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 作者:葵因(晋江2014-10-03完结)-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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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笙。”
“……我在。”
“我方才问你的话,要回答。”
彼此未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她嘲笑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真走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她又觉得一切都像镜花水月般朦胧不实。他的将来,她的情意,两者的关系远不是一句担心和喜欢就可以万事大吉……
——奴婢只求能侍奉小侯爷左右,一旦他痊愈,奴婢便立刻离开,从此与南殊王府再没有任何瓜葛。
——此事不许被小侯爷得知,如若不然,沈时笙你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复季珩重见光明之日就是自己远走他乡之时,所谓承诺,太奢侈。
一念至此,胸口更是闷得厉害,沈时笙艰难地喘着气,暗想自己的反应怎么如此窝囊没用。但后来双耳嗡鸣,头晕眼花,看复季珩的脸重了影子,她终于发现到不是因为情绪作祟,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儿。
在半山腰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原来不是错觉啊……
意识涣散消弭之际,瞧见复季珩嘴唇翕动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难得见他紧张自己成这个样子,沈时笙用力攥住了手心的草药,咧开嘴笑,忽然觉得挺值。
☆、君心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笙睁开眼,只见复季珩坐在床榻沿边,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个人这样安静无声的对视维持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鼻尖发酸,忍不住要哽咽,怕被复季珩发觉异样才不得不说话,“小侯爷。”
第二次了,他守在她的床前,她第一眼望到的,是他的脸。
“你醒了,”他展眉低问:“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睡一觉就好了,不必挂怀。”沈时笙坐起来,凑近了居然看见复季珩的额角有淡淡的淤青,藏在浓密的发丝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心口一瞬间刺痛不已,“额头的伤,疼不疼?”
男子似乎愣了,好一会儿才扶额道:“你不提我便忘了,想来是无碍。”
她不糊涂,能安然无恙地回到佛寺一定是复季珩背着自己下了山,他独身还好说,凭靠双手摸索,慢慢来的话总能原路返回,可附上自己,眼盲加急行,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就在所难免,平素他对她冷淡,她习惯了,不觉得如何,现下他为她付出的多了,不说有愧,却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关怀。
她想应该他做点儿什么,不求他能刻骨铭心,但求自己无怨无悔。
能做什么呢……金银珠宝她没有,功名利禄他不求,复季珩是小侯爷何物不是信手拈来?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小侯爷不能视物很不方便,这佛寺亦不如王府舒服。”
“你想说什么?”
“欠人的东西总是要还的,如果眼睛实在是不好了,我把自己这双眼睛赔给你,你别嫌弃成么?”
“胡闹!”他缓和的眉目倏然绷紧,恢复了往有的冷厉清寒,复季珩沉默了半盏茶的工夫,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对她道:“我要的不是你这双眼睛,也不觉得这佛寺哪里不好,若真心以为你还没有眼睛重要,我当初的所做所为又是何必?”
他生气了……沈时笙没还口,仅翻身下床从木抽屉里取出寺内自备的药酒,蘸在棉布团上要替他擦伤口却被躲过去,再擦再被躲,最后他抬脚欲走。
“等等!”她没法子,只好挡在他面前死命拦住他,心头压抑的话不觉中便说出了口:“我很担心你……”
“……”
“我很担心你一辈子都看不见东西,也很害怕你一辈子都看不见我。你什么都不缺而我能给你的只有这双眼睛了,我想你好好的,我也只要你好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要呢……”
“那你为什么就装作不明白呢?”复季珩截断她,衣衫纹案的浅墨斑竹蹭上了泥土,一块不大不小的污渍驻在那里,出卖了近日的疲惫,他“盯住”沈时笙,低沉的声音里掺着掩不住的怒气:“眼睛看不看得见我根本不在乎!看见了如何?看不见又如何?你不是就在这里吗?不是就在这里吗!”
“但我不能——”不行,不能说了,再说便多了,她闭紧嘴巴,僵立着不动弹,心里打翻了五味瓶辨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想哭又想笑的。
“没有不能,”他把她搂在怀里叹息:“沈时笙,那样的话我不想听,你也永远别再提。”
清和恬淡的沉香味盖过一切,光线充足的尘世间,鸟鸣啁啾,花朵绽放得璀璨热烈,投射在他眼底的日光交汇溶解,染透烟墨澄澈的底色,他眨了眨眼,丝毫没察觉其华灼烈。
“我不是世子,家事不用我来操持,王府容不下你,我们便留在这里。所以看不见,真的没关系。”
听见冷面冷心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觉得太不像他,一点都不像他。沈时笙垂下的双臂缓缓抬起,泛冷的指尖,潮湿的手心,每一个关节都趋向着同一个动作,她一直想做,一直不敢做的动作。是拥抱。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触手可及的,踏实的拥抱。
“复季珩……”
“怎么?”
她揉了揉眼睛,苦笑:“真任性。”
“彼此彼此。”他道。
……
对医道颇有造诣的僧侣说小侯爷的眼睛重在调理,调理调理,便是先调再理,需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急不得。“急不得啊。”沈时笙蹲在灶边熬药的时候想起了这句话,她手中的小蒲扇滞了滞,赶巧瞧见苏彦摘了新鲜的草药后晾晒回来,四目相对,苏彦弯起眉眼,点破:“沈姑娘有心事。”
“看得出来么?”她摸摸自己的脸,强勾起唇角:“我以为藏的好呢。”
“全都写在脸上了,一眼便能看出来。”他也蹲下'和谐'身,接过她手中的扇子让她去木板凳上歇歇。
“是么……”那真该庆幸复季珩失明了。
“和小侯爷有关吧,这几日你闷闷不乐的。”翠绿的草药在沸水中蔫萎,陶土炉底面一层层的熏渍乌得发亮,苏彦轻声说。
“瞒不过你,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问。”
苏彦端起熬药的小陶炉子,送到她眼前,“你看,只要你打破它,或是倒掉它,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苏彦,我诚然不是个无私的人,但也知道他的眼睛是为我而盲的,我喜欢他所以想留在他身边,如果害他终身残疾,就太自私了,更何况这样喜欢哪还配叫作喜欢。”
“既然沈姑娘什么都清楚,又何必苦恼?”苏彦依然微微笑。
“喝了药眼睛未必会好,不喝药眼睛未必不会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力了,图一个心安,莫要想太多。小侯爷看不见,沈姑娘名正言顺地陪着,看见了,沈姑娘心中愧疚反倒能消霁了,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怎能看祸不看福,沈姑娘以为呢?”
沈时笙怔住,复伸手取回小炉,食指软软地戳他眉心,嗔了句:“敢情是在这儿下了套等着我,你真是越大越有心眼了。”
“哪里,不过是跟着小侯爷读了些书角料罢了,难得用上一回,卖弄一番宽慰了沈姑娘的心,姑且算是物尽其用。”顿了顿,他添问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小侯爷真的复明,沈姑娘你……”
“我,自然是要守诺离开的。”勺子顺时针搅动着褐色的液体,苦涩的味道从浑浊的沉淀里蒸散出去,她平静道:“毕竟我犯了错啊,不能死赖着不走,况且爹爹在牢狱里这么些年,我留在府中想来也没甚用处,不如离开之后再寻其他办法,许是在临了临了还能见最后一面。”
“小侯爷怎么办?”苏彦表情复杂。
“他不好骗,可是苏彦你务必要帮我瞒住他,”火星飞溅,烫了皮肤,她倒抽一口气,见没有什么事情,平复了语调似有感叹:“现在我宁愿他一直对我不理不睬的,这样走得倒也安心不少。”
今朝有酒今朝醉,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胡话,酩酊大醉如何?醉生梦死如何?总有清醒的一刻,清醒之后之后就明白逃避解决不了什么。
“沈姑娘你不喜欢勉强别人,却喜欢勉强自己,”他尝了尝药汁,被苦得皱紧了眉毛,清秀的轮廓挤成一团,大着舌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勘不破便顺着天意,走一步算一步吧,不必难为苦恼,伤人伤己。”
“在佛寺住久了,你说话都高深莫测了许多,莫非……”沈时笙打量着苏彦,隔着热意扭曲的空气,面皮上泛起了一点切实的笑,“你可始终没告诉我你看上了谁家姑娘,好歹在离开之前了我一桩心事。”
苏彦麻利地起身,从灶台上拿了粗瓷碗岔开话题,说是药熬得差不多了,可以给小侯爷端送过去,逃也似的一溜烟走了,出门前还不忘回头解释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只是旁观者而已。”
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时笙不阻他,由他去了,自己则坐在掉漆的板凳上,敛了笑容,慢慢回忆二十几年的往事,一幕幕一出出跟戏台子上的戏,此起彼伏,她点数着喜怒哀乐,心中仿佛灌进了温热的盐水,正好满满一碗,持平于身体,不敢轻易动,否则洒出来,就化成了泪。
“你得坚强啊,路终归还是要自己走。”
☆、云淡天暖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以后大修啊大修XD~~
复季珩喜爱养花草,在王府如此,在佛寺亦如此。
不晓得从何时起他的屋子里多了一盆石莲掌,他侍弄的极好,叶片肥厚有棱,重重簇簇的叠生开展,玲珑繁复,清浅的绿瓣盘坐在一起,好似石凿莲花,永不凋谢,故因此而得名。石莲掌没什么馥郁的香气,更衬得素雅净致,置于寺中倒也贴合青灯古佛的意境。
苏彦端了药送与复季珩时,他正坐在大理石凳上摆弄着石莲掌晒太阳,沈时笙于一旁逐字逐句地念书给他听,闻着了药味,复季珩蹙眉摆手道:“一连喝了五日也没有效果,这药不喝也罢。”
“那可不成,”沈时笙搁下书,从案盏上接过热气腾腾的药,对他说:“才五日而已,见不着效果很正常,慢慢来总能好些不是?”
“你就巴望着我复明。”话里意思半揶揄半无奈,沈时笙听得出来。
“凡事一码归一码,”她舀起几勺晾凉,生怕烫着他,这药确实苦涩的难以入喉,可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比不喝强,“你的眼睛我从未想过放弃,即使……你痊愈后要回到府里。”
日光晴好,洒在沈时笙长软的发丝表面,泛着稀薄的亮色,她出神地盯着复季珩清俊的脸,掌心被药碗的热度焐出了汗,细细的潮湿,沿着掌纹流淌化开了某部分凝固的思绪,盘踞身体很久的东西,在这个明晃晃的午后忽而释然了。喜欢他就待他好好的,若是物质上的给不了,至少还能交他一份完整的心意。
“那你随苏彦去歇下吧,我自己喝。”复季珩差遣道。
他还是老样子,喝药必须得屏退左右,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就惹人端倪。
沈时笙从复季珩手中拿走了石莲掌,道:“我瞧它长势喜人,莫不是小侯爷天天用草药灌溉?”见复季珩面色微变,心里晓得自己是猜的八'和谐'九不离十,他竟果真把药都倒给了这盆花草。
苏彦压低声音偷偷乐,沈时笙看着复季珩正经的脸,一时间亦是哭笑不得。
说起来也挺好气和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