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深(重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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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着我,一边往外头拽,一边悄声说道,“太子殿下,今日不在宫里。”
我停下脚步,一脸疑惑问她,“良娣,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她神秘兮兮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她一向温柔,可今日动作却像少女怀春,藏着掖着,又不肯告诉我。我被她拽得没法子,只能跟着她。
果然,成章和不在东宫的日子,连御道都变得宽敞了。从前我总是被他禁步,说是这里不能去,那里也不能去。可今日他不在,按理说这东宫的一切事物,就默认由我做了主。
故此出来的路上,两旁的宫女太监皆弓腰福礼,而守候宫门的侍卫,也为我俩开了道,并未有为难。
等出了东宫,在路上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拍着良娣的肩膀道,“原来你是想让我开路啊!”
她笑而不语,只是拉着我往前走。
等到了国子监的楼阁前,我才惊觉不妙,看向一旁的良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你也对那个什么新来的助教感兴趣?”
我想想,好像也不对,她陈良娣那么爱成章和,其余的男子在她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再好看的助教,估摸着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她的回答,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什么新助教啊?”
于是乎,我更加确信她不是为了这助教而来,便木讷地晃头,“不甚清楚,我也是听旁人提及的。”
她没有多问,拉着我的手解释,“其实不瞒你说,我早几个月就来这里听学了,不过我都是埋着殿下来的,怕他生气。可巧这几日他都不在宫中,我便才敢叫上你一起。这里头的夫子可有意思了,特别是曹丞相,他讲的经学,特别有趣,一点也不枯燥。”
我一听,连摇头,“可我不爱听那些罗里吧嗦的,听着就脑子疼。”
可‘曹丞相’这三个字,让我心底爬起了一丝侥幸。成章和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曹丞相了,看来往后这里,可是个好去处。
于是,我赶忙改口,“不过,你今后要是想来,我倒是很乐意奉陪。”
我想,只要曹丞相在一日,他成章和就不敢踏进国子监的大门,真是大快人心啊!
我心底窃笑,但表面毫无波澜,任由陈良娣拉着我的手往前面走去。
国子监一直都是皇家及名门子弟听学的场所,也有些不少的女学生,但也因为人多,彼此间算不上熟络,故此我和陈良娣进去的时候,并无人注意到我们。
我们寻了个最后头的位置坐下,面前的案牍上放着一些经文和文房四宝。可我天生就不是爱学习的料,早年在闺中听夫子讲课时,就觉得像是和尚师父对我敲木鱼,嗡嗡呜呜的,实在没趣。
这一次,也不例外,陈良娣听课,我叼着笔东张西望,她低头写字,我干脆就趴在案牍上呼呼大睡。不过今日听学的人实在太多,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大片,还有很多都是管家的小姐,虽我不认得,但从举止谈吐间,亦可轻易分辨。
作者有话要说: 成章和:刚打了个喷嚏,谁咒我呢?
第30章
于是乎; 正当我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听见四周一阵剧烈的骚动。
更有几个女学生; 发出了惊呼声; 我从双臂中缓缓抬起头来,微眯着眼; 循声望去,先前讲课的夫子已经不知去向; 讲台旁站了一人; 背对着我。
而讲台下,几乎所有女学生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 除了我和陈良娣。
陈良娣在专心写字,我盯着那人半晌; 也没见他转过身来,又因前边有众多女学生遮挡住了视线; 昂着的脖子实在发酸,也觉得此事无趣; 便又趴了回去。
“齐助教!我有个字,怎么也写不好; 你能不能教教我?”刚闭眼; 就有一个女学生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随之即来; 是四周的窃窃私语和娇羞偷笑。
齐?
我身子一怔,京都可真小,莫不是真遇见什么故人了?
可我记得清楚齐修贤说过,今生不会入仕途,更别说什么弃武从文了。
但好奇心一直催促着我; 抬起头来瞧瞧。
然而,事实却让我傻眼了。女学生嘴里的齐助教,不是别人,正是齐修贤。
彼时的他,正耐心细致地教女学生写字,脸上流露着淡淡地笑意,是他,却又不是他。
好在,他并不曾看到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身子如同坚冰一样僵硬,而后微微发抖。
陈良娣与我同一案牍,她很快就察觉了异样,轻轻搁下笔,问我,“姐姐,怎么了?”
我低着头,目光也不知落在何处,嗓音低得只能自己能听见,“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宫了。”
其实,我有莫大的勇气和一万种理由,冲上前去同他相认,质问他,为何不肯回信,为何不肯来见我,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却不曾托人捎话给我。
我克制住了。
因为有陈良娣在,我多少总该避嫌。
我起先出了国子监,脚步飞快就跟逃命一般,而这些已经是我自控的极限了。
陈良娣是名门闺秀,走起路来,虽然赏心悦目,可就是太慢。我在原地等了好久,她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脸不解,“姐姐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我灵机一动回道,“方才齐助教出现的时候,那些女学生恨不能都挤到他跟前去,只有我们两个视若无睹,太惹人注目了,这万一,传到太子殿下的耳朵里,他会不高兴的。”
这番话,虽然我胡乱捏造的,但对于良娣而言,像是一语道破天机,她一脸崇拜地看向我,赞许道,“原是如此!姐姐实在聪慧,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好在夫子的课也都听完了,不耽误课业的。”
我点点头,同她一起回了东宫。不知为何,这一路上良娣的话就多了起来,她时断时续同我说着东晋大家的书法和诗文,她说得眉飞色舞,颇为认真,可我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只是想着齐修贤。
我们很久没见了,可恨的是,我竟只记得他脸庞的轮廓,具体长什么样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良娣并未注意到我一直有心事,且闷闷不乐。等到了东宫殿外的时候,我们两个便道别,回了各自的宫中。
红桑一直跟在我身旁,自然也就亲眼所见,她不安地说道,“小姐,奴婢也是才知道齐助教,原来就是齐大人。”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应该是哭着,还是笑着都见他,怎么样都不妥当,怎么样都解不开我的心结,消不了怨气。
在经过一番纠结之后,我毅然决然地往国子监的方向飞奔而去,同时丢下一句话给红桑,“我才想起,落了东西在学堂,我去去就回。”
红桑没有跟上来,而我的脚步时而缓慢,时而急切。
天开始下雨了,细蒙蒙的雨丝落在宽阔的御道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不远处的宫墙内,有几支梨花偷偷地冒出了头,花瓣落了一地。
学生们早已经散去,有几个书童正在拾掇案牍上的纸笔,一一收整归纳。
我在门外的台阶上,穿过细细密密的雨帘,一眼就望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他身穿一袭白色圆领袍,发髻高挽,正俯首奋笔疾书,静默地像是一副山水画。
我忍住没哭,轻声走了进去,在案牍前坐下,把他的茶杯抓了过来,在指尖转了转。
“齐助教,我也有几个字不会写,能不能教教我?”说着,我猛地一拍,狠狠地将茶杯置在他的书卷上。顿时茶水四溅,洒得满桌子都是。
他知道是我,也没有抬头,只是道,“娘娘,近日可还安好?”
语气恭敬又谦卑,不像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他。
我被他这句话给问住了,愣了愣,冷笑道,“托齐助教挂念,一切都好。”
他没有说话了,整个人木讷在案牍前,仿佛没有了魂灵。
我心中不吐不快,幸而也没有旁人,便道,“进宫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三月有余,”他轻声道,仿佛像是变了个人,于先前潇洒俊逸的嗓音截然不同,“微臣的小事不值一提,又何必因此叨扰了娘娘?”
好一句叨扰,古来今来多少薄情郎,翻脸比翻书还要快,我也是算是见识到了。
他这话,问得好,问道我心坎里了。我同样反问他,“你说过的,只喜欢习武不喜欢读书,你当助教是为了什么?为了生计么?还是为了那个从未有过的理想和抱负?”
他终于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为了一个承诺。”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原来他都记得。进宫之前,我自私地想他能够进宫陪我,而今的我,却只盼着能够见他一面,却从不奢望,他能进宫守着我。
因为,我的确想不到,他该用什么样的身份,顺理成章地留在我的身边。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他的举动,他的回话,他那无所畏惧的神情,让我心中的火苗腾地一下就升了起来。
我愤怒是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怎么也会有这么感情用事的时候?
可我心里又何尝不是欣喜,他终于肯来见我了。
我扬起手来,朝他的脸上扇去,却被他狠狠抓住,噙着泪道,“对不起,瑶瑶!我来晚了。”
我收回手,又抬头收了收眼泪,一把将他抱住,伸手去锤他的后背,怨念满满,“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都嫁给成章和了啊!”
他轻轻推开我,又扶住我的肩膀,轻轻替我抹泪,“是我的错,对不住。”
我问他,“往后你想好了吗?该怎么办?”
他沉默了。
“我现在去找成章和请求和离,他曾欠我一个人情,定会应允的。”我说着,就要站起身往外头走去,他却一把拉住我,摇了摇头。
“瑶瑶,能知道你现在一切安好,我就很知足了。”他的眼底满是心酸和欲言又止。
我突然想起那晚成章和说的话,他说,他和齐修贤是最好的朋友,生死之交。
就算我拿到了和离书,依成章和那么记仇的性子,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齐修贤,放过谢齐两家?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可你为什么从不肯回我的信?你明知道在等的,我也和你一样,想知道你一切是否安好?”
他的脸上闪现出异样的神情,随即消纵即逝,怔了怔回道,“我知道的,是我对不住你。”
也就是这样微妙的神情,我便隐约有些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难免想到他此时的处境,便劝道,“以前齐伯伯万般希冀你能考取功名,入仕途,但你一直都不喜欢官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也不知道你来这宫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想劝你,歇了这念头吧。倘若你还记得初心,就不会出现这里。”
他看着我,微微张嘴,却失了声。
国子监人多嘴杂,我不能久留,有许多一直想讲的话,也来不及说不出口,只是匆匆起身,“我先走一步,你多保重吧!”
他微微颔首,看着我起身,无动于衷。
等走出一段路的时候,他大步朝我追了过来,把纸伞强行塞到我手里,柔声道,“外边冷,多穿件衣裳吧……”
我心头一暖,虽然我们两个今生无缘,但能成为知己好友,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毕竟相濡以沫,有时候还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他接下来的话,让我的心凉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