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疏影风临雪+番外 作者:尤阡爱(晋江vip2013-11-08完结)-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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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雪忙捶下岑倚风的胸口,岑倚风这才放她下地。
张妈妈朝过雪仔细打量一番,眸底晃过惊艳之色,笑呵呵地讲:“谷姑娘一路奔波劳累了,我这就吩咐秀珠秀巧伺候您休歇。”
听她唤自己谷姑娘,过雪颇为惊疑地望向岑倚风,他却毫无所觉似的:“你头一回出远门,这几天先好好休息吧。”
过雪被小丫鬟连搀带扶的步入房间,卸下点点珠钗,青丝委落于地,屏障掩映下,衣褪人瘦,霜肌玉骨,浸泡着那香草薰兰汤,只觉得又酥又麻,将满身心的疲惫一扫而光。
过雪坐在美人榻上,肩后铺开的一头湿漉漉长发,架在小圆矮凳上,被秀珠秀巧仔仔细细地揉搓擦干。
张妈妈笑道:“姑娘的头发生得鬒黑如漆,真是好看。”
过雪心里憋着满腹疑问,抿动开两片唇瓣,好似花蕊吐芳:“他……”
张妈妈一听那语气,便知道她在指谁:“公子爷适才派人来过了,叫姑娘这两日缓缓精神,先好生歇着,今晚就不来姑娘这儿来了。”
这话入耳,好比雷鸣惊蛰,过雪猛地一抖,迅速偏头看去,另外的两名侍婢,一个正往瑞炉里添香,一个正放下床前的绯红绣石榴帷幔,那张床榻极大,上铺着大红色的床单,一对鸳鸯枕,两叠被子,布置得倒跟新房一般,再瞅张妈妈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样,颇带暧昧欢喜之色,显然不是对待自家小姐的态度。
张妈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这庄子公子爷早在三年前就买下了,只是极少来,虽说诺大的一个地方,却显得格外空荡,公子爷每年也会来一两次,但停留不了几天就离开了,这芗澜小筑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公子爷自己设计的,平日里等闲人物轻易不准进来,以前公子爷从未带过女子回来,这还是头一遭呢,公子爷对谷姑娘,一瞧就是不一样的。”
过雪脸色都变了,打从岑倚风中途换掉车夫随从,她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如今再听张妈妈一番话语,居然完全不清楚她是岑家二小姐的身份,而当她是……她是……这绝不是张妈妈有所误会,而是阖府上下的人都这样认为,也就代表,是岑倚风的意思。
过雪跟弹簧似的蹭地站起来,呼吸急促满面涨红,但思前顾后,又渐渐平缓下来,岑倚风做如此安排,大概是为了能更好地掩人耳目,以致无所顾忌地在她这里进进出出吧,或许、或许还有其它用意,她却不敢深思。
“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张妈妈见她神情有异,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就跟发烧似的,不无担心。
过雪自然不敢讲出实情,喉头跟噎着馒头一样难受,缓缓坐下来,缓缓开口:“没事,可能是这几天……没歇好的缘故……”
晚上躺在床上,她心里有着说不明道不出的混乱,感觉是一团团软絮,才用手拢起来,被风一吹,又四散飞扬飘得漫空皆是……有时是陆庭珩,有时又是岑倚风,两个人的脸,反反复复地脑际变换交替……东窗外植着几丛芭蕉几棵梧桐,这个时节叶子早已枯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夜风吹着无数枝条吱吱作响,又打在窗户上,一小阵一小阵,恍若有人在轻微呜咽,惊得过雪夤夜醒来,还以为是岑倚风在摸她的脸,却只见得绡帷浮动,寂阁空凝,瑞炉袅烟一寸一缕地透进来,弥成一场虚幻的梦境,原是错觉,一时幽怅后,又仿佛安心了几分。
这两日过雪在芗澜小筑里住得闲适,精神总算调缓过来,偶尔也会在庄园里散散步。这庄子虽不及岑府庄重奢丽,但处处显露着山清水秀之雅致,长廊邃宇,楼阁斋榭,叠石为山,通泉为池,以季节造景,养生游乐为主,建有西南两座别苑,西苑春夏临水嬉鱼,南苑秋冬拾枫观雪,为配合冬日之景,南苑假山特地采用色白如雪的宣石叠成,看上去,就仿佛是覆了一层将融未融的皑皑白雪,西南两苑以一墙之隔,墙壁上铸着精美的圆形漏窗,清风掠过,飒飒幽鸣,妙趣的是,夏季时节,从西苑隔窗望来,只见得石白堆叠,犹似皓雪拥山,让人误以为是下了一场白茫茫的银雪,正是应了那句“地白雪光寒”,而从南苑望来,显然又是另一番光景,幽石曲栏,绿阴满阶,池塘里芙蕖的芳香随风阵阵飘来,陡生清凉之意,这季节变幻,叫人一眼隔窗,就俱已望尽了。
岑倚风花费大笔钱财,买下这么一处庄子,还真是有种挥金如土的感觉,而且阖庄上下家丁侍婢没有一个是岑家旧仆,就仿佛刻意不要叫人知晓她的身份一样,今后在綵州的日子,她与岑倚风,便是明目张胆地住在一起,每日同吃同睡,同床共枕……过雪如此一想,倒有股凉飕飕的寒意泛上心头。
岑倚风这两日不曾照面,待用过午膳,过雪终于忍不住问:“公子爷呢?”
张妈妈答道:“公子爷今早出去了。”末了又补充句,“公子爷说了,姑娘有何需要,直接吩咐我们便是。”
过雪思付岑倚风是忙着办正事,自己又在庄中闲养两日,不免有些无趣,启唇道:“我想出去逛逛。”
张妈妈脸上不现难色,十分爽利地答应,下去吩咐车夫准备马车。
过雪这趟出来并没闲逛,想着此次出门,总不能空手而归,是以到街市上给潘姨娘四妹婴婴他们买些綵州的物件特产,当做回家礼物,在街市上一路逛下来,倒是零零散散的买了诸多东西,幸好有秀珠秀巧她们跟着,否则真怕拎不过来,过雪有所意识后,赶紧适可而止,其实她在花钱上没有大手大脚的毛病,只是今天一会儿见着那脂粉盒子可爱,一会儿又见那名店香料特别,各种大大小小的饰物,一时没忍住便都买了下来。
不知不觉,天渐黄昏,远山边际一抹子潋滟流离的晚霞,犹如浓稠的红色染料挥洒成片,层层渐次着,粉里红、胭脂红、宝石红……越近山头,颜色越是浓重,红得靡丽鲜艳,令人目眩神迷。
过雪望久了,眼睛隐隐生出痛意,待登上马车,想了想,朝车夫讲:“去玲珑桥。”
车夫有点意外,因为玲珑桥倚玟河而建,玟河环州中一圈,尽管还有好多条小桥,但玲珑桥却是州中渝兴地势最高的一座桥。过雪明明才来綵州几天,脱口便说出玲珑桥的名字,似乎对綵州各处颇为熟悉,遂叫车夫奇怪。但主子发话,哪敢多问,一甩皮鞭,马车嗒嗒行驶。
过雪在厢内默默地想着一些事,回到綵州后她虽然欢喜,但更多的情绪却是伤感,记得以前跟娘亲住在旧巷的小草房里,地方十分简陋,特别到了冬天,屋里四处都有冷风漏进来,冻的人手脚发麻,她跟婴婴还有娘经常是三个人抱在一起睡。而今隔了多年回来,已经物是人非,娘亲去世,当初的家也早就不复存在,许多事,其实她不敢去追忆,她怕想到娘、怕想到陆庭珩……曾经他们是她最依赖的温暖,可现在,都已经离开了她。
马车抵达后,过雪走下车,说要到桥上看看,吩咐车夫先在此候着,秀珠秀巧见她一路低头闷走心事重重的模样,俱是知趣地落后几步,默默跟随。
玲珑桥搭在玟河之上,此刻天色入幕,就好似长长弯弯的月牙,一动不动地映在河面上,因为不属州中最繁华的地带,几乎听不到什么喧嚣声,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大多是收摊回家的小贩们,冬日里天黑的早,河两畔种着水柳,在往后住着人家,毗邻而居,亮着几点琐碎的灯火,仿佛雾霭中一闪一动的星子,更显得岑寂寥落。
但是过雪知道,每逢到了上元节时,这里便是家家户户灯火不绝,河两畔火树银花,桥下飘过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画舫,无论桥上岸边都是挤满了人,猜灯谜,吃小吃,人人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莲花灯、兔子灯、宝楼灯、八仙灯、吉祥灯、彩球灯……远处烟花高窜,耀得夜空恍若白昼,而一切,皆倒映在水中,从玲珑桥上往下望,有着辉煌的灯火,有拥簇的人群,有一簇簇绽放的烟花,还有随波逐流的画舫,白纱中飘来清歌袅袅……迤逦绵延,云蒸霞蔚,让人分不清天上地下。
当初过雪就是带着陆庭珩来在玲珑桥上,告诉他,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看到綵州所有的灯火美景。
冷风吹面,拂动鬓发,过雪站在桥央,凝视着河水里自己孤零零的倒影,那时候陆庭珩恐怕不知道,那么多的璀璨灯光倒映在玟河上,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粼粼波动的倒影上。
寂静中有谁吹起清笛,惊破寥寥夜穹,吹落十里外的梅花,幽幽缠绵,是那首最熟悉的家乡小曲。
阿珩!
过雪惊惶地四处张望,接着迅速下了桥,秀珠秀巧不知发生何事,一直紧追其后,过雪听着那笛音从岸边传来,开始循声奔跑,头脑中不断回响着一句话:是他吗?是他吗?
夜色越深越黯,衬得月光皎洁如水,洒照上河岸那一道高挑欣长的身影,好似是镀上一层碎碎的白银。
当对方的样貌清晰映入眼帘时,过雪霍然怔在原地。
听到步履声,岑倚风放下手中的白玉短笛,侧眸望来,微微蹙起眉:“你怎么在这儿?”
“我……”过雪喘着气,胸口仍在急遽起伏,一时也说不出是惊愕还是失落,结巴着讲,“我刚才听到有人吹笛,有些好奇就……”
此时天色已晚,岑倚风瞅她背后跟着秀珠秀巧,才没说什么,问道:“你今天出门了?”
过雪省神后点点头:“我今天上街……给姨娘四妹他们买了些礼物。”怕他问自己怎么会出现在玲珑桥,又补充道,“这里……我小时候比较熟,所以过来看看。”
岑倚风静静盯着她,背对月光,那面庞上的神色显得模糊不清。
过雪也觉得奇怪,他一大早办正事,怎么半夜又站在这里吹笛子?而且身边仅带着江轲一人。
他吹的那首家乡小曲,小时候母亲常哼哼给她听,綵州人大多都会唱。过雪忽然想起来,岑海平其实也是綵州人,跟娘亲算是打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只是后来岑海平离开家乡四处奔波,岑倚风虽不是在綵州长大,但会吹这首曲子,恐怕是岑海平教给他的,因此也不足为奇。
难怪他会在綵州买下这么一座庄子,每年总得来个一两次,看来綵州对他而言,是有着某种特殊的情感吧。
岑倚风上前给她紧了紧斗篷的丝绦,又摸了下她的脸,出声道:“这么凉?”
过雪被他摊开两手,他低头往里轻轻呵着气,又在自己的掌心里来回搓了搓,直至捂得有些温度,才拉着她往回走。
岑倚风所乘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秀珠秀巧坐过雪先前的那辆车子离开,过雪则随岑倚风一起回的庄子,原本张妈妈见天色这么晚了,过雪又一直未归,心里直在泛急,过会儿见他们二人一同归来,才算松口气。
过雪在芗澜小筑用完晚膳,便被伺候着梳洗更衣,今天沐的是玫瑰百香汤,洗完后浑身上下格外幽香,就跟掉进了天庭的七彩仙池里,骨子里都散出一股幽幽的花香味来。
她坐在镜台前,任小婢梳理着头发,秀珠秀巧忙着熏床熏被,不久,岑倚风走进来,几名侍婢纷纷福个身,搁下手中物件退下,合门一刹,过雪心也跟着一阵狂跳。
岑倚风一袭宽袍软带,从后环抱住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清香。
“哥哥……”过雪缩动脖子,被他吻得难受。
岑倚风舔吻着她的鬓侧、耳垂,又直颈后的肌肤,仿佛要一点点吃掉她似的,委实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