的又是个什么东西?前几天颍军抓到日本秘密派遣出的分队,就是他的部下,和我们一样在勘测路线,用心昭然若揭。”
廖诣航文质彬彬的一个学者,家教素来又严格,自小说了粗口都是要挨打的。可是此刻气急了,也就什么都顾不上:“日本人现在忽然来搞船业,难道您也看不懂?眼看着路权拿不到,他们想打通林州到两江的航道,万一开战了,就是掌控了水路!他一个中国人,当年改名换姓去了日本,娶了日本女人,现在回来找小妹,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老爷子心情异样地复杂。他想起佐藤元来的那一日,进了门,这个已经快20年没见的儿子跪下向他磕头。他转开身,说了句“受不起
”,可儿子还是磕了。
10多年前的往事遑论谁对谁错,现在年纪到了,性格也就不像盛年时决绝。老爷子看着儿子的脸,如今已经添了皱纹与风霜,鬓角也有了白发,再老一点,会和现在的自己很像。他很想问问儿子这10多年过得如何。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他绝对不能再让孙子孙女受到伤害。所以他硬着心肠,只是冷冷地让儿子离开中国。
“诣航,我明白你的意思。”老爷子站起来安抚他,“他向我保证了,会离开这里。”
“他也向叶楷正保证了,不会去找星意。可现在呢?现下的情势变幻,谁也说不准哪一天就开始打仗了。”廖诣航面无表情,声音冷静,“爷爷,今天这句话我放在这里。您对他或许还有些父子之情,可他和我没有。如果,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我绝不会姑息。”
老爷子脸色黯了黯,这一番话,或许是廖诣航的心里话,或许是叶楷正同廖诣航商议之后来转告自己的。
总之,这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看出了自己心底那一点软弱。
老人苦笑了一下:“我明白。”
廖诣航微微叹了口气,也掩饰不了此刻内心的焦躁:“爷爷,外边的情势很坏。他一回来,我担心情势会更坏。所以才对小妹有些着急。”
曾几何时,他还不到桌子高,可现在,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了。这肩膀也远比他的亲生父亲有担当
。老人拍了拍孙儿的肩膀:“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么下桥也未必就是桃花源,去了就能躲过纷争吗?小丫头有自己的想法,她选择这条路,将来总免不了要面对风雨。你虽是为她好,可不需强迫她。”
廖诣航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是”。
前厅的晚餐已经收起来了。因为廖家如今只留了一个佣人,正在厨房洗碗,八仙桌还没有擦过。星意拿了抹布从厨房出来,叶楷正就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
“我来好啦。”星意没给,“在家的时候我常帮姆妈擦桌子的。”
“行了。我来。”叶楷正也没和她多争执,径直接了抹布在手里,认真擦起来。擦了一会儿,他回头看她,示意说,“帮我把袖子挽起来。”
他本就脱了外套,只穿一件衬衣,星意就解开扣子,一层层替他挽到肘间,“好了。”他转过身继续擦桌子,星意无所事事,只好问他,“我去帮你泡茶喝好吗?”
廖诣航一进前厅,就看到两江督军正在卖力擦桌子,原本心情还很低落,顿时“啧”了一声,不由笑了出来。叶楷正也没抬头:“有什么好笑的?你妹妹的手是要用来做手术救人的,不像我这样的大老粗,擦桌子什么的无所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廖诣航赞同地点了点头,“其实以前在家里如果要擦桌子,也是我擦。”
叶楷正毫不意外:“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