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江湖之两生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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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说得娇滴滴的,半带着幽怨,叫人怜爱,王爷闻言,搁下手中的画,淡淡问:“吃醋了?”
“我哪里配吃醋?”心悦黯然低下头,“清和大人的画艺天下无双,一定没有走一点影吧?王妃这样美,铁石人见了也要动心,家里又富可敌国,据说本人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我不过是因为她的好,想起了自己命薄……”说着眼圈儿就红了,“我自己也知道,王妃嫁进来的日子,就是我回万春楼的日子。”
王爷道:“你只管住在这里,住到你自己要走的时候为止,好不好?”
心悦心里一喜,脸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是偎进他的怀里,低声道:“你又哄我!就算你肯,新王妃也未必肯。”
王爷没有再往下说,只是微微一笑,那微翘的嘴角,那深潭似的眼睛,让心悦觉得怎么也看不透。他不笑的时候,就像一口千年古潭,深不可测,笑了,却又只是似笑非笑,嘴角是微微勾起来的,眼睛里却一丝儿波澜也没有。他真的在笑吗?心悦自恃阅人无数,却从来摸不准他的心思。
好歹,总算从他这里得了句准话,她心里安宁不少,说了几句闲话,装作随意道:“听说新王妃是唐门家主的外甥女,可是真的?”
王爷“嗯”了一声。
“听说唐门的人,都是毒药暗器泡大的呀!”心悦乍惊乍怪,“这可真吓人!”
王爷并不答话。心悦又道:“听人说,唐门的人不仅用毒药,还有毒虫什么的,总之浑身都是毒,听着怪怕的。王爷千金之体,配得上你的,不是大臣们的名媛淑女,就是他国的公主郡主,怎么要娶个江湖女子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生得美?”
王爷仍旧淡淡地,连眼睛都微微地合上,仿佛快要睡着。
心悦知机地收了口——在风月场上历练出来的女人,倘若连这点意思都看不出来,也算白混了。
大婚的日子,很快便到了。王府上上下下张罗了这么多天,终于要迎来他们的女主人。
婚礼隆重得让京城百姓都开了眼界,男方且不说,天子人家,还有什么好说?要人有人,要物有物,要排场有排场。难为是那新王妃,因为是商贾之后,身份到底低了一层,叫不少人议论,也许就因为这一点,嫁妆更是奢华。
大婚当日,只见一座八宝璎珞平金绣龙凤呈祥图案的轿子远远而来,据说轿子已经进了府门,抬嫁妆的队伍还有一半在京城门外——花家女儿的嫁妆,多得让京城百姓目不暇接。
轿子在大门前停下来。门楼巍峨,那富贵尊荣的气息,非一般庭院可比。鞭炮响过之后,众人簇拥着一个穿大红滚金吉服的男子上前来,那便是新郎官。
有股说不出的气势随着他的步子逼近,丫头如环心里紧张起来,差点忘了行礼,还是喜娘暗自一瞪眼,才知道拜见新姑爷。
姑爷说了个“赏”字,便有两个小太监端着两个红漆盘出来,上面各放着红封儿——那是专门给陪房丫环的喜钱。
洞房里,红烛燃得正亮,新娘子安静地坐在床沿,如环见屋里都是自己人,放松了下来,笑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原来姑爷生得这样俊俏!我们原先说他是个王爷却至今未娶,还疑心他是个麻子残废什么的呢,没想到姑爷生得又好,神气又足,跟小姐真是天生一对!”
新娘子静悄悄没有答言,红烛上结了好大一朵烛花,爆了又爆。新郎官从喜宴上下来,已经到了戌末。门一开,便夹进来一股酒气。喜娘递上系了绸花的秤杆,他接过,缓缓挑下新娘的红盖头。盖头缓缓离开新娘,一寸寸露出乌云似的发……灿灿生光的凤头钗……吊在额前的珍珠抹帘……然后是脸,白,半透明的白。极上等的羊脂玉,就是这样似透非透的白,又似从没见过阳光的曼陀罗花,渗出月光的白。只见她慢慢地抬起低垂的眉目,望向自己的夫君,那双眸里没有一丝儿娇羞,反而透出倦倦的神光。
喜娘进交杯酒,又进莲子百合甜汤。末了,喜娘带着丫头们离开,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王妃的闺名,唤作千夜是吗?花千夜,真是个好名字。”王爷在她身畔坐下,“一路辛苦了,夜深了,我们早点歇息吧?”
他谈吐有礼,语气平和。花千夜默然片刻,忽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坐在床沿的王爷施了一礼,道:“千夜有些话,不得不说,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席上喝的酒,劲道缓缓地涌上来,王爷半靠着云头床,看着红烛的光芒映在她脸上,似乎多增了一层红晕,越发动人,道:“你说。”又道,“我的名字叫凤延棠。你一口一口个王爷,倒生分了。”
花千夜眉目低垂:“我身体不好,不能侍候王爷安寝,更不能为王爷生儿育女。请王爷见谅。请王爷往别处睡吧。”
凤延棠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微一怔,慢慢地站了起来,忽地一笑,问:“你可是另有心上人?”
这下换花千夜怔住,凤延棠接着道:“若不是,何必说这样的话?”一面说步子一面移近,花千夜忍不住往后退,背心抵住花梨木镶云石的圆桌,凤延棠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将她围在自己与桌子中间,在她耳畔低声道,“再不然,就是欲擒故纵?”
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耳根,她心里一阵发紧,“王爷……”
“嘘。”凤延棠伸出一个指头点在她的唇上,清俊的脸孔在她面前放大,“叫我延棠……”
这是花千夜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棠”字还未落地,他的唇已经落了下来。唇是冷的,带着淡淡的酒气。
花千夜的身体深处传来“嗡”的一阵空响,像是有无数个回声。脑袋里、耳朵里,到处是这种嗡嗡的声响,这些响声占据了她的胸膛和咽喉,她无力地喘息。
真的是喘息。
如离水的鱼,拼命呼吸,却得不到可以维续生命的养分。
她的唇也渐渐冰凉。
这完全不是情欲的反应!
凤延棠抬起头来,才发现她的脸,已经变成一种失血的苍白,连同嘴唇,也变得青紫。
“不、不行……”她无力地重复着这一句,等他动作停止,才有力气继续开口,“如、如环……”
如环被喊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比主子好多少,手里紧紧握着一只玉瓶儿,倒出一粒药丸,送到花千夜嘴边,再喂下一口水。
刚从情欲边缘抽回脚的凤延棠,眼中掠过惊疑之色,“这是怎么回事?”
如环忙回道:“小姐身子不好,不能经受任何刺激……不过有央神医配的回春丸,吃下去就好了。”
花千夜吃了药,急促的呼吸渐渐安定了一些,唇上可怕的青紫色慢慢地褪去,闻言望向他,“你都看到了……我没有骗你……”
有一个瞬间,如环看见王爷的眼眸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浓碧色,然而那奇异的颜色转瞬即逝,让她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眼花。只见王爷面色平静,半点也不起波澜,淡淡问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花千夜那月光般疏淡的脸庞上,忽然有了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每个人都会有些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吧?就像王爷你,为什么明明位高权重,还要借唐门和花家的财与力呢?王爷要娶的,不过是花家的女儿、唐门的外孙,现在已经娶到。至于女人,王爷府里还少吗?”
小姐这样说话,把如环吓了一跳。好在凤延棠倒不生气,嘴角还慢慢涌上一丝笑意来,“敢情还是我的不是。也罢,王妃既然身子不适,就安心养着吧。”又向众丫环道,“好好侍候着。”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一部 染花身 第一章花嫁(2)
如环眼睁睁看着他出门,跌足道:“我的小姐!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啊,你怎么把新郎官都弄走了呢?!连新婚之夜都留不住自己的男人,这样的女人会让人瞧不起啊!还有那些话,唉,那是做妻子的可以说的吗?小姐平素是何等的聪明,告诉他身子不好有一千一万个法子啊,为什么把话说得这么硬?撕破了脸,小姐有什么好处?”
花千夜不说话,让如环帮着卸了钗环。如环又忙着找衣裳,问:“小姐看明天穿这件怎么样?”她手里拿着一件艳红的外裳,那是花千夜的孪生妹妹花千初亲手替她做的。
花千初人称“羽衣纤手”,一双巧手,天下无双。这件衣服上绣的百鸟朝凤图,真的绣了上百只鸟儿在上面,还夹着缤纷花朵,一抖开来,熠熠生辉,简直叫人不敢直视。花千夜只看了一眼,就笑了,“也太花了点。”
“可它富丽又喜庆,衬小姐今日的身份。我知道小姐只爱穿墨绿的,但那颜色太暗,新婚的大喜日子,穿着不合适。”如环说着,又忙着打开首饰匣子,配钗环。
花千夜看她忙得团团转,忍不住问:“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明天好好打扮了,好好跟王爷赔个不是。小姐这样无礼,他也没说什么,到哪里找这样好心性的人?”
花千夜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忙活的如环,微微摇摇头,说道:“傻丫头,你真觉得他好吗?我倒觉得这个人城府深不可测呢。你放心,不用这么急着去巴结他。要女人到哪里不能要?犯不着为这点事弄僵了和我的关系。”
如环一怔,蓦然间想起了凤延棠眼中一闪即逝的诡异深碧色,心里一阵迷茫。花千夜看着她圆圆脸上尽是不解的神色,微笑再次浮上来,如画的眉目蒙上了一层玉色,她道:“傻丫头,你什么也不用去打点,一切我自有打算。”
如环看着小姐这样笃定,心里不由得跟着踏实了点,叹道:“小姐知道为自己打算,我就放心了!老实说,咱们的身份是低了一层。听说这府里姬妾无数,小姐不稀罕跟她们抢,却难保她们不跟小姐抢。家主和老太太都在千里之外,我们也没个可以互相照看的人,不巴结着王爷,巴结着谁呢?”
花千夜点点头,“你从小跟着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好了,夜深了,这一路上也都累了,快睡吧。”
丫环们便歇下了,如环一个人在跟前侍候。花千夜看到窗上莹白,原来是月光。那月儿将圆未圆,仅差一抹。花千夜披着衣裳,就在窗前坐下,悠悠道:“从唐门看这月亮,也是一样的吧?不知道外婆怎么样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忙个不停,先是府里的姬妾们一拨拨来请安,接着是合家的奴才一个个给主母磕头。如环站在花千夜身后,磕完头便赏一个红包。
一直忙到巳时,有个小厮跑来道:“王爷说,未时要进宫给圣上磕头呢。”
如环一听,激动起来,“要见皇上啊!我这就去给你找衣裳!”说着便要回屋。
花千夜道:“回来。觐见面圣,不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的,何况我还是新妇。”遂向那小厮道,“我不知道穿什么才好,你替我问问王爷吧。”
小厮去了,回来手上多了一套锦灿灿的衣裳。打开来一看,只见深红底底上滚着墨边,中间用金线绣着鸾鸟图案,针脚细密,绣工精制,衣料更是不同凡响。
如环一拈重量,讶然道:“这样重!竟然是用金线绣的呢!”
花千夜回屋换上时,才察觉出这件衣服的重量,头冠更是御珠环翠,两条长长的珍珠一直坠到腰间,脑后的嫣红刺金鸾带一直垂到裙摆。穿戴完毕,花千夜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觉得整个身子已经不太听自己的话。
如环咬牙道:“这哪里是衣服?分明是刑具!小姐,王爷真是恼你了,弄一套这样的衣服给你穿!”
“看来他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