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生香-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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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再议论荆南之事时,也不会有人揪着他错处不放。
明宣帝心里的郁气散了些,脸上和缓下来。
周连站在他身后替他捏着肩膀,手中不轻不重的拿捏着力道,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人一旦放松,很多之前未曾想过的事情便浮现心头。
“周连。”
“奴才在。”
“你说……”
明宣帝微闭着眼:“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太过凑巧了?”
周连愣了愣,手中不停,只是说道:“陛下是觉得敲登闻鼓那事儿,祁大人还是有份?”
“不是这个。”
明宣帝睁开眼,止了周连手中动作,淡声道:“苏阮敲登闻鼓的事情,本就是祁文府让的,朕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这个。”
“朕是说,这次荆南、嶂宁,还有薄家和二皇子的事情是不是太过凑巧了。”
“先是户部陈安宁上吊,紧接着南家被牵扯进来,荆南旧案本已经完结,却被人用户部的事情再次掀起。”
明宣帝面色冷淡:
“说起来,祁文府办事是极为小心之人,他和谢渊一起护着苏阮,暗中查探此事,定然会小心翼翼免得惊动不该惊动的人,可是他手中得了账册的消息,怎会被人知晓?”
“薄锡突然判出薄家,而且苏阮身份陡然暴露,荆南的事情爆发,这一桩桩一件件,朕总觉得,朕、苏阮,还有祁文府,都像是被算计了。”
周连愣了愣,惊愕的瞪圆了眼:“陛下是怀疑先前的事情全是有人故意为之?”
明宣帝点点头,眼中沉了下来。
“先前朕就派人查过苏阮,发现荆南那些人早已经入了京城,只是被安顿在城郊从未有过异动,而苏阮也一直留在谢家,除却中途祁文府去了两次之外,她从未见过其他人。”
“祁文府先前曾经跟朕说过,他之所以察觉到苏阮的身份,是因为有人对苏阮母女动手脚,险些害了苏阮性命,苏阮愤而反抗,他才顺藤摸瓜才查到了谢家身上。”
“而且当时他原本是安抚住了苏阮,让苏阮同意等他查清楚之后再说,可是后来薄家突然将她牵扯出来,还指出了那半本账册的事情。”
明宣帝抬头看着周连,
“你可还记得刚才苏阮跟你说的话,她说她当时也是形势所迫,为了保命才逼不得已敲了登闻鼓,带着荆南众人告御状。”
“她为何需要保命,又有什么逼不得已?”
明宣帝沉声道:
“朕总觉得,这些事情好像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而苏阮和祁文府都被人当了棋子。”
周连听着明宣帝的话,脸色神色瞬间变化,忍不住道:“陛下认为,是有人想要借荆南旧案生事?”
明宣帝摇摇头:“不止。”
见周连不解,明宣帝说道:
“你想,祁文府原本是安抚住了苏阮的,显然他从未想过让苏阮走这一步,是朕突然命他传苏阮入宫,才有了苏阮带着人敲登闻鼓,跪宫门前的事情。”
“如若当时苏阮他们没有这么做,那后果会是怎样?”
周连下意识的说道:“祁大人得了账册隐瞒不报,谢侯爷擅自庇护罪臣妻女,隐瞒苏小姐和那陈氏身份,如果事后被人察觉,这……这可都是欺君之罪……”
明宣帝冷笑了一声:“可不就是欺君吗?”
“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如果那一日不是苏阮和祁文府豁出去了,拼着性命带人敲了登闻鼓,长跪于宫门前,而祁文府是照着朕的吩咐将苏阮带进宫中,怕是他们两个都没命活下去。”
为了不让荆南之事爆发,损伤皇室颜面,当时盛怒之下,他极有可能暗中处置了苏阮,而祁文府作为替苏阮隐瞒,甚至明明已有证据在手,却一直未曾禀告于他的人,定会被他当成是心怀叵测之人。
明宣帝知道自己的性子,他信任祁文府,正是因为祁文府从无私心。
一旦让他知道,祁文府对他有了二心,祁文府决计不会有好下场,而谢家也会因为谢渊被迁怒。
谢家长子如今是太子伴读,二人甚是亲密。
他也许还会怀疑,此事是否是太子所为,为的就是除掉薄家和二皇子。
除此之外,一旦他当时盛怒之下将这些人处置干净,苏阮一死,荆南那些将士亲眷定然惊恐,到时若再将荆南旧事掀出来,照着之前一样血溅登闻鼓,朝着宫门前一跪。
他这个皇帝,恐怕真的要因为此事遗臭万年。
到时别说是民心不稳,恐怕连皇位也会动摇。
周连跟随明宣帝多年,怎能猜不到明宣帝话中意思。
他联想到其中后果,只觉得冷汗瞬间湿后背。
周连声音微颤:“陛,陛下……这……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这般算计陛下?”
明宣帝冷声道:“薄家自然是不会的,要不然也不会被舍了个干净,老二怕也是个蠢的,从头到尾都被人利用了。”
至于到底是谁。
那就要看事后谁利益最大了。
第309章 守书库去!
明宣帝能成为帝王,稳坐皇位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当真蠢钝。
之前一些事情想不明白,是因为太过突然,而且一桩接着一桩,让人根本无暇深思。
此时冷静下来,仔细去想之时,他就发现这事情当中处处都是破绽。
原本那动手之人,怕是想要一并除了南家、谢家,连带着祁文府还有苏阮,再借机牵连到皇室,最终目的极有可能是他这个皇帝。
只是他或许没想到祁文府和苏阮会这么大胆,不仅没有顺着他们所算计的去走,还成了破局之人。
他们不管不顾的将事情闹大之后,不仅没如了他们的意,反而将荆南的事情掀了出来,连带着将薄家拉了进来,死了个干净,更坏了他们所有筹谋……
明宣帝蓦的起身,吓了周连一跳。
“陛下?”
“周连。”
“奴才在。”
明宣帝沉声道:“去宣祁文府进宫。”
周连愣了下:“可是祁大人告假……”
“他告哪门子的假?!”
明宣帝看了周连一眼:“卫善替他看过,他腿伤早就好了大半,拖着不肯来见朕,不过就是为着之前那三十丈跟朕别性子。”
“你亲自去,就跟他说,他今儿个要是托词不来,那三十丈朕给他补上,等开春之后,他这个国子监祭酒也别做了,直接去翰林院守书库!”
周连默了默,抹了把汗,有些看不懂这君臣之间的事情,连忙道:“是,奴才这就去。”
……
苏阮不知道从宫门前离开后的事情,不过她本也就是想要给明宣帝“提个醒”。
荆南的事情看似完了,可后面所牵扯的却远远还没结束。
明宣帝能从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帝位,心计自然不差,就算有些优柔寡断,却不妨碍他纵观大局后对朝中之事的敏锐。
只需要稍稍给他一点线索,他自然就能补足他们想要他知道的所有事情,而有了皇帝在前,很多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都要容易的多。
不仅仅是那隐于幕后之人。
苏阮在和祁文府聊过之后,两人都是不约而同觉得,那人想要对付的,绝不是苏宣民和他们。
如果嶂宁之事猜测成真,荆南那场天灾之下藏着人祸,那数万人之死不过是为着屯兵的目的,而薄家和二皇子都只是被人推在明面上的棋子。
那那人所图的,恐怕绝非是小事,而这天下间值得这般大动干戈的,也就只有金銮殿上的那个位置了。
如果他们猜测成真,这一切不过是为着皇位,那明宣帝必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
明宣帝有了防备,于他们来说便是最大的盟友。
远的不说,至少被他们怀疑的钱太后那边。
有明宣帝在,她就轻易动不了他们。
谢渊来之前就知道苏阮的意图,推着她离开后低声道:“你做这一出有用吗?”
地上有台阶,他轻松便将四轮车抬起来,再轻缓放在地上,继续前行。
“皇上那人性子虽然优柔,可他到底是天子,最重颜面和皇室声誉,也最不喜人逼迫。”
“你这般带着人在宫门前一跪再跪,逼着他下赏,就不怕惹恼了他?”
苏阮抱着手炉子说道:“那也要看是逼他做什么了。”
“上一次逼着他处决他儿子,斩杀他母家,皇上自然会恼,可是这一次我不过是给他个机会正名,让天下人知晓他知错能改,仁慈宽宏,他有什么可恼的?”
谢渊依旧觉得有些悬。
苏阮淡笑:“侯爷放心吧,今日我们所为,皇上不仅不会恼怒,还会龙心大悦的。”
“至于有没有用,你稍后就知道了。”
谢渊闻言没说话,眼下这事做都做了,也只能这么着了。
他推着苏阮,两人并没有回宣平侯府,而是直接去了荆南那些人的居住之地。
之前这些人跟着苏阮去宫门前跪了之后,被谢家抬回来,就全数安置在了城中一处宅子里。
谢家并没有隐瞒这事情,而且那宅子不算宽敞,百来人挤挤攘攘的住在一起也根本就瞒不过人。
等皇帝那边知道此事之后,既是担心这些人再闹,也是为了安抚他们,便让人将这事情接了过去,干脆直接将人送去了已经被灭了族空荡荡的薄家大宅里。
现在荆南的这些人就住在原本薄家的宅子里面。
薄家的人处死的处死,发配的发配,府里的丫环下人也全都遣散,除了门前守着的一些京畿卫的人,里头就是个空荡荡的大宅子。
所有人回去之后,入得前厅,那些荆南来京的人彼此对视一眼后,就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谢渊吓了一跳,苏阮也是惊愕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宋老头死后,这些人里领头的就成了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的儿子死在荆州城时还不到二十,而她如今才三十来岁,双鬓就已经染上了霜白。
她跪在人前说道:
“苏小姐别怕,这一跪是我们应该的。”
苏阮垂眼看着她。
那妇人低声道:“当初苏大人出事后,我们因迁怒、惧怕,不敢替苏小姐出头,就如同宋老头一样,你和夫人被赶出荆州城的时候,我们都知晓。”
“那时我们都知道小姐和夫人过的艰难,可是我们不敢出头,也不愿意出头,只满心怨怪着因苏大人而让我们亲人蒙了冤,到死都难以安宁。”
那妇人朝着地上重重磕了头,再抬起来时眼里已经蓄了泪。
“是我们狭隘,冤枉了苏大人,多谢苏小姐还愿意不计前嫌帮我们。”
“我们这一跪,即是给您,也是给死去的苏大人,还请苏小姐不要拒绝。”
苏阮听着她的话沉默下来。
而那妇人则是领着所有人跪在前面,朝着苏阮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等他们做完之后,苏阮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起来吧。”
见他们跪在地上不动,苏阮说道:
“这件事情本就没办法计算对错,我父亲当初的确带着他们守城,护住了那满城百姓,他于大义没错,可是于你们来说,若不是父亲执意守城不退,你们的亲人也不会身死。”
第310章 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苏阮早从谢青珩口中知晓,当初随同苏宣民守城的那八百将士本有大半活了下来,只是因患瘟疫怕感染全城,后被苏宣民亲手所杀。
论真算起来,苏宣民于这些人来说,何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