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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祸国_作者:十四阙-第14部分

小说: 祸国_作者:十四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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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茗至此长叹一声,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很好,你要记得今天姑姑打你的这两巴掌,记住这疼痛的滋味,也记住你今天所立下的誓言。”
  薛采抿紧唇角,竭力挺直脊背。薛茗从怀中取出丝帕帮他擦去唇上的血,擦着擦着,忽的伸手抱住他,哭了起来:“对不起……小采,对不起……”
  薛采眼中浮起幽幽的雾气。
  “姑姑对不起你,薛家也对不起你,不但没能给你安定的生活,让你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还要把这么大这么沉的担子强压给你。你今后要面对的将是比地狱还要可怕的生活,并且你要一个人独自面对,孤立无援,你不能再信任谁、依靠谁、指望谁,你再也感受不到生命中那些美好的,温暖的东西,你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幸福安逸的成长……所以,对不起。”薛茗说着,跪倒于地,行了一个无比正规的大礼。
  薛采被骇到,眼睛瞪得更大,却只能僵立着无法动弹。
  “但是,我替四十九代薛家人几千人一起谢谢你!谢你为他们报仇,谢你没有让薛氏就此绝亡,谢你让它重新辉煌!”薛茗紧紧抓住他的手,哽咽道,“薛茗,谢你大恩!”
  薛采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双膝一弯也跟着跪了下去,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慢慢的俯下身,在冰冷的地面上磕了三个头。
  噔——噔——噔——
  他额头上本有那日与曦禾起争执时留下的旧伤,此时复磕于地,伤口再次迸裂,流下血来。
  薛茗默默地看着他流血,陪着一起掉泪。
  阳光穿过破旧的纱窗照在姑侄二人身上,亦沾上了几分肃穆萧索。
  一个时辰后,姜沉鱼接他回嘉宁宫,见他两边的脸颊高高肿起,虽不明是何原因,但知道终归是挨了打,便取了热鸡蛋来帮他揉,薛采本还拒绝,但她道:“你现是侯爷之奴,代表的就是侯爷,若让你就这样子出了宫,侯爷的脸面可就丢了。”
  他这才不动,乖乖站着让她敷脸。
  揉了大概盏茶工夫后,宫女来报道,淇奥侯的马车到了,要接薛采回去。姜沉鱼问道:“侯爷来了吗?”
  宫女答道:“只见马车,不见其人。”
  姜沉鱼有些失望,一旁姜画月打趣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听说婚期不是已经定下了么?再过半个月你就要嫁他了,便这一刻都等不及么?”
  薛采的眼睛闪了一下,有点惊讶。
  姜沉鱼红着脸道:“姐姐你又笑话人家……”
  “我笑话你不打紧,最怕就是天下人都笑话你,都快成亲的人了,还不避避嫌?”
  “我……我不和你说了!”姜沉鱼一拉薛采的手道,“我送你出去。”
  薛采跟她走了几步,脚步迟缓,姜沉鱼低头道:“怎么了?”
  “你……”他咬着唇,表情古怪,“你是淇奥侯未过门的妻子?”
  姜沉鱼想了想,展眉一笑,“是啊,也就是你未来的女主子。现在想起要讨好我了么?晚啦!”
  薛采垂下头,没再说话。
  嘉宁宫外,姬府的马车静静等候,车夫跳下来打开车门,薛采正要入内,却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落在姜沉鱼眼中,忽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仿佛是被他看透,又仿佛是从他眼中,看到了不祥。
  她情绪低落的返回宫内,隔着纱帘,见姐姐正与江老太医说话,因为声音压的很低的缘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过不多久,江老太医便起身告辞,姐姐一直送到门口,神色沉重愁眉不展。
  她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宫人又领着一人进来,那人长身玉立,青衫翩然,可不正是江晚衣?
  姜画月与他低声交谈几句后,再次进入内室开始诊脉,又将几件东西拿给他瞧。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后,江晚衣起身,背着药箱走出来。
  一直坐在椅上观望的姜沉鱼连忙站起,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和姐姐,不知是不是错觉,姐姐的脸色看起来更加凝郁。
  姜画月将江晚衣也送出去后,便立在门边久久不动。姜沉鱼忍不住上前轻扯她的衣袖道:“姐姐,你怎么了?”
  姜画月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这眼泪流的如此突然,令姜沉鱼吓了一跳,急声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哭啊,太医们说什么了?”
  姜画月一把握住她的手,抖个不停,几次开口,都哽不能言。见此情形,姜沉鱼只好将她先扶进内室,遣开宫人后,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姜画月抬起头,脸上全是眼泪,顾不上擦拭,只是抓了她的手不停唤道:“沉鱼,沉鱼……”她每唤一声,姜沉鱼便应一声,一声比一声柔和。
  “沉鱼,我我……我该怎么办呢?我可怎么办好呢?”
  “姐姐,究竟怎么了?”姜沉鱼一直认为,就做人而言,姐姐比她要圆滑和老练的多,心中再柔肠百转,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几曾见过如此失态的模样?不知出了多么糟糕的事情,竟让这个一向自信满满的姐姐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她是在江氏父子走后才变成这样的,难道……
  “姐姐,你病了?得了很严重的病?”
  姜画月哽咽着点头。
  姜沉鱼心中一沉,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道:“什么病?如何严重?”虽然姐姐一年四季经常伤风感冒,小病不断,但真要论如何荏弱,却又完全说不上,这回得的会是什么病,竟让她惊慌失措到这个地步?
  姜画月张开嘴巴,看看四周,眼神更见凄凉,“我、我……妹妹,我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不会……有孩子了……”
  姜沉鱼顿时呆了,大脑刷的变成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为什么?江氏父子说的?”
  “你还记得我一直服食的那种很香的药吗?”
  姜沉鱼点点头。
  “其实,我,我已经居经(*注1)很久了……而那些药,吃了却一直不见好,我心中焦虑,终于忍不住请江晚衣来看,他号称神医,医术应该比太医们更高明些,结果,他告诉我……”姜画月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姜沉鱼眯起眼睛,“是江晚衣跟你说你不孕?”见姜画月点头,她豁然站起,往外就走,吓了姜画月一跳,连忙拉住她道:“你做什么去?”
  “我有话要问他。”
  “不要,沉鱼,这种事情……”这种事情遮掩犹不及,怎么能够张扬?
  “可是!”
  姜画月拖住她道:“你去问他什么?问他有无诊错?问他可有药治?这些我都问过了。我自己的身体,其实我自己清楚……想当年,皇上最宠爱我时,夜夜留宿,都未能怀上龙种,更何况现在色衰恩弛……”
  “姐姐……”
  姜画月的手改为搂住她的腰,像孩子拥抱母亲一样紧紧贴着她,“我好害怕……妹妹,我好害怕……”
  姜沉鱼反抱住怀中的姐姐,只觉得一颗心就那么幽幽荡荡不着边际的沉了下去。
  她知道画月在害怕什么。画月的婚姻可以说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庇护全家。眼看如今后位已空,正是众妃借机上位之时,谁能先给皇上诞下麟儿,极有可能就能成为新后。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太医告诉她她得的是不孕之症,对女人来说,这无异于比死还要恐怖的打击。画月入宫已有三年,已经渐失宠爱,再无子嗣,眼看封后无望,又不受恩宠,叫她在这深宫中如何度过漫漫余生?
  姜沉鱼一想到这里,忍不住也跟着哭了。她抱住姐姐,心想,一定要帮姐姐,一定要想想办法,然而,平日里那么多的智慧灵光,在这一刻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抱住泣不成声的画月,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战栗与冰凉,忽然觉得好生悲伤。
  那悲伤浓浓,伴随着皇宫巍峨的屋宇、阴霾的天空,形成前世今生的囚牢,囚住的又岂单单只是姐姐一人?
  “妹妹,这事要保密,一定要保密!”姜画月抓紧她的手,焦虑中还带着难言的惶恐,“不只是对宫里的人,还有爹娘哥哥他们,也不能说!因为……因为……”
  因为一旦说穿,必定会引起全家人的恐慌,会让爹娘心疼……姜沉鱼正这么想,姜画月已无比凄凉的说了下去:“因为他们一旦知道了,就会认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变成一颗无用之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了……”
  姜沉鱼整个人重重一颤,万万想不到,姐姐竟然会这么说!
  “其实,他们如今对我也不能说是好了,起码是不如三年前了……”姜画月再度哭了起来,“妹妹,为什么我的命会这么苦啊?”
  多少年前的一句“要做,就得做人上人;要嫁,就得嫁帝王妻,这样才不枉生一世!”依稀还在耳边回荡,与此时的话语交织在了一起,姜沉鱼想,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否则,为什么昔日那个眼高于顶永远自信着的妩媚少女不见了?为什么那段无忧无虑单纯朴素的时光不见了?为什么眼前的一切被重重雾气所模糊再也看不清?
  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啊……
  嘉宁宫中虽然是一片愁云惨雾,宝华宫里却是歌舞升平。
  宛大的殿堂里,曦禾斜卧于贵妃软榻之上,手持酒杯,看下面的舞姬们跳舞。这些舞姬都是由天乐署精心训练而成,听说天乐署每年要收数百名女童入署,教授琴舞曲艺,极其严苛,栽培个三五年后,资质平庸的就派去端茶倒水做粗活,其他的开始登场献艺,只有跳的最好的,才有资格进宫。
  这些姑娘全都是花朵般的年纪,容貌美丽腰肢柔软,此时清歌漫舞,拥簇一堂,当真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曦禾看着看着,眼神就变了,最后一抬手,所有的乐声舞步顿时在刹那间停了下来。
  她指着众舞姬中最美貌的一位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怯怯答:“奴婢姓袁,字杏芳。”
  “你喜欢杏花?”曦禾的视线焦凝在她裙摆上绣着的杏花之上。
  袁杏芳答道:“是。”
  曦禾淡淡的望着她,忽将手里的酒杯往旁边几上一放,起身下榻,就那么光着双足一步步的朝她走过去。
  众舞姬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一时间,脑海中浮现出有关这位夫人嚣张跋扈难以伺候的传闻,尤其是袁杏芳,额头冷汗直流而下,表情更见畏惧。
  曦禾用那种高深莫测的目光打量了她半天,俯下身,提起她的裙摆,就那么用力一分,只听“呲——”的一声,做工精致的红裙,硬是被她用手给撕破了。
  众人脸色齐齐变白。袁杏芳更是惊呼道:“夫人!夫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夫人恕罪!求夫人恕罪!”说着,砰的跪了下去。
  谁知曦禾根本不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将她裙上的杏花撕成了碎片,一时间,大堂里悄寂一片,只听的见布料破裂的声音,声声刺耳。
  直到将那枝杏花撕的碎成了末,曦禾这才直起身来,目光冰凉的看着袁杏芳。袁杏芳哪还敢说话,只有拼命的不停磕头了。
  众姬面如死灰,心想这下完了,不知杏芳是哪里触犯了娘娘的忌讳,看来一顿重罚再所难免,拖出去砍头还算好的,最怕是打成残疾,一辈子可就算彻底毁了。
  谁知曦禾并没有如预料的那样发火,而是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镯子,递到袁杏芳面前道:“这个赏你。”
  泪流满面的袁杏芳抬起头,看看那只镯子又看看她,满脸的不敢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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