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结开灭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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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不如归去。”
老歌依旧在耳边回荡,她觉得那歌声遥远又清晰,梦幻又现实。她的手指拂过那老旧的图画,曾经的裂缝被细细拼合,不仔细辨认已看不真切,纸张隐有揉皱的痕迹,不过也被小心的展平,随着时光隐淡。
她的眸光随手移动,又见那图画旁另有一幅画,同样有着揉皱的痕迹,那画画着临窗的咖啡桌,透过窗格正看到一轮明月,晕黄壁灯如月光打在桌前空着的位子上,桌上放一杯咖啡,勺子和糖包落寞的倚在碟子上。她看到画边也写着两句词,却是: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她回眸看着他,眼里朦胧的泪光尽现。他却在闪避她的目光。她心如擂鼓,忽然又极度的不安。她仿佛看到他将她撕碎丢弃的图画细心拼接,又看到他痛下决心,在画完另一幅之后一起揉皱,然后迅速离去。却不料,洞明的老板娘将它们保留下来,成了他们青春的印记。
回首已十年,她现在仍然想问那一句:“为什么?”
他依然不想解释,回避她询问的目光,邀她回到座位。
“你不想做了,是吗?”他喝一口咖啡,开口就道。
她注意到他忘了放糖。他是受不了咖啡的苦的,果然,他浓眉微皱。
她握着勺子的手也在略微颤抖,轻轻点点头。
“是因为我吗?”他故作从容的撕糖包,用勺子搅拌着咖啡。
“当然不是!”她脱口而出,心里奇怪自己这么果决的说谎。
他轻轻笑了一下,未明所以的笑。然后他说:“那为什么不做?除了我还有什么原因让你不想做?难道因为你们总监太严厉?”
“不是。”她说。
“那就是你只想做个家庭妇女?”他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这是她心里的刺,她皱皱眉,说:“都不是。”
“那就继续做吧,做得好,转正了,还是有发展空间的。”他说着,又喝了一口咖啡,加重一句:“我知道你公私分明的。”
她只好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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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公寓租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五楼,没有电梯,八九十年代的建筑。
她掏出钥匙开门进去,还没开灯,先闻到一股浓厚的烟味。
她吓了一跳,“啪”的一声按下电灯按钮。
舒诚默不作声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食指和中指夹根烟,冷冷看着她,满是血丝的眼里有恨有怒,却也有挫败的无可奈何。茶几上没有烟缸,但已躺了好多烟蒂,地毯上满是烟灰。
她用手在鼻前挥了挥,快走几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搞什么,他从不这么邋遢。
“你怎么进来的,抽这么多的烟!”她知道他有办法掌握并操控她的一切,前面那句话算是白问的,后面还有句话却是硬忍了下来,她知道他的胃不好。
“为什么不接电话?上哪去了现在才回来!”舒诚开口了,声音却是沙哑的。
“你管不着!”她狠狠说。
舒诚狠狠将烟头摁在茶几上,茶几上立马出现一圈黑色。他抬头看她,眼神锐利如箭,像只受伤的困兽怒视进攻的人类。
艾梦竟有点害怕。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他的目光却好像她伤他至深!他从没用这样的目光盯过她,他对她的千依百顺令她有恃无恐,令她忘了他在外人眼中是个让人敬畏的角色。
她将两手环抱在胸前,像在掩饰自己的慌张,两眼却故意挑衅般与他对视,钻戒在无声中闪了一下,他眼中的怒火却慢慢熄灭。
他竟挑起嘴角笑了一下,看着她的钻戒,再看着她的脸。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寄离婚协议的时候曾试着摘下过戒指,但摘不下来。她想他当年一定是故意的,故意买比她指头小一点的戒指,让她套着塑料袋才戴得进去,抹着肥皂泡都难脱出来。Qī。shū。ωǎng。她要他拿去换,他却说这样蛮好的,她说这样戴着上街,会被人抢的,他便说那我安排人保护你,或者,你只要呆在家里哪都别去。她拿他没办法,这戒指就在她手指上安家了。
现在,她像示威般扯着她的右手无名指,想把戒指扯下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拖,她坐在他的怀里。她挣扎着想站起身来,他稍微用力,她便无处脱逃。
他掠起她垂下来的刘海,温柔注视着她,声音轻缓:“闹够了吗?把工作辞了,房子退了,回家来!”
她离他很近,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他的眼角又添了几条纹路,却只是这半个月的事。他的眼里有她所看惯的宠溺和心酸,他的脸上写满诚恳,这诚恳如此真切,竟似带着隐约的企求。不,舒诚这样的人不会企求,她想。她的心如乱麻,脑袋搅成一团浆糊,灵魂的某个深处又似乎有一道光正渐渐明亮,一条曾经阻断的路曲曲折折又向她伸展开来。
她慢慢摇头,说:“不,我要跟你离婚!”
他的鼻翼开始张和,拢着她手臂的手指收紧,她感觉到了疼,扭动一下身子,他慢慢松开了手。
她坐离他远一点,像要以与他拉开距离来表示她的坚决。
他又点上一根烟,皱眉眯眼的抽了起来,不说话。
她没有嗅出他的怒意,说:“舒诚,我们一直都不幸福,还是离了吧!我不会辞掉工作,退掉房子,我要开始自食其力的生活!——甚至不再依靠我的父母。”
燃着的烟闪了下火光,他转身凝视她,一口一口吐着烟,没多久,客厅又是一片烟雾缭绕。
她的脸隐在弥漫的烟雾之中,像他的梦。她晶亮的目光看着他,那双眼仍然那么清沏明净,却永远拢着一层如梦如幻的轻纱。
艾梦一直没有等到他的表态,将心一横,说:“舒诚,我不爱你……”
“够了!”舒诚猛的喝道,一把掐住她的手臂。他掐得那样紧,那样重。艾梦痛得秀眉深蹙,舒诚的手劲却丝毫不减,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瞪大的眼里盛满寒冰,有着无边的恨意。
艾梦颤抖着声音叫道:“放手!好痛!”
舒诚狠决的望着她,沙哑的声音似受伤的兽发出的号叫:“我不会签字,是你不让我们幸福,那我们谁也别想幸福!”
第四章
艾梦在一片混乱当中继续她的职业生涯。
环宇网络科技公司是一家主营开发网络游戏、规模中等、新成立不久的企业,创办人杨或在业界是个年轻有为、潜力无限、野心同样巨大的商界人才。据传他28岁时仍是个大学毕业身无分文的农村穷小子,命运的转折便是交了谢飞飞这个千金大小姐。谢飞飞是全市有名的谢氏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传闻杨或当初创办公司的资本金极大部分来自于谢董的支持。当然,这些年下来,环宇办得有声有色,杨或的能力并不是用三两句闲话就可以否定的。
小道和八卦是这个世上有人的地方便无孔不入的妙事。你总要到最后一刻才明白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被传得多么神乎其神,或者多么庸俗不堪。它们出自于洗手间,出自于公司的某处拐角,出自于电梯门口,出自于楼梯间的狭路相逢,甚至出自于周末在公司以外的场合的意外遇见。他们事不关已,身体中的细胞便闲得慌了,需要什么元素来调动它们的积极性,像为无聊的人生添上一点乐趣似的。他们可以不看电视不听音乐不读书不看报,他们不能没有闲话。闲话的妙处便在于,它的主角是认识的,情节是恶俗的——越是肮脏的污秽的东西,它越有着不灭的吸引力,这就是人。
艾梦对这些是充耳不闻的。她身上依然保留学生时期、少女时代纯洁天然又清高飘渺的东西,她不屑于那些闲话。她在公司里并不合群,仍旧独来独往,只与林美娜有着淡如水的接触。她知道她可以保留这份天性一直活到三十三岁,是性格使然,也是生活条件优越所致。这点上她不得不承认,舒诚将她保护和圈养的很好!圈养,对,在她心中,舒诚像个牧羊人指挥安排着她的一切。她奇怪为什么过去的六年多,她竟然没有感觉到失去自由。她想,唯一的解释便是舒诚的手段高超,将她拘束得怡然自得。
她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伺候好她的顶头上司。
她捉摸不透他的脾气,据说全策划部没一个员工捉摸得透。她的部门主要负责网络游戏的创意策划,可以说是环宇的“心脏”。没有创意就没有市场,所以当年杨或花了重金从同类企业中将卢故挖了过来,他留过学,获得国际间的许多奖项,是业界的抢手货,却被杨或的诚意和口才打动,甘愿栖身在一家新创办的企业。
在环宇内部,连杨或都得让他三分。他这人又没有什么世俗的虚情假意,迎来送往,他的傲慢无礼、火爆恶毒早已在业界扬名。他工作的时候十足的一个投入创作的艺术家,对着电脑可以目不斜视的一整天,将头发抓成鸟窝、领带扯到肚脐,这个时候艾梦若是捧一份文件,或者端一杯咖啡,都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否则,他便暴怒的拍案而起,不分青红皂白的骂骂咧咧;他完成一份工作的时候,又会很仔细的整理仪容,冷着一张脸将创意项目在公司会议上公布,询问各部门的意见。各部门每次都没有意见,因为他的创意常常是人们完全想象不到的,却又精妙无双。他仍然将脸调成零下好几度,说好吧,那实施吧!总经理请签字!
艾梦觉得,工作像他的情人,又像他的敌人。
对待下属,他也一样的严苛。艾梦不止一次看见员工从他办公室哭着跑出来,或者有人干脆辞职。她想他这样的一个人,若不是有着如此精妙的头脑,想必在这个世上也活不长久吧!她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将他归为她的同类——他们都是离群索居的一类人。
他其实是个极认真的人,不容许她工作上的任何一丝轻微的差错。她很难将他与那天夜里泡吧的邪魅男人划上等号。她正处在思绪极其混乱的时期,研究她的上司似乎为她带来暂时摆脱困境的轻松。她忍不住猜测,他这样年薪几百万的黄金单身汉,又并不真像个情场浪子,而这般夜夜狂欢,必定是情感上受过怎么样的伤害。她知道有一类人只能借助肉体来摆脱痛苦和寂寞。
她这么想的时候正给他泡第三杯咖啡。第一杯,他说太苦,第二杯,他说太甜。他正在思索一个新的方案,现在似乎卡在某个瓶颈,一脸的难以亲近。她这杯咖啡泡得用心良苦,放几勺糖加几滴炼乳都一丝不苟的,又怕他说太凉太烫,将火候掌握得半分不差才敢端进他办公室。
她踮着脚,提着气,小心翼翼的将咖啡轻轻的,轻轻的放在他办公桌上,再去端他不喝的前两杯咖啡时,不小心手一晃,溅出了一两滴,好死不死的,滴在他洁白的衬衫袖子上面。
卢故紧皱的眉头都快要结成一团了,本来就铁青的脸色泛着灰,劈头就骂道:“你在搞什么!泡杯咖啡都可以给我弄出这么多状况!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收你!”
艾梦心里那个憋屈。她想她几时受过这等气!她想她如今怎么沦落到这地步,为了区区两千块月薪折断了腰!她又想他这人的父母是怎么教小孩的,怎么就教出他这么个祸害!想到父母与小孩,她又想到她家瑶瑶,想到她婆婆说以后不准见瑶瑶。她现在处在生活和思想一盘散沙的阶段,稍微一个细节便能令她崩溃。她想了这么多,那身体就僵硬了,眼眶鼻头都红了,巴巴的看着她老大,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