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舞 (九功舞系列)_作者:藤萍-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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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的一声,那银针自则宁背上激射而出,一下把身后大夫的手掌射穿。则宁头也不回,扑入人群,自地上抱起早巳遗体鳞伤不堪人目的还龄,冷厉地环视了周围一眼,那一刻他没有说话,但那目光令人心里发寒。
看了那一眼,则宁清清楚楚地道,他从来没有说话说得这样清晰,这样好听。
他说的是——
“如果她死了,我要你们陪葬,”他冷冷地看着周围的将士,补了一句:“全部陪葬。”
则宁大人——
“她是钦命要犯,则宁大人你不要执迷不悟,你和她在一起,只会连累了你的大好前程——”有人大着胆子道。
“是吗?”则宁冷冷地道。他没再多说一个字,也没再回头看一眼,更没有回他的军帐,就这样抱着还龄走了,离开军营,离开战场,离开这一切令人烦恼的复杂。
她是个简单的女人,他会给她简单的幸福。
“则宁大人?”
“则宁大人,皇上在传唤——”
“则宁大人你这是抗旨——”
“则宁大人?你快回来,你去哪里?”
身后的人不停地呼唤,却一句也没有入则宁的耳,一句也没有,真的。
第7章
相依为命
他抱着还龄,往莽莽草原走去,离开军营,离开战争,走入天地之间。
他的一只右手完全不能使力,抱着还龄的只有左手之力;他刚才用内力振荡经脉,逼出银针,结果真气外走,他很可能会武功全失。
但是他不在乎,他抱着还龄,能走多远走多远,他一定要带着她离开,离开这么多伤害,和痛苦。
“砰”的一声,他一只手再也支持不住还龄的体重,为了防止还龄跌落下来,他双膝跪地,稳住了下滑的趋势,一咬牙,再度撑起来,往前走。
还龄在他怀里,还有一丝温暖的气息,很微弱,很微弱。
——***——
她像睡了很久很久,等她醒来,发觉,她睡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这应该是一个山洞——不,还不能算山洞,这是一个山壁的凹陷,深度只能容纳一个人——她就躺在那仅有的一个人的地方,地上铺着干草和衣服——很干燥也很柔软,身上也盖着衣服——是一件她曾经亲手帮一个人穿上的衣服。
则宁的衣服?她知道他太容易全身冰冷,所以每件衣服都给她改了,夹了棉絮。他也一定要多穿几件衣服,否则他保持不住体温。但他为什么——会把衣服盖在她身上?
她不是早该死了吗?还龄清清楚楚地记得,她被千军万马拉扯践踏的时候他袖手旁观,现在她却盖着则宁的衣服躺在山洞里?而不是大牢里?
他人呢?还龄微微侧了头,一阵剧痛,她全身都动不了,剧痛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习惯,所以她竟一时没有察觉。
这一侧头,让她看见,外面在下雨,一个人穿着一件单衣坐在山洞口,拦着雨,挡着风,背对着她。
那是他吗?
还龄自己对自己笑了笑,骗人,怎么可能?则宁会为了她,一个人坐在荒山野岭的山洞口为她挡雨?她真是天真,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梦?会让自己很开心吗?
在做梦,醒来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死了。还龄还很清醒地想了想,不,死了,她就不会醒来了,所以无论她醒不醒来,她都是算死了。
——***——
这里很冷,完全不像他的王府,冷的时候有暖炕火炉,可以关起窗子,可以加件衣服。则宁倚着洞口坐着,不让风雨吹人山洞里面去。他身上两件外衣都给了还龄,只剩下一件单衣,他其实已经冻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四肢,但他必须在这里挡着,下雨了,她受那么重的伤,再受了风寒,那怎么得了?
北方,是特别特别的冷——
——***——
等她再醒来,外面有淡淡的阳光,她仍然看见则宁挡在山洞口,一动不动,像是从来没有移动过。
这个梦怎么这么长?天气还会变化?还龄自嘲,她这回除了看一眼则宁,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咦,谁换了她的衣服?她记得她本来穿的是一件黄衣,此时竟然变成了一件雪白的中衣,没有血迹,似乎她闯入军营,被击成重伤,受千军万马践踏都是一场梦——她在想些什么?她到底是做了几个梦?在这一个梦里,则宁是这样温柔,在那一个梦里,他又是这样残忍——
她好像没有那么痛了,严重的内饬似乎有人为她治疗过,而拉扯践踏只是给她添了许多外伤,她武功在身,会渐渐地恢复。
他为什么不动?她的梦里的他是这样僵硬的吗?
僵硬?还龄突然发觉,则宁倚在洞口的姿势果然很僵硬,他为什么不会动?她忘记了他冷眼看她被践踏的时候的狠心,反正这是一场梦,是一个则宁对她很温柔的梦,她可以去——好奇一下。
她爬了起来,她已经习惯全身都痛,反正是做梦,痛也是假的,不怕不怕。
这个洞很小,真好,她只需要爬两步,就到了则宁身后,“少爷——”她想这么叫,但叫出了声才发觉自己说话含混不清,她伸手去触了他一下。
好冰。
还龄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咦,做梦也是会这么清楚的?她侧过头,看着则宁的脸。
他的睫毛好长,微微闭着眼睛,肤色本来很白,如今微微地有一点发青,像冰冻了多年的冰川,几近透明的冷清。
她不知不觉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好冷好冷。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像一个冰雪的梦被惊醒,他睁开眼睛,有几分迷茫,几分朦胧,看着还龄,口齿启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这个样子,真像是当初那个说不出“我”而递给她一只蜗牛的那个人,还龄身子一软,跌坐在他身上,她没有这么多精神体力支持她一直趴在那里。
好冰好冰的身体——
还龄恍惚地笑了,他是想说“我好冷吗”?她一向都能猜测他在想什么,他一定是冷了,这个她梦中的则宁,那么温柔而淡然,一点都不像会那样残忍地对待她的人,他怎么会残忍呢?说他残忍的人才最残忍,这样惊扰了她的好梦!
他很冷,她无意识地拉过本来拖在她身上的衣服,那是他的衣服,一起温暖好了,不怕,不怕,这只是做梦,不会冷的,我们一起盖着它,不冷。
——***——
则宁本来已经几乎冻昏了过去,但是天气转暖,救了他一命,他再继续失温会死的,但是还龄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让他一下惊醒过来的是有个温暖的东西在摸他的脸。
温度,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睁开眼睛,他竟然看见了还龄。
一个没有恨的还龄,一个关心他的还龄,她总是这样,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无意识地关心他。她显然有些像在做梦,眼神恍恍惚惚,嘴角却始终带着笑。
他想出声,但是发不出声音,他的体温太低;他也动不了,全身都僵硬了。
她竟然笑了?
他很久没有看过她的笑脸,依旧笑得好看而令人舒服。
在她笑的时候,他的心中温柔的一声碎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破去。
然后她就跌人他怀里,一下温暖了他全身,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的娇柔和温度,再然后,她傻傻地拉过她身上盖着的衣服,笑着也盖在他身上,最后,她睡着了。
则宁一点一点的回温,一点一点地抽去了他骨子里的寒意,一点一点地散发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这才是他的还龄啊!
——***——
床——在动——还龄迷迷糊糊地醒来,因为震动,她不舒服地发出一声咕哝,全身都痛!但是已经没有那样剧痛,她的体外伤,经过休息,渐渐会好的。
有人在轻轻抚摩她的头顶,把她放到一个更加安稳的舒适的地方去。
真好,她不自觉带着浅笑,有个人在疼她,有个人在关心她——她骤然醒了过来,谁?
则宁把她放回洞内的衣服和干草上,他正在为她盖上衣服,虽然外衣离开他的时候,他本能地感觉到寒意,但是既然他已经能动了,那就让她舒服一点。
他没想到还龄会醒过来,是因为他不常照顾人,手脚太不细致?他更设想到的是,还龄醒来之后,一掌劈了过来。
“呼”的一声,而他茫然承受,他从来没有防备过还龄,那天,被她一指点了穴道是这样,今天被她一掌劈中也是这样——他从来不曾防备过还龄,他从来不觉得她会伤害他,好像他不相信她会杀人一样!所以——即使被伤害过了一次,他也是学不会防备的。
“嘭”一声,他被震得跌在地上,还好还龄重伤在身,这一掌没什么劲力,否则以则宁真气岔经的身体,是抵挡不住的。
“咳咳——”还龄劈出那一掌纯是感觉到有人在身边,为了防卫而发的,一掌劈出,她伏在盖在身上的外衣上连声急咳,咳出了几口血来。
还龄!则宁站了起来,轻轻地,隔着被抱着她,轻轻地拍哄着她,就像那一天一样。
好冷好冷,这个人像冰一样——还龄咳了几声,陡然警觉到这种安慰——则宁?她的背一下子僵直,一动不动,感觉着则宁的一举一动。她不会忘记他的绝情,在她向他求助的时候,他可以狠心看她死——
他想做什么?她防备地一寸一寸抬起眼睛,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看不到则宁,因为她就像那天一样,被紧紧地抱在怀里。
“放开我!”她突然叫了起来,声调是残缺不全的,但是她叫了出来:“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她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难道,难道他——
“如果你真的要我放手,我就放手。”则宁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是含糊不清的,“你说放手。”他说得很认真,绝没有玩笑的意思。
还龄静了一下,说:“放手。”
他依言放手,很君子。
还龄转过身来,眸子里混合着惊恐与防备,她立刻缩得远远的,抱起衣服,缩在洞内的一角。
那一刹那,则宁真得很想一下子告诉她真相,告诉她,那天晚上的人不是他,他不会伤害她的——永远,都不可能。但是他不能,他已经很仔细地想过了,告诉她,除了对她造成更多的伤害,并不能弥补什么,她认为那个人是他,那就是他好了,至少;他会爱她,会补偿,但是则安,他是不可能对还龄负什么责任的。
她需要一个人来恨,那就他来好了,不要再提过去,让他们就看现在好不好?他不会饶了则安,但那要等他安顿好了还龄,而眼前——困难还很多很多。
“不要怕我。”他说,因为体温的关系,他的声音发不出来,非常微弱,“对不起。”
她瞪着大眼睛看他,对不起?他竟然以为,一句对不起就算了?那天下杀人放火的重犯,是不是也对不起就可以原谅?失去的东西决非道歉就可以追回,更何况,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东西,她的立场、她的心、她的尊严她的希望都已经因为他而失去了,他现在说对不起,不觉得很可笑吗?
她不知道,他说出“对不起”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则宁改了一种口气,她不能接受他的爱,就接受他的安排,好不好?“不要怕我,我——”他顿了一下,居然可以淡淡地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们落到这个境地,如果不齐心合力,恐怕是很难在关外草原生存下去的。”他知道她不能相信他会爱她的理由,那他就编造一个理由,要求她和他在一起。他也不希望她知道他为她做出了什么样的牺牲——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