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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晚照疏影风临雪+番外 作者:尤阡爱(晋江vip2013-11-08完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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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珩面色惨白到吓人,只感胸口痛入极点,仿佛被无数的针头扎得千疮百孔,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几乎直不起腰。

陆槿涵自是心疼,嗓音不禁放得低柔,宛若岸畔的杨柳从眉眼拂过:“六弟……我也是喜欢过雪的,但就像我与他……到底有缘无分,所以不如趁早死了心,断了念,以免终生痛苦。”

陆庭珩拈拳垂首,跟木头一般直直杵在原地,也不知听进去多少,身上带动出一种脆弱的颤抖,仿佛风吹就会倒下。

良久,他启唇逸字:“我不会娶九姑娘的,四姑娘更不会。”

陆槿涵一愕:“六弟……”

陆庭珩声音冷冷淡淡:“对于九姑娘,只怕爹爹打错了这个如意算盘。” 

陆槿涵意外他竟看得如此透彻,禁不住一叹:“九姑娘是个聪明人,深知我今日邀请她来的目地,这才借口与岑公子一同前来,无外乎是告诉我,她不同意这门亲事。”

陆庭珩没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一路行至花苑深处,脑际中始终徘徊着那句话,好比是空谷回音,缭绕不绝——

她不愿,她不愿……

狠狠捶向旁边的树干,树叶震乱纷飞,手指渗出殷红的血迹。

为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底难以言喻的凄凉,一颗心,如那半空四散旋舞的片片树叶,凌乱成伤。

********

出了齐府,过雪正要随岑湘侑登上马车,不料被江轲阻拦,恭恭敬敬地开口:“少主吩咐,请四小姐先行回府。”

岑湘侑有些迷惑,但没作多想,转头看向过雪,迎着日头,过雪的脸色是透了明的白,仿佛被阳光刺透的薄纸。

“二姐,那我先回去了。”

听到岑湘侑的呼唤,过雪眸中隐过一丝慌乱,迟钝地点点头。

直至马车离开,过雪仍旧立在原地,显得茫然若失。

江轲从旁提醒:“二小姐请上车。”同时瞥了一眼冬袖,冬袖心领神会地没有跟上。

岑倚风所乘的那辆四轮华盖围帐马车静静停在前方,过雪迟疑下,有些举步维艰地迈开步子,小厮掀开帷纱,她踩着脚蹬,弯身进入车厢。

厢内十分宽敞,布置的精致奢丽,玉几碧炉珍簟软枕一应俱全,简直可看成一间小小的红麝闺房,那宝炉犹热,烟滑流薰,濡香帷纱,透着几分人间迷离。

过雪不敢直视岑倚风的表情,只是规规矩矩地促膝而坐,不一会儿,马车行驶,四轮辗压过灰石地砖辘辘作响。

空气里弥漫着沉寂与压抑的窒息感,过雪几乎不敢用力呼吸,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被自己揉绞成各种形状,有微湿的汗水混合其中,岑倚风一直默不作声,她开始惶惶不安地轻掀眼帘,最先入目却是他系在腰际的那一枚透雕双鱼重环玉佩,意外的是,居然碎了一角,就像被什么给硬生生掰断,过雪脑中一念闪过,竟有些毛骨悚然。
尘缘总如水1
她吓得筛糠似的一抖,迅速抬头,却见岑倚风单手支腮,斜签着身,目光正闲闲散散地投向窗外,马车飞驰,风揭纱幌,半露墨鬓侧畔,眉角俊绝如画,那紧抿的两瓣唇色极淡,仿佛抹着冷莲的灰烬。窗外景物瞬逝,他的脸容在浮光暗点中愈显诡谲莫测,好似一泓静谧的湖潭,难渡深浅。

此际他既不说话,也不理会,全然当她如空气一般,过雪心里跟吊着十八个水桶似的,简直坐立不安,半晌,她十指拢紧,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哥哥……”

他毫无反应,过雪结结巴巴起来:“我跟六公子……是在园中碰见的,我之前并没有想到……如果知道六公子在齐府,我定然是推辞不去的……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岑倚风眉骨蹙动,终于移目看她:“你解释这些做什么?”

过雪被他噎得一愣,干巴巴眨下眼:“我、我是怕哥哥误会……”

“误会?”岑倚风像是听到一个绝世笑话,身子前倾,突然捏住她的下颔,“谷过雪,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他嘴角掀扬,低沉如铮的嗓音含着无限讽嘲,“你当你是什么?真当自己是大小姐?还不是像青楼妓…女一样在卖身?你搞清楚了,你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而已,我喜欢就养着,不喜欢就随手可弃,你以为,我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会在意?”

过雪面如死灰,紧紧咬着嘴唇,仿佛抽搐一般,身体正不着痕迹地颤抖。

“倒是阿珩,你可别毁了他的名声。”岑倚风冷声说完,看到她眸子里闪现出一抹悲恸与绝望,心头一紧,手指不知怎么地就松开,孰料下刻过雪一起身,直朝车门冲去。

他大惊,幸好手疾眼快,一把就将过雪拉了回来,似有滔天愤怒,整张俊脸几乎要扭曲变形:“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过雪被他抓着一个劲挣扎:“你放开我,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岑倚风双目充血,立即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膝盖上,又扣住那两只手腕狠狠反扭到背后,过雪禁不住惨叫两声,好似骨折了一般,痛的流下眼泪。

岑倚风气还没消,胸口翻浪般剧烈起伏,听她嘴里哭着求着,手下也不曾松动半分:“你连跳车都不怕了,还怕疼?”

过雪这才悔悟,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比跳车更可怕的事,腕骨要被他攥碎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沁出:“哥哥……我不敢了……真的、真的疼……”

岑倚风冷冷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自己摔的断手断腿,今后就自生自灭,别以为我会白养着你!”

过雪嘴唇痛到干白,点点头,说话都虚弱无力的:“知道……了……”

岑倚风放开她,过雪揉着胳膊坐回对面,方才一番争执,发髻已是微微散乱,几绺蹭着脸颊半遮半掩,她默默无言地拂拭眼泪,可那泪就像天上的雨点,越下越密,她不敢在他面前大声哭泣,只是低着头,纤瘦的肩膀一颤一颤,仿佛风雨里,那种无助的小花。

“过来。”岑倚风始终冷着一张脸。

过雪见他表情阴测测的,便心生怯怕,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小猫挪步似的凑近过来。

岑倚风唉了一声,很轻,几不可闻,伸手把她拽进怀里,坐在自己腿上,接着从广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绣兰花的绢帕,慢慢替她擦着脸上星光斑驳的眼泪,一边擦还一边替她将碎散的头发捋到耳后,过会儿居然还不嫌脏的让她在帕子上擤了擤鼻涕,简直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过雪好生窘迫,本以为他会将那帕子丢掉,孰料他又揣进袖里,口吻却依旧充满厌烦:“老实坐着去。”

过雪蔫头耷脑地回到位置上,岑倚风掀帘望下窗外,朝车夫吩咐:“去坞怀巷。”

过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坞怀巷正是前往婴婴住所的方向,一时间说不出是惊是喜,而岑倚风扭头面对窗外景色,根本不看她。

待马车抵达时,过雪有些迫不及待地下车,但岑倚风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

想到上回婴婴满脸期盼的样子,她犹豫下开口:“哥哥不跟我一起去吗……每每总是我一个人,我怕婴婴以后会觉得奇怪的……”

她神情怯怯,又蕴藏着几许哀求期待,岑倚风见状,言简意赅道:“知道了。”

二人今日同时前来,可是乐坏了秦妈妈,忙命丫鬟端茶倒水,过雪顾不得,拉着岑倚风就往西厢房走,这是今天给婴婴最大的惊喜。

岑倚风颇不耐烦道:“走这么急干吗?”

过雪这才发现自己正拽着他的衣袖,而岑倚风居然也任由她拉着走,吓得一下子松开。岑倚风喜怒不行于色,与她错身而过,换成过雪在背后亦步亦趋。

“姐姐!”岑婴宁高兴地放下绣花棚架,当发现立在她身旁之人,简直惊得目瞪口呆,“大哥哥……”咳嗽两声,赶紧从榻上起身。

过雪趋前扶住她:“急着起来作甚,又不是看到生人了。”

岑婴宁嘻嘻傻笑,黑嗔嗔的眼珠子很快溜滑到岑倚风身上,又乖乖唤了一声:“大哥哥。”

岑倚风只道:“坐着吧。”

过雪忙拉着岑婴宁坐下,因心情兴奋,岑婴宁秀颊泛着两朵粉晕,好似庭外新生的红芍,分外娇艳逼人:“姐姐这次怎么跟大哥哥一起来了?”

过雪声音顿了顿:“今天齐夫人邀我们前去府上赏花,你大哥哥说老没见着你,这才一道过来了。”为哄婴婴开心,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同时有些紧张地瞄了一眼岑倚风,唯恐他矢口否认。

“齐夫人?”岑婴宁眨眨眼。

过雪莞尔解释:“就是陆家的涵姐姐,两年前她嫁到齐府,如今都诞下一位小公子了。”

岑婴宁不敢置信,捂嘴讶然一呼,继而眯起两弯柳眉:“那想必珩哥哥也来了吧!”

过雪脸色一变,低低应道:“嗯……”

岑婴宁笑逐颜开:“等以后姐姐嫁给珩哥哥,我也要抱小外甥!”

岑倚风旁边不急不慢地品着茶,过雪却呼吸断续不稳,避开岑婴宁天真烂漫的目光:“好了……今儿个你大哥哥在,不许胡说八道。”随即转过话题,“对了,方才你绣的什么,快拿给我瞧瞧。”

因岑倚风在场,岑婴宁反倒不好意思,忸忸捏捏地将绣绷拿来:“是‘蝶恋花’,才绣了一半,怕大哥哥笑话。”

过雪满脸无奈:“你这丫头,今天就认你大哥哥了是不?”

“姐姐……”岑婴宁娇嗔地推了推她,蓦然发觉对面投来一道炙火般的目光。岑婴宁抬头,只瞧岑倚风正盯着自己的手腕,此时她纱袖滑落,露出一截白如初春嫩笋的手臂,带在腕上的那副翡翠玉镯,像是两弯水汪汪的绿涟在流光浮荡。

她正值迷惑,岑倚风已经低头,看着放置跟前的绣绷图案。

岑婴宁略显紧张:“大哥哥……我是不是绣的不好?”

岑倚风淡淡道:“挺不错的。”

岑婴宁舒口气,伸手摇晃起过雪的手臂,语气分外撒娇:“姐姐,晚上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过雪自然愿意,可惜不敢做主,目光含着恳求瞅向岑倚风。

岑倚风道:“反正无事,就留下来吧。”

过雪闻言欣喜不已,那时嫣唇破绽一笑,宛如万树梨花齐放,皎丽璀璨,直看得人眼前一眩。

她执起岑婴宁的小手问:“你想吃什么,姐姐亲自给你做。”

岑婴宁颇为怀念地讲:“我只想吃姐姐煮的粥,其他人都做不出来那个味道。”

“好、好。”过雪忙不迭应着,就算让她煮上十次,二十次,她也愿意。凑巧侧眸,发现岑倚风正静静注视着她脸,有些出神。

过雪不自在地收敛笑容,站起身:“那、那我先出去了。”

岑婴宁则缠着岑倚风,嘟起的樱桃小口好似夏日朱果,泛着香泽甜光,嗓音亦是软糯好听:“大哥哥,你以后也常常来看我,好不好呀?”

岑倚风一直盯着过雪的身影从门口消失,才算应了声。

********

听说过雪要亲自下厨,秦妈妈哪敢劳烦她,派了两名小丫鬟在旁边听候吩咐,过雪刚找到米筛,她们就帮着筛米洗米,过雪只好让她们再拣些新鲜的桂花瓣净干,待一切准备就绪,终于将二人遣开,这才徒得一时清静。

小厨房收拾得格外干净,北侧仅开了一扇小窗,本就是修筑在后院阴凉处的角落,因此不会感到太过闷热,锅里的粳米被煮开后,又改用小火慢慢熬着,在光线半昏半明的氛围下,更烘托出一股怀旧的味道。

那个时候,几家府邸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躲猫猫,一百下很快就要数到了,富贵人家的花苑总是很大,她沿着鹅卵石甬道一直跑一直跑,焦急地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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