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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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戴晓妍!”他著急的喊:“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是朋友了吗?你答应了的约会,怎能出尔反尔?”
她对他默默的摇摇头。
“和我交朋友是件危险的事,”她说:“我会把你带坏,我不愿意影响你。而且,我不习惯和模范生做朋友,因为我又疯又野,又不懂规矩。”“我不是模范生,”他急急的说,自己也不了解为什么那样急迫。“我也不认为和你交朋友有什么危险,你又善良又真纯,又率直又坦白,你是我认识过的女孩子里最可爱的一个!”他冲口而出的说了一大串。
她盯著他,眼睛里闪著光。
“你真的认为我这么好?”她问。
“完全真的。”他急促的说。
她的脸发亮。“所以,我更不能来了。”
“怎么?”“我要保留我给你的这份好印象。”她说,抓起自己的琴谱,转身就向外走。“喂喂,戴晓妍!”他喊,追了过去,客人都转头望著他们,服务小姐们也都在悄悄议论和发笑了,他顾不得这些,一直追到大门口,她已经走到街对面了,她的脚步可真快,他对著街对面喊:“不管你来不来,我反正在这儿等你!”
她头也没有回,那纤小的影子,很快的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了。浪花5/40
3
画纸上是一个长发披肩,双目含愁的女人,消瘦,略带苍白,绿色是整个画面的主调,绿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绿色的脸庞,绿色的毛衣,一片绿。这是一个带著几分忧郁,几分惆怅,几分温柔,又几分落寞的绿色女郎。惟一打破这片绿的,是在那女人手中,握著一枝细茎的、柔弱的、可怜兮兮的小雏菊,那菊花是黄色的。雨秋握著画笔,对那画纸仔细凝视,再抬头看看旁边桌上的一面大镜子,她对著镜中的自己微笑,又对著画纸上的自己皱眉,然后,提起笔来,她蘸了一笔浓浓的绿色颜料,在画纸右上方的空白处,打破西画传统的提了两句话:“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题完了,她又在画的左下方题上:
“雨秋自画像,戏绘于一九七一年春”
画完了,她丢下画笔,伸了一个懒腰,画了一整天的画,到现在才觉得累。看看窗外,暮色很浓了。她走到墙角,打开了一盏低垂的、有彩色灯罩的吊灯。拉起了窗纱,她斜倚在沙发中,对那幅水彩画开始出神的凝思。
电话铃蓦然的响了起来,今天,电话铃一直响个不停,她伸手接过话筒。“喂!”她说:“哪一位?”
“对不起!我找戴晓妍听电话!”又是那年轻的男孩子,他起码打了十个电话来找晓妍了。
“哦,晓妍还没回家呢!你过一会儿再打来好吗?”她温柔的说。“噢!好的!”那男孩有点犹豫,雨秋正想挂断电话,那男孩忽然急急的开了口:“喂喂,请问你是晓妍的姨妈吗?”
“是呀!”她有些惊奇。“你是哪一位?”
“请您转告晓妍,”那男孩坚定的说:“我是那个T大的小太保,告诉她,别想逃避我,因为她逃不掉的!”电话挂断了。
雨秋拿著听筒,对那听筒扬了扬眉毛,然后挂上了电话。T大的小太保!应该很合晓妍的胃口,不是吗?一整天,她听这个声音的电话几乎都听熟了,偏偏晓妍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看看手表,六点半,应该弄点东西吃了,这么一想,她才觉得肚子里一阵叽哩咕噜的乱叫,怎会饿成这样子?是了,从中午就没吃东西,不,是从早上就没吃东西,因为中午才起床。最后一餐是昨晚吃的,怎能不饿?她跳起来,走到冰箱旁边,看看能弄些什么吃吧!打开冰箱,她就愣住了,除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冷气之外,冰箱里空无一物,连个菜叶子都没有!她摇摇头,把冰箱关上,几天没买菜了?谁知道呢?大门在响,钥匙声,关门声,是晓妍回来了。
“姨妈!姨妈!你在家吗?”
人没进来,声音已在玄关处扬了起来。
“在呀!”她喊。“干嘛?”
晓妍“跳”了进来,她是很少用“走”的。她手里抱著一大包东西,雨秋惊奇的问:
“是什么?”晓妍把纸包往桌上一放,打开来,她取出一条吐司面包,一瓶果酱,一包牛油,和一袋鸡蛋,还有一小包切好片的洋火腿。她笑著,得意的看著雨秋。
“我们来做三明治吃!”她说。“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如果我不买回来,你画出了神,准会饿死!”
“你怎么知道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而且,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钱?”雨秋笑著问。
“我早上起床的时候,你还在睡觉,”晓妍笑嘻嘻的。“是我把冰箱里最后的一瓶牛奶和半包苏打饼干都吃掉了,我当然知道家里没东西吃了!至于钱吗?我翻你的每一件衣服口袋,发现你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零钱在口袋里,这样,我居然收集了五十多块钱。有了这种意外之财,我们岂不该好好享受一番?所以呀,我就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了。”
“好极了,”雨秋拿起一片面包,先往嘴里塞,晓妍一把按住面包说:“不行不行,等我摊好蛋皮,抹了牛油,夹了火腿再吃,否则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嗬!你还有计划!”雨秋笑著。拿起鸡蛋来。“我来做蛋皮吧,你别把手烫了。”“好姨妈,”晓妍用手按著她,“你烫手的次数比我多得多,你别说嘴了!”“可是,”雨秋忍不住笑。“你会偷吃,你一面做一面吃,等你把蛋皮做完,你也把它吃完了。”
“哎呀,”晓妍用手掠了掠满头乱糟糟的短发,“叫我不偷吃,那我是做不到的!”“所以,还是我来做吧!”雨秋满屋子乱绕:“我的围裙呢?”
“被我当抹布用掉了。”
雨秋噗哧一笑。“晓妍,我们两个这样子过日子啊,总有一天,家都被我们拆光了。不过……”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抱著膝,突然出起神来。“没关系,晓妍,你不要怕,我们没钱用,现在苦一点,将来总有出头之日。等我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一套漂亮衣服,你心心念念的那套钉亮扣子的牛仔衣,然后,如果我赚了大钱,我就给你买一架电子琴。哦!对了,你今天去学琴了吗?”“去了,老师夸我呢,她说我很有才气,而且,她说,学费晚一个月缴没关系。”“你去告诉你老师,等我赚了钱……”
雨秋的话没说完,电话铃又响了。雨秋忽然想起那个男孩来,她指著晓妍:“你的电话,你去接,一个T大的小太保,打了几百个电话来,他要我转告你,他不会放过你!”
晓妍的脸色倏然变白了,她猛烈的摇头。
“不不,姨妈,你去接,你告诉他,我不在家!”
“不行!”雨秋摇头。“我不能骗人家,你有难题,你自己去应付,如果要不理人家,为什么要留电话号码给人家呢?”
“我留电话号码给他的时候,是准备和他做朋友的!”晓妍焦灼的解释。“那么,有什么理由要不和他做朋友呢?因为他是一个小太保吗?”“不是!就因为他不是小太保!”晓妍急得跺脚,“姨妈,你不知道……”她求救似的看著雨秋,那铃声仍然在不断的响著。“他是T大的,他是个好学生。”
雨秋紧盯著晓妍。“那么,你更该和他做朋友了!”
“姨妈!”晓妍哀声喊,祈求的望著雨秋,低声说:“你明知道我……”“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雨秋大声的、坚决的、斩钉断铁的说。“我不是!我不是!”晓妍拚命摇头,泪水蒙上了眼睛。“姨妈,我不是!我不是好女孩……”
电话铃停止了。晓妍也愕然的住了口。一时间,室内显得好静好静,晓妍睁著她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视著雨秋。雨秋也静静的瞅著她,半晌,雨秋把手臂张开,那孩子立即投进了雨秋的怀里。她们两个差不多一样高,晓妍把头埋进了雨秋肩上的长发里,紧紧的闭上了眼睛。雨秋用手抚摸著她的背脊,在她耳边,温柔的、低声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晓妍,你美丽,你纯真,你是一个好女孩!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要认识你自己,过去的事早已过去了,别让那个阴影永远存在你心里,你是个好女孩!晓妍,记住!你是个好女孩!”“姨妈,”晓妍轻声说:“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认为的!”“胡说!”雨秋抚摸她的头发。“你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只是外表。”“内心更好!”晓妍抬起头来,不信任的望著雨秋。雨秋的眼光充满了坚定的信赖,与热烈的宠爱,因此,那孩子的面色渐渐的开朗了。她扬了扬眉,询问的。雨秋眨了眨眼睛,答复的。她摇了摇头,怀疑的。雨秋点了点头,坚定的。于是,晓妍笑了。“姨妈,”她说:“你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可能也只有你这样认为哦!”雨秋故意的说:“在一般人心目中,我好吗?就拿你母亲来说吧,她是我的亲姐姐,告诉我,她怎么说我的?”“疯狂、任性、不负责任、胡闹、倔强、自掘坟墓!……”晓妍一连串的背下去。
“够了,够了,”雨秋笑著阻止她。“你瞧,晓妍,我们只能让了解我们的人喜欢我们,对不对?那些不了解我们的人,我们也不必苛求他们。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认清楚自己的份量,不要受外界的左右。懂吗?”
晓妍点点头。电话铃再一次响了起来。这回,雨秋只对晓妍看了一眼,晓妍就乖乖的走到电话机旁边,伸手拿起了听筒。雨秋不想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就乘机拿起桌上的鸡蛋,走到厨房里去,刚刚把蛋放下来,就听到晓妍那如释重负的,轻快的声音,高高的扬起来:“秦——雨——秋——小——姐——电——话!”
雨秋折回到客厅里来,晓妍满脸的笑,用手盖在话筒上,她对雨秋说:“男人打来的,准是你的男朋友!”
雨秋瞪了晓妍一眼,接过听筒。
“喂?哪一位?”她问。
“秦——雨秋?”对方有些犹豫的问。
“是的,我就是。”“我是贺俊之。刚刚怎么没人接电话?”
“哦,贺先生。”她笑应著。“不知道是你。”
听到了一个“贺”字,晓妍惊觉的回过头来看著雨秋,雨秋丝毫没注意到晓妍的表情,她正倾听著对方充满了愉快和喜悦的声音。“我必须恭喜你,秦小姐,你已经卖掉了两张画,一张是《浪花》,另一张是《路》。”
“真的?”她惊喜交集。“居然有人要它们!”
“你吃过晚饭吗?”贺俊之问。
“还没有。”“是不是值得出来庆祝一下?”贺俊之说,似乎怕她拒绝,他很快的又加了一句:“你有一万元的进帐,你应该请我吃饭,对不对?”“哈!”她笑著。“看样子我非出来不可!”
“我马上来接你!”“不用了,”她说:“你在云涛吗?”浪花6/40
“是的。”“我过来吧!我也想看看那些画,而且,我很怀念云涛的咖啡!”“那么,我等你,尽快!”
挂断了电话,她欢呼了一声,回过身子来,她一把抓住晓妍的肩膀,一阵乱摇乱晃,她喊著说:
“晓妍,你姨妈发财了!一万块!你知道一万元有多少吗?它相当于一本书的厚度!晓妍,你知道吗?你姨妈是一个画家!她的画才挂出来几天,就卖掉了两张!以这样的进展,十张画一个月就卖光了!好了,晓妍,你的电子琴有希望了,还有那套亮扣子的牛仔衣……”她忽然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