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精心4)行行出状元(出书版) 作者:席绢-第3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显然,皇帝也是这样认为的。
就见天盛帝原本严肃非常的面孔柔和了些许,原本平静得有些冷冽的目光,像点燃了两把火炬似的,变得无比热烈,怎么也掩不住,当场就着制夷这个话题,君臣奏对起来。一问一答,皆无浮夸虚言,务实且充满开创性。
这白云何止一点不像个十七岁的孩子,她更像是个经年研究外族的谋士,既了解外族,又能从中找出无数个对付他们的方法;而那些方法似乎还相当可行。
天盛帝龙心大悦,一时失态,竟全然不顾一旁榜眼探花还等着他考较,就当人家不存在……不,简直是当满殿的官员与进士们不存在。
身后正振笔疾书、记着他言行举止的起居舍人与起居郎,也无法教天盛帝压抑住欣喜若狂的心情。他拉着白云,就北蛮这个目前的心腹大患做深入的讨论;这一讨论下来,简直欲罢不能。天盛帝心中满是捡到宝的喜悦,早就将白云是女性这件事给忘到九霄云外,更忘了早先接见这些进士时,打定主意要为难白云,让她在所有进士面前出丑的事。
因为贺元请求不能砍她的头,那么,也就只能让她名声受损,来让天盛帝胸口憋着的那口气好过些许。再说,让她才名有瑕也是为她好,这样日后随便将她打发到哪个荒凉的地段去当官,一辈子就戳在那里待到致仕别回京来,也就不用担心身分被揭发了不是?
为了不在历史上留下一笔荒唐的记录,让自己一生英名尽毁,天盛帝不得不成为贺元的同党,一同隐瞒起白云的真实性别。但终究是意难平,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谁会料到,那样不愉快的开头,会有这样欣喜若狂的结果?
天盛帝热切地看着白云,如获至宝,欢喜异常。直到此时,他心中才真正涌起「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感受。
对天盛帝而言,白云本来只是贺元的附庸,就算当了状元,她的生死,仍然不值一提。让她活着,只不过是因为贺元想她活着,于是向来宽纵着表弟的天盛帝,思考权衡了几日之后,同意让她活着——当然,太上皇的力保也是天盛帝必须慎重以待的原因。在太上皇眼中,白云根本是他球场上的最佳搭档,有她在,他踢起球来,简直有如神助,看谁还敢说他踢得一脚臭球!所以,万万不许白云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被押去砍头或流放。太上皇还等着她踢球呢。
所以,白云可以活着,但她得当一辈子的男人,以维护天盛帝的名声。
但现在,白云已经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了,她就是她,无须庸从于任何人。她以令人惊黯的才能证明了自己,重要的是那才能正是天盛帝未来三十年的帝国事业所迫切需要的。他就是需要这样的能吏,所以,白云必须当男人,当了男人才能当官,当官才能为他所用,而他再创盛世的伟愿,将不会再是空谈。
至于贺元曾经说过的——白云是他未来媳妇儿——这种事,天盛帝表示他管不着,家务小事就让贺元自己去处理吧。至于怎么处理他不管,总之不能把白云是女性的消息泄露出去就行了。
贺元给天盛帝制造了个大麻烦,如今,天盛帝也不客气地丢了个大麻烦回去。礼尚往来,正该如此,天盛帝感到很满意,垒在胸口数日的郁闷,一下子全烟消云散了,真好。
于是,选德殿上的一场畅快淋漓的君臣奏对,让新科状元白云声名鹊起,也让她在仕途上有了极高的起点,似乎预告了她未来顺遂一生的官运。
「……所以说,你算是所愿得偿了?」闷闷地问着。
「也不算吧。」白云其实有点苦恼。
「怎么不算?选德殿君臣奏对,精彩绝伦,名动京城,锋头一时无两。天盛三年的进士们,全成了你的陪衬。」贺元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中书舍人、翰林院修撰、赐内阁中书大学士……后两个职衔也就罢了,反正历来一甲出身的进士都这么封赏。但中书舍人这职位可不得了,天子近臣呢!虽位轻,却权重。可以想见二十年后,你位极人臣的光明前景。」
「……可我还是想当永定县的县令。」白云叹道。
「如果你真的想当县令,就不会在御前大出锋头。我不信你猜不出原本皇上是想将你远远打发,眼不见为净,说不定你还真能衣锦还乡当县令去。可你并没有显拙,反而极尽所能地向皇上贩售你肚子里的货,还真是卖了个好价钱不是?」贺元很不高兴,已经不高兴好些天了,说话自然阴阳怪气,哼声连连。
「哎,既然是为了救人一命才来考状元,总得好人做到底吧。」白云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这么做的。即使她比较想当个小县令……当然,更想同他把婚事办了,当夫妻,省得见他一天到晚被别个女人觊觎,自己心头直冒火。
「你对赵思隐做的已经很足够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帮他把隐患给捅到御前,让他糟心的家事变成皇帝必须重视的国事,还利用你擅仿真的本领,不只将通敌证据给截了下来,更利用我的职务之便,在四方馆里将北蛮人私下传递给蛮王的秘信给改成了相反的消息,混淆蛮王的判断……」说到这里,深深吐出一口长气。「那时我只认为你是在为赵思隐出一口气。可我却没想到,你这口气出得还真大——你正在搅动一场战争,趁北蛮战力准备不足、将帅青黄不接时,给他们错误的军情,煽动他们兴战,企图一举将他们的雄心壮志打灭。」谁能想到,白云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就在鸿胪寺里将所有外族的讯息吃透,并制定出一套套制夷方案;更没有料到,她运气就这么好,被天盛帝抽考了「制夷」这个题目,于是发挥得惊彩绝艳,名动天下。
「或许会有一场战争,但不能说是我兴起的。是皇上想要一场战争,我顺势推动罢了。」白云自小就知道,谋事绝对不能硬来,最好一切顺势而为,从中找出有利于自己的,也是自己要的,然后去推动它,绝对事半功倍。
「是,你确实料中了皇上的心思。可是小云,我们怎么办?」贺元闭了闭眼,那些热血沸腾的国家大义暂且搁到一边,他没空去激动那种事。眼下,他只在意一件事——他们的未来,怎么办?
皇帝说了:白云就当一辈子男人吧,朕要重用她。
当一个人的才能极之出众又被迫切需要后,性别便不是问题。身为一个胸襟开阔、目光远大的年轻帝王,天盛帝并不纠结在性别这种事情上太久——横竖又不是他想娶白云。白云的终身大事,就让想娶她的人去烦恼吧!不管如何,未来二十年,白云得在他手下当差,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其它就随意了。
「我们?没怎么办啊。当然是成亲了。」白云挑眉看他,难道他想反悔?想到这个可能性,白云开始四下张望。
纵使贺元满心郁闷气怒,也不由得被她的行为给气笑了,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恶狠狠地啃了她嘴一下,才说道:
「你别找了,我的书房没有能充当棍子的物件。而且,我也无需你的闷棍伺候,咱们的婚事是肯定要办的,天皇老子也阻挡不了。」
「既然你我目标一致,那为何还这样生气?」唇被咬得有些痛麻,忍不住探出小舌头舔了舔。
她无意诱惑,但看在贺元眼中,却差点将他的魂都勾走了。魂勾走也就算了,但若连怒气也跟着被勾走可不行。他还在生气呢!婚姻大事还没有达成共识呢。
「我们是一定要在一起的。既是明媒正娶,就要光明正大。所以,我断然不会将我俩的关系隐于众人面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云恍然。
「所以,你生气的是……因为不能公开我的真实身分,所以我俩出双入对的代价就是让世人议论我们结契为契兄弟的闲言蜚语?你觉得委屈是吗?」
如果委屈的是他,他又何需这般气急?贺元恨恨地又啃了她一口。
「真正委屈的人是你!你是新科状元,这名头听起来风光无限,但大雍朝每三年就出一个状元,所以其实没有那么了不起。别人看你乡野贫户出身,没有靠山,无人扶持,待我俩结为契兄弟的事情一公开,被人议论的人只会是你。因为身分背景的差距,我会被人说成风雅,而你则会被诋识成——」说不出那个词,于是成了断句。
「变童。」语调平平,像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般地不在意。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贺元虽然这么问了,却知道当这个名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时,就代表她全想到了。
「这代表……」看着贺元严肃的表情,满眼尽是对她的心疼担心,白云感动之余,却又忍不住想笑。因为她想到了——「代表你享尽齐人之福啊。」
「呃?」可怜自负才华满腹亦不缺急智的贺二爷,因为太过担忧她未来将会声名尽毁,竟一时跟不上她的思绪,只能被她没头没脑的话说得直瞪眼。
「你瞧,你竟娶了一对孪生兄妹呢。『白小云』给你当妻子,『白云』与你在事业上比肩而行。他们兄妹俩皆锺情于你,无视世人的指指点点,无惧史笔如刀的严峻批判,就算是遗臭万年,这对兄妹也跟定你了。你说,这是不是天底下最圆满的齐人之福?」白云笑问。
静静听完白云所说的话,贺元满肚子的忧虑怒火终于被她轻易打消于无形。
屏息凝视着她;他想,这些话定是他此生听过最熨贴他心的甜言蜜语了,当然,也是白云第一次对他说出这样甜蜜又掷地有声的情话。
没有风花雪月如沐春风的柔情款款,而是充满白云个人特色,将情话说得既甜蜜得让人热血沸腾,又冷冽得教人心头发悚。
她跟定他一辈子,不计一生毁誉。
凝望了她许久许久之后,贺元的声音很轻,却因为承戴了过于沉重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
「你知道……就算你日后成了皇上的第一心腹能吏,为大雍鞠躬尽瘁立下不世功绩,但因为你是我的『娈童』,所以最后可能被史官放在《佞幸列传》里侮辱——就像卫青一样,纵有天大的功蹟,但凡沾染一点男宠风声,在史官笔下便一文不值……当然,因为你不是皇帝的男宠,所以说不定你连进入《佞幸列传》的『荣幸』也不会有,直接被隐去,不管你为大雍做了多少,都将不会有流芳百世的机会。」
白云双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笑着摇摇头。
「我要流芳百世做什么?我的名字,让当代世人嚼舌几十年也就算了,可不愿意被人生生世世叨念个没完。你看,信佛的人天天在念『南无阿弥陀佛』,读书的士子言必称孔孟,我猜,这些圣人在天上一定天天耳朵发痒,坐卧都不安生。」
「又胡扯了。」
「才没胡扯,我真是这样想的。」玩笑说完,她正色道:「阿元,我的名字,只想被你叫唤;我的一生,只想跟你一同度过。除你之外的旁人,批评我或赞美我,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在意。」
「小云……小云小云小云。」贺元搂紧了她,低哑轻叫着她的名字,一再一再地叫着这个从今以后专属于他的名字,直到把这个名字刻进了心底,烙进了骨髓里,流淌在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