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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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低声喝道:
“不是叫你不要胡来吗,你招惹那个哑巴真这么好玩吗?”
“谁想招惹他了,只是他一副只看我姐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样子让我瞧着不舒服,”钟宝心对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不过啊,背着我姐我只是对这霍大少爷笑一笑他也不记得钟雪落是谁了,还害我白白气恼了几天,以为她真的飞上枝头把我给比下去了呢!”
“你这丫头整天古灵精怪的,当心你爸爸知道了骂你!”
“那些人谁敢去多说一句话,妈,你也不会说的对吧……”
母女俩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身后,霍展谦摇一摇头,轻不可闻地叹气,然后加快脚步,追向那匆忙离去的影子!
雪落前脚进了门,听到随即而至的脚步声立刻要关门,却教他及时赶到一只手推住,他在那关了一半的门外向她笑,她气极了,喝道:
“你回来干什么,你和宝心去玩就好了,还管我干什么!”
她说着说着更是生气,拳头便往他身上砸去,他进房关上门,不动也不躲任她打着,她打了几拳又怕真的打疼了他,再下不了手去,不禁眼圈儿一红,背身坐在床前不想理他!
他绕到她面前去,她恨他两眼,再转一个身:
“走开,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沉默一刻他又站到她面前,递一张纸到她手上:
“你在吃醋吗?”
她脸上一红,抬头见他居然没有半分羞愧的样子,竟然还在笑,眼睛眉毛都弯起来,她恼羞成怒,骂道:
“呸,我才不会吃什么醋,只是不喜欢你!不想见你!你爱和谁一起就找谁去,反正我是再不会和你一起了!”
又是几个字写到她面前:
“可是我要和你一起。”
他坐在她身侧搂住她,只将一团热乎乎的东西放到她手上,她打开纸袋一看,却是一只还冒着热气的烤白薯,她心中一喜,却仍是气呼呼的口吻:
“你刚刚不是抱着宝心就扔掉了吗?”
他指指袖口,笑,她立刻叫起来:
“哦,你还藏着一只!”
他在她手上写:
“送给你的东西我不会扔。”
她嘴边刚刚笑出来却又拉下脸:
“你为什么要单独和宝心出去,她长得好看,你看她笑一笑就跟着她走了吗?”
他摇头,也不辩解什么,只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看她,抱着那块热乎乎的烤白薯,再被他那漆黑水晶似的眼睛温柔注视着,她多大的气也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她推开他站起来,取过一支鸡毛掸子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扫,想要将他身上宝心的气味全部扫掉,边扫边凶凶地念叨着:
“我反正不管,你下次再不许和宝心挨那么近,不许她拉你,你也不许抱她,别的女人也不许拉着抱着,你只能抱我一个,这辈子都只能抱我一个,记着了吗?”
他乖乖站起来让她扫,见她说完了就点头,嘴角边全是笑,她却不笑,严肃极了:
“不许笑,我说正经事呢!”
他配合她真的敛住笑再点一次头,然后开始做他的正经事——将她手上的鸡毛掸子一抽,寻着她的唇便吻下去,他的气息包裹而来,攻城略地沦陷了她,唇舌的亲密纠缠间她却想起什么,在他的唇瓣中含糊嘟囔着:
“等等……我的烤白薯还没吃呢……”
他早将那碍事的白薯拿开了,这时扣着她的腰肢吻得更深,酥麻的触感从舌尖一直窜到头顶,于是她也立刻忘了那烤白薯是什么东西了!
雾霭沉沉(十)
算算时间他们已经回来了四五天,宝心是能跑能跳全无病态了,况且她那点小心思雪落也看破了,心中始终有芥蒂,自然不想多留,这天便向刘氏说要走,刘氏竭力挽留,说再没有多久便要过年了,定要让他们过完年再走,雪落却说新妇第一年便不回夫家过年有违常理,执意要走,刘氏好说歹说也留不住,出去便给钟世昌挂了个电话,当天下午他便坐车回来,一回来就将雪落单独叫到了房间。
其实雪落也早就想单独和他说说话,临走之前霍展鲲的那番话始终让她如鲠在喉,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问清楚。她冷着脸将他曾经敷衍自己的借口一一挑破,刚说了几句钟世昌就变了脸色,手上的茶盏哐啷扔了出去,怒吼一声:
“钟雪落,有你这样和自己的亲生老子说话的吗?”
她沉脸不语,钟师长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咳嗽几声,脸色又慢慢和缓下来:
“雪落,那霍展鲲随便挑拨几句你就这样怀疑爸爸吗?他们霍家恃强凌弱,现在还要把责任推到爸爸头上来挑拨我们父女感情,你这傻丫头居然也信吗?”
他往她倔强的脸上看了几眼,那向来横眉竖眼的脸上也少有地显出耐性来,他再说道:
“你只是不信爸爸,可是过了今晚你就知道,是不是爸爸拿你换了荣华富贵就把你扔在那里不管了!
她莫名心惊,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连连追问他却再也不肯多透露一个字。只说让她安心住着,不用理会霍家那么多,另外还吩咐她好好收拾收拾,晚上有客人来吃饭,不要让别人轻看了。
钟师长向来独断专横,他说让留下便一定要他们留下,她只觉得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回去便和展谦商量,展谦却笑她多心,说既然她爸爸执意要留那就再多住几天吧,他仍旧是那样淡然的笑,她看着心里也踏实起来了,便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只挑晚上要穿的衣服去了。
临要开席前钟世昌专门将霍展谦支开,只叫下人来报说霍家派了人专程赶来找大少爷有紧急事,他笑:
“可真是不巧,怎么霍家的人偏偏这个时候上门找大少爷,那只有改天再单独给我的好女婿开一桌了!”
雪落自然要和展谦一起去,钟世昌却向他瞪起眼睛来: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霍家专门派人大老远赶来肯定是家里有要紧事,如果能对你讲挂个电话过来不就可以了吗,你乖乖上席吃饭,等下我会叫厨房留下一份,不会饿着他的!”
霍展谦淡淡撇了他一眼,那一层淡然掩盖之下的黑眼珠却仿佛古井寒潭般的深邃悠远。
钟世昌拉着女儿转身就走,根本没将这聋哑残疾的霍家大少爷放在眼中,霍家只有一个霍展鲲还能让他忍让三分,但如果这一切都顺利的话,再过几天就算对着霍展鲲他也无需忍让了!
晚上那顿饭吃得还算融洽,来的那位客人四十来岁年纪,颇瘦,戴一副金边眼睛,长得虽说其貌不扬,衣着却绅士得体,言语也风趣幽默,很多次都将大家逗得开怀大笑,雪落脸上虽笑,心中却还时时记挂着展谦那边,不知霍家派人来找他究竟何事,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她想着想着不免发呆,刚刚恍惚了思绪便听那位司徒先生笑起来:
“雪落小姐又开始走神了,如果我没数错的话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是不是我的话题太过无聊,要不然我们换个雪落小姐感兴趣的话题?”
她被突然点名吓了一跳,手上的筷子险些掉下去,连忙正襟危坐规规矩矩地笑:
“司徒先生你刚刚说什么?”
一桌子的人都大笑起来,那位司徒先生显然是觉得她的迷糊模样有趣得紧,看她的眼光更是笑意灿灿,刘氏向钟世昌使个眼色,钟世昌微微点头,接着喝下一大口酒去,只觉通体舒畅起来!
酒足饭饱后自然还有一番闲聊,雪落早已经归心似箭,却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先走,好不容易来了机会,刘氏让佣人再去拿些瓜子蜜饯,她连忙自告奋勇要去,心里盘算着找个下人拿了送过去,再随便编个大小姐身体突然不适的借口便万事大吉了,她走到花厅正好抓着一个下人蔡妈,正要对她嘱咐几句,却听到身后笑声朗朗:
“雪落小姐,不用再拿那些东西了,钟先生说他们喝些清茶就好了!”
她答应一声,心里却暗暗叫苦,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找借口,又听那司徒先生再说:
“本来想请雪落小姐去外面走一走,可是到处都冷得紧,就这花厅还暖和一点,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聊一聊?”
她只觉得他们完全不熟便单独聊天实在怪异,但他言语谦和,笑容得体,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更为他添了几分文质彬彬,如此殷殷相邀她又不好拒绝,但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吩咐了蔡妈在门口候着才向他笑:
“我其实什么也不懂的,先生肯定要笑。”
一句话说出口他果然就开始笑,其貌不扬的脸上尽是光彩:
“小姐真是有趣极了!”
她不知道怎么答话,呵呵干笑,好在他倒是个中高手,不留痕迹地岔到有趣话题上去,就那样随意谈着,她听他总是称呼她为“雪落小姐”,不禁纠正道:
“司徒先生,我已经嫁人了,夫家姓霍,先生以后还是称呼我霍夫人吧。”
“我知道小姐已经嫁人了,易军统帅霍展鲲的哥哥,钟先生把你的事全部都告诉我了,”他点点头,脸色却慢慢严肃起来了,“说实话,我也觉得霍展鲲时时有些欺人太甚,居然设计骗你嫁给他的残废大哥,他自以为手握军权便无法无天,其实这一次我们已经联名弹劾他。小姐你也不要慑其淫威,新时代的女性是有婚姻自主权利的,这一桩欺骗的婚姻其实完全可以视作无效!雪落小姐大可放心,这些事情我都会帮你处理妥当的!”
这一番话让她完全听懵了去,奇道:
“你要处理什么?我和展谦是拜过天地的,怎么你说无效说是无效了?”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直看到她脸上来,眼中是真挚的笑:
“其实钟先生和我说这件事时我也觉得不太合适,毕竟我们年纪相差太大,可是刚刚一见,真是觉得小姐可爱极了,我也真的不想你再被霍家的人欺负……”
“你在说什么,什么年纪相差太大,什么不想我再被霍家的人欺负?”她忽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了,脸上蓦地烧红,“我爸爸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取谁舍谁(一)
她这样的反应让这位司徒先生也有些疑惑了,推着眼镜问:
“雪落小姐,钟先生不是说……”
“司徒先生,原来你在这里,”他的话却被钟世昌的大嗓门打断,钟师长已经站在门口,他今天并没有穿那一身威严的呢绒军装,只着一件家常的淡灰长衫,一改往日的匪气霸气,还颇有几分雅意,他印堂上仿佛刀刻那几道褶子也弯了起来,口中笑着,“前面厨子刚做了新式的点心,先请司徒先生过去尝一尝。”
这位司徒先生也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物,听他这样一说立刻便懂了,向雪落欠一欠身站起来,口中说着客套话:
“怎么劳烦钟先生亲自走一趟!”已经跟在后面随他去了。
花厅中安静下来,头顶的灯光潮而昏暗地趴下来,美人斛中寒梅冷香,又氤氲了鸦片的烟气,是在鼻端萦了多年的深宅大院的味道,雪落坐在偌大的花厅里,全身早已经软而无力,脸上更是冰冷异常,她伸手一摸,摸了满手的湿。
再过得片刻那脚步声又回来了,蔡妈在外面叫:
“老爷。”
她“霍”地站起,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抹,不等他推门便猛地将门拉开,怒喝:
“钟世昌,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卖了我一次不够,现在还要再卖一次吗?”
钟师长跨进花厅反手将门关上,脸上还有几分笑:
“雪落,爸爸不是早就说过不会让你跟着那个残废过一辈子的吗,现在爸爸就是在兑现诺言。不会让你再回霍家,不会让你再跟着霍展谦那个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