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深宅 作者:流金抚兰(晋江12-05-01完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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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闹腾的!府内的媳妇丫鬟,瞧着这混乱的场面真叫一个心烦!她们的下巴都快拖到胸前了。可是皇上还有三门穷亲戚呢!
慧珍只觉得眼花缭乱,两额的青筋一胀一胀地跳着,就看见好多张嘴在开开合合,也听不清楚究竟说些什么……
好久,喧闹的人群散尽了。卧房又恢复了宁静。
半晌,慧珍才觉得自己飘飘悠悠地落下了地。俄而,她听到后侧有“呼呼”的喘气声,方微侧了身子往后一瞥:一个高大瘦削的男子躺靠在红艳艳的喜被上,若醉似累,半眯了眼盯着她,不言一字。
慧珍身子一紧,下意识要回转身,又觉有些不妥,于是搭了眼皮僵在那儿。她不好意思地用右手摸到自己的耳垂。男人看她欲觅地洞的窘样,轻轻一笑道:“累了,睡吧。”慧珍如接圣旨,忙起身卸了凤冠霞帔,去了艳妆。
她长发披散及腰,一身浅粉丝绸衣裤,磨磨蹭蹭地爬上大床。
这一切都归置妥当后,他还是那副模样,没挪动一点。“累了,宽衣吧。”话也依旧那么少。
慧珍哆嗦着双手去解他的衣扣。这会儿,他动了,伸出大手掌轻轻地包住慧珍的双手,道:“你真的好美!”
慧珍两手一凉,他的手好冷啊!纵使现下屋外风刀霜剑,但房内依然温暖如春。不该呀!
慧珍的手小巧,却丰满白皙。根根玉葱似的,衬得他的手枯黄焦瘦,不忍再睹!慧珍有些怕,又有点怜。她带着复杂的心绪,笨手笨脚地,牵牵绊绊地把他伺候躺下了。
男人又抬手扯过慧珍几缕乌黑光亮的发丝,拉到自己鼻下嗅了嗅,说:“很香!”
慧珍羞得紧,不敢乱动,畏畏缩缩地躺在男人旁边。头也不敢面向他,转到了另一侧。
烛油淋淋漓漓地淌下来,淹没了古铜高柄的烛台。红烛已融得面目全非,火焰缩成了黄豆大小,“扑哧”一声,滑落了一大滴下来,火焰闪了几闪,一股乳白呛人的薄烟袅袅冒起,吓了慧珍一跳。
这细微的声音这会显得那么大阵仗,显然周围太安静了!旁边那个人不知何时竟睡去了。手里面还拉着慧珍的几缕发丝。
慧珍听着后脑勺那里传出均匀的熟睡气息,料想那个人已经熟睡了,方调过头来。刚才那个姿势摆久了,脖子有些发僵。
他的五官倒是好看: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但他太单薄了,两颊内陷,颧骨突兀,眉宇间皱起一片愁云,新婚大喜也没能将其抚平。
不适这新房,不适这新床,更不适身旁的这个男人。慧珍脑海里翻滚着无数的念想,渐渐地上下眼皮黏糊起来,终是睡了。
不知是几更了,身下是尖锐的刺痛。慧珍醒转过来,迷迷糊糊觉出一个男人半跪半趴在自己的身子上。瞪眼一瞧,男人脑门子上浮着一层细汗,脸如猪肝,喘得竟是要昏了去。
继母并没有尽到娘家母的责任,嘱咐慧珍,成为新妇要注意些什么。只是“压箱底”的一些瓷杯瓷碟上,印着一些令人难堪的男女图片。聪颖的慧珍脸红之余,也有了一个朦胧的意识。
此刻,她便乖乖地缩在大少爷梅鑫的下面,闭眼忍着羞耻。
蒋梅鑫开先由于太过劳累,竟撇下新娘子,一头睡去。半夜醒来后,自是懊悔无比。他虽然体弱多病,但是毕竟青春勃发。何况是貌美的娇妻躺在一旁,还一阵一阵地散过来一股温热奇妙的体香。
可是还未来得及享用她更多的甜美,就完了!
蒋梅鑫沮丧地从慧珍身子上翻下来,拽着慧珍的手不让她去收拾,想休息一下再试。好久好久了,他下面再也不得,才浑浑噩噩地又睡过去了。
敬茶请安
鼓击五更。陪房丫头春巧凑近喜帐,轻唤小姐起身。今晨要头一回向公婆,不能耽误了。慧珍披头散发,轻手轻脚地拿开搭在自己身上的一条胳膊,揭开被子,小心避着一旁的丈夫,怕吵醒了他。蒋梅鑫睡得很香,身都没有翻一下。
大少爷的贴身丫鬟梅香也紧赶着上前,探手入被,捞出了雪白的贞巾。梅香见上面沾染着桃花一般大小的一抹颜色,方含羞地将其放入托盘中,复命去了。
慧珍坐在雀闹梅雕花檀香木框铜镜前,盯着里面的女人,有些怔怔。是她,又有些不一样的她。淡白的椭圆脸,细尖的下巴微微前翘。眼泡微微泛肿,却还是碧清的一双妙目。
描眉画眼,梳头整妆。
春巧忙前忙后地打着下手。
不多时,光滑的铜镜里浮现出一个盛装的娇美新妇。
慧珍梳成喜鹊尾发式;绷大红头箍,美人尖位置缀鎏金点翠镶桃红碧玺;发间左右各插三支金鱼摆尾佛手翠玉簪、三支银鎏金梅花簪。
繁饰乌发,越发托得她雪肌丰润。
前面走着二奶奶心腹佣人吴妈,春巧搀扶着新鲜出炉的蒋府大少奶奶紧跟其后。她们穿过藤萝掩映、曲折幽深的小径向老爷房走去。两人一边迈着脚步一边左顾右盼。早生熟悉这里的好!地方大,院落多,不免走失了,可丢不起这个脸!
其实蒋府虽大,布局倒是有条不紊,简洁明了。大少爷梅鑫、二少爷兰轩、三少爷宝松各据一园,名“梅园”、“兰园”和“松园”。三园呈“品”字形镶在后花园内。老爷和两位奶奶居在右侧,同祠堂、正厅、前花园一体,位于前正大门处。
整个园子高墙飞檐、青瓦白裙,大块青石方砖铺地。宽敞幽静又清雅大气。屋宇之间由耳门连接,僻静含蓄,庭院深深。一前一后两座花园里,亭台楼阁、佳木笼葱、山立湖卧,又是另一派精巧秀丽。
慧珍一行穿廊过桥、避山让树,大约赶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抵达堂屋。慧珍跨过及膝的门栏,抬眼望向高堂,见老爷与两位奶奶已端坐其上。她紧赶了几步,屈身跪倒在已备好的蒲团上。鱼鳞裙摆带起了一阵小风。
老爷蒋呈锦须发微白,面色阴沉,不怒自嗔。两条皱纹斧劈一样地深深切入他的脸颊,一看就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孤僻人。左手那位体显富态,狐媚单眼。由于脸上肉多,五官活似漂浮起来了,看不清楚原本的样貌。她就是蒋府二奶奶丽娥。右边面容清丽,体型苗条,透着大方干练的是三奶奶好莲。她七年前跟了老爷,至今无出。
慧珍小心从春巧手里接过托盘。里面盛着套丹凤朝阳刺绣绿锦缎的茶盅。慧珍略含下颚,举手过眉,羞涩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爹!”蒋呈锦单手接茶送至嘴边,浅浅呡了一小口,鼻子里哼出了个:“唔。”
慧珍斗胆瞟了公公一眼,看他脸色似有细微的放松,心下便一宽,手脚更为麻利地接着为两位奶奶奉茶。“娘!三娘!”也叫得甜甜的。
三奶奶好莲前手接过茶盅,后手便递过一个红包置于托盘上,朱唇微启:“打今起,都是自家人了。从此忠孝勤奉便是。蒋家高门大户,老爷操持严明,各房母慈子孝,上下浑然和气。嫁进来后锦衣玉食、翠围珠绕的,断无需为一些有的没的自寻烦恼,伤了和气!”
左边二奶奶丽娥嘴角抽了抽,接过话来:“要紧的是赶快开花结果,给娘早添一个大胖孙子,替祖宗开枝散叶。这——才是正正经经地办事!”末尾一字拖长了一拍。叫人听了由不得心里一阵抽搐,想飞去堵了她的嘴巴。好莲面无表情,抬手端茶,不痛不痒。许是听惯了二奶奶讲话的腔调。
沉默少言的老爷蒋呈锦这时倒微微点头,拈须点头说:“你娘说得没错。蒋府什么都不少,就缺了些小孩儿玩闹的嬉戏声!”
慧珍红着脸俯首三拜道:“媳妇记着了。谢谢爹、娘、三娘的教诲!”
三奶奶好莲又说:“好了,早点回去侍奉大少爷吧。他那身子,可得仔细着!前又刚受了风寒,要精心养着!老爷已经特许了他今早不用一道来,你就自己独个回园吧。还有,如有那什么不懂的,可指使丫头来问一声。”
慧珍再次躬身谢过三奶奶。她面朝二奶奶,想看看婆婆还有什么嘱咐的,却见她脸露倦意,强忍着呵欠,不耐烦地扭着身子,要起身回屋了。
慧珍主仆便告退。恰巧这时,一男扑打门角拐进来朗声通报道:“老爷,林城张大老板及小姐来访,在正门偏厅候着呢。”
众人一听,有些愕然。
留洋小姐
慧珍二人出门上了游廊,往后花园赶。忽听一阵笑声从前门那边的小花园传来,清清脆脆,声声宛若黄莺啼唱。这分明是年轻女子的笑声,却是令人侧目的高音。全然不是一般女子笑不露齿能发得出来的。
慧珍生了好奇之心,当下停住脚步,反转身来凑近游廊木栏,临着莲花镂雕窗格子举目远眺。
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嘻嘻哈哈”地从前门屏墙处绕出来,冲进了花园子。只见她高挑的身段裹着一件泥金缎厚棉旗袍,外罩金红色华丽长毛大衣。她的乌发像春卷一样地蜷缩起来,垂挂在两耳旁一甩一荡。人生得明眸皓齿。一双挑眉秀眼正神气活现地动着,四处打量着园里的景致。
她显然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新鲜。她单挑着一根纤纤食指,上下左右地一通指点,神采飞扬。她后面紧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戴着一副时髦的墨镜,身穿灰色绸缎暖袍,也披着一件长毛大衣。他光溜溜的头发一溜地从脑门往后梳去,在背后垂着一根灰白的细辫子。他提着一根戏珠龙头乌木手杖急切地训叨着:“哎!云儿!云儿!哎哟喂!就该把你给捆在客栈!偏要随爹一起来。”
“爹!我们不是早说好的吗?云儿要先亲眼看看,要是他长个歪瓜裂枣或是粗俗不堪,我可不答应!你女儿生得这么好,不能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了。”
“说好的!说好的!你就是不信爹的话,爹还会骗宝贝女儿不成?可是你也不要在这里横冲直撞嘛!乖乖!让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快跟我回房。还有小声一点,全家人都快给你闹出来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云儿不过是没看过这么大的宅子嘛,跟我家的公馆完全不一样。爹爹不要再叨叨了。不然云儿马上乘了大船,再留洋去英国,找一个全身长毛的洋鬼子嫁了。到时候生一堆小猴子外孙,看你怎么办?”
“哎哟喂!快闭嘴吧我的小祖宗!爹爹斗不过你。爹爹认输,我立马躺这儿死过去了,你才甘心?”
慧珍听了那父女俩的对话,感到十分惊奇,又有那么一点点趣味。旁边的春巧瞪目张嘴的,也看入迷了。她疑惑地问慧珍:“那个小姐说的是什么啊?人怎么能生出一堆猴子呢?”“啊?……喔!……这……”慧珍支吾着回答不出。自己居然偷听人家讲话,还立这儿半晌了。
恰巧三奶奶扶着老爷出来迎客了。慧珍吓得推了春巧,飞快地自月亮门穿进后园子。
这边的小姐也被她爹终于推回了偏厅。
“张老板久等了!”蒋呈锦跨着大步踏进偏厅;冲张老板拱手作揖。三奶奶也令人换过热茶。
“张老板这趟来是……?”
“这个,这个——。”张老板吞吞吐吐地回答着,抬起右手摘掉了脸上的墨镜。这寒冬时节,他的额上竟蒙了一层汗。现在可以看清楚他的脸:一道赤色的疤痕蚯蚓一样地从右眉上方爬到左眼角,显得匪气十足。
“是这样的,前月贵府二公子到寒舍提了亲。敝人当然是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