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错.几重花落几重棺 作者:柳扶疏(文秀网14.05.31完结)-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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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奇异的所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分明记得先前是在美人桥下，她看着桥上被青丝纠缠住的楚延歌与明珠心急如焚，正欲上前援助，却陡然间天昏地暗，待意识清明后一看周围环境，竟然已经物换星移，到了这里。
在美人桥上，是万万不能说出对她们的命运报以叹息的话语的，而担忧什么，却偏偏发生什么，分明已经极其小心，却依然如此。
“可惜，却红颜薄命呢……”
阿棺的脑海中又回响起这句话，一句只有数个字的话语，轻轻缓缓，却令她遍生寒意。
那声音，并不像是明珠的。
虽然明珠自从来到若虚界开始身上就有着诸多的疑点，且对阿棺的问题无法回答，但若是她真的心存歹意，自然会早就准备好了充分的借口去应对，而不是支支吾吾使人看出破绽，更不会在差点失口之后又说出那样的言语，这样的举动分明就是将疑点都引向自己身上，实在不符合常理。
那么，如果不是明珠，又会是谁？
阿棺自己定然是不会说的，楚延歌是男子，小吟不会说话，除了他们几人之外，还会有谁？这个人，分明是想至他们于死地！
莫非……
脑海中霎时掠过一个念头，阿棺心里一惊，随即平复。
环顾所在之处，地上芳草如荫，踏上去柔软无比，恍然像是寻梅园中的满地落花。脚每跨出一步，所过之处便生出一朵从未见过的花开，回头望去，走过的路俨然成了一条小小的花径，温暖芬芳。
分明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但危险的气息却影影绰绰。
明珠的声音已经近了，却丝毫不见人影。就在这时，怀中的小吟指向了一个方向，阿棺望过去，不由一惊。目光所及的地方竟躺着一个傀儡娃娃，赫然便是明珠的模样！
再仔细一听，那呼救的声音果然正是源于这里。傀儡娃娃的嘴不见开合，却有声音从身体中传来，一声一声，哀怨凄婉。
阿棺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呼救的声音骤停，傀儡娃娃竟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她，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有细小的声音响起，正是方才叹息的那声。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这一次，阿棺听得分明，这的确并非明珠的声音，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有些莫名的熟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原本是极其美好的句子，此刻却带着冷露般的凄清，不由让人心生哀婉。
这声音……
“白露下玉台，风清月如练。坐看池上萤，飞入昭阳殿。”
当最后的这首诗吟出的刹那，阿棺的心里陡然一震！
这首诗！这首记忆深处的、多少年来从不能忘却的诗！
她终于明白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它正是魅儿的声音！
就在此刻，地上的傀儡娃娃忽然向她扑来。阿棺将小吟护在怀中，闪身躲过，它击在地上，绞碎碧草一片。它再次扑来，势头凶猛，仿佛要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一般，动作又很是僵硬，像是有人用看不见的线操纵着它。
阿棺只是躲避，没有还手。
如何能狠心还手？如何能忍心还手！
仿佛是攻击累了，又似是失去了某种控制，傀儡娃娃颓然落下，软软地躺在地上。阿棺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靠近，却见它忽然跃起，只是这次却不是向着阿棺，而是向着她怀中的小吟！
阿棺忙不迭后退，将怀中的孩子护得更紧，小吟似乎极为害怕，手臂抱着她的后颈。
傀儡娃娃依然在追逐，脸上仍挂着笑意，诡异万分。不知为何，阿棺忽然觉得这样的笑容与方才相比略有不同，竟有一些猎人看着猎物的意味。
念头刚一出，后颈便有阵阵麻木袭来，其中又夹杂着冷锐的凉意，如细小的毒蛇一般从后颈侵入。
阿棺看到怀里一直埋着头的小吟此时缓缓抬起头来，她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带着莫名笑意。
更诡异的是，那笑意，竟和傀儡娃娃的一模一样。
阿棺倒了下去，同时倒下的，还有那个傀儡娃娃。
“哎，不好玩，真不好玩，才这么两下就不行了。”
有女子的声音传来。草丛上的空气忽然有如水波一般晃动着，随着这句话语，浮现出了一个女子半透明的身影。她身段玲珑，步步生姿，双足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到，只见到有隐约裙摆流连于草丛之中。
她轻轻拂一拂衣袖，傀儡娃娃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昏迷不醒的明珠。几根透明的丝线连着她的四肢和身体，另一端在湲姬的手里。湲姬拍拍手，那丝线便倏然不见了。
“没怎么练过功夫的人体质就是弱，只摆弄了片刻，就没有体力了。”
小吟站在原地，见到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竟然没有丝毫害怕。
“小家伙，刚才你笑起来的时候，还真是可爱呢。”湲姬弯下腰，看着小吟，“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杀阿棺？”
小吟和这个美丽而又诡异的女子对视着，摇摇头。
“哦？原来是个小哑巴？”既然如此，就让我来看看你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直没有表情的孩子此刻终于有了反应，她的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连连后退。
“真不听话。”湲姬微微蹙眉，一扬手，定住了小吟的身形。
小吟站在原地，无法逃离，唯有拼命摇头。湲姬不为所动，伸出手来，触向小吟的额头。
这一刻，她忽然感到了极强的压迫力，面前这个小女孩似乎在拼尽全力调用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去抵抗着，使她难以侵入。更奇怪的是，在她的身体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意识，时隐时现。
怎么会这样？

☆、二十、惊变（2）

“真有意思，你的身体里住了一个人呢。”这一切更引起了湲姬的兴趣，她再次伸出手来，指尖的丹寇宛若一滴鲜血，印在了小吟的眉心。
忽然间，有长剑破空的声音，自身后呼啸而来！
湲姬并不躲。剑直直地穿透了她的身体，随着剑一同穿过的，还有持剑的人。
白衣的男子手持长剑，剑势凌厉，如穿过一个幻影般穿透了湲姬的身体。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诧，随即被冷锐覆盖。
这一刻，他的眼神冷如霜，寒如冰。
“放开她们。”他的声音如他的眼神一样冰冷。
湲姬挑眉一笑：“你说放我便放，凭什么？你根本伤不了我分毫。”
楚延歌不语，伸出手来，掌心虚握，须臾间便有一把小巧玲珑的冰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凝雪！”湲姬轻呼。
在她惊呼的一刹那，凝雪自楚延歌掌心激射而出，仿佛有灵性一般，直向湲姬而去。湲姬脸色微变，正欲抬手招架，却见凝雪在离她面前一寸处骤然转弯，飞回了楚延歌手中，消失无踪。
“放了她们。”他重复道，语气沉沉。
“别这样凶嘛，凶了，可就不俊了。”湲姬笑了起来，抖抖衣袖，有细碎星光散落下来，落入草丛中，“我本就没有抓她们，何来‘放了’一说？”
“解除阿棺和明珠身上的幻术。”
“明珠身上的傀儡术早已解除，过不了片刻就会醒来，不过，你的阿棺嘛……”
她故意不说下去，看着楚延歌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而变化。
“阿棺怎么了？”
“她怎么了，我可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她转身面向小吟，语笑盈盈，“你说是吗，小丫头？”
小吟低着头，没有做答。
楚延歌的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来到阿棺身侧，发现她的气息已经细若游丝。他的脸色陡然苍白，虽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身子亦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声音，与其说是低沉的怒吼，不如说是绝望的叹息。
“我也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的这个小姑娘，她的心里装着许多你不知道的事呢。”湲姬走到小吟身边，声音轻得几近魅惑，“来吧，让我们进到她的回忆里，看看都有些什么……”
小吟眼里的神色瞬息万变，仿如白云千幻。其中最多的，是愤怒，绝望，以及不甘。
“不。”就在这时，楚延歌却摇头制止，“记忆是一个人最隐秘的事情，我不愿去窥探他人的记忆。”
湲姬有些意外，停止了动作。
楚延歌走到小吟身边，蹲下身去：“小吟，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向她伸出手来，摊开手掌。这是他们之间曾经无数次进行过的游戏，她不会说话，却会写字。在树荫下，花影旁，小溪边，荷塘畔，白衣的男子和小小的女孩并肩而坐，她伸出手指，在他的手掌上划着。他初时以为她只是随意乱写，后来忽然发现她写在他手心里的，居然是一个个字。
那些看不见的字，如同她听不见的声音，是她想要对他说的心里话。
这一次，他同样将手伸到她的身前，看着她，等着她。
小吟的手动了动，终究缓缓地放在了男子的手掌上。她伸出食指，停驻在他的掌心，久久没有动。
楚延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滴泪水，温热，却又似乎冰凉，落在了他的掌心。犹如清晨花瓣上的露水，剔透的，还带着颤意。
他的心陡然一窒，他想收回手来，却狠了狠心，依然坚持着。
小吟看着他，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仿佛穿越经年而来，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起来。这样的悲伤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的眼里，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须臾之间，那悲伤陡变，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又有另一种情愫汹涌而来。这样急剧的变化使楚延歌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次向她看去的时候，他不由大惊。
小吟的眼中丝毫不见半点悲伤，取而代之的一种奇异的妩媚，像是情至浓时的女子面对着心上之人的娇羞。
楚延歌骤然回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无声立于身后的黑衣男子，暮离。
暮离看着小吟，小吟亦看着他，那样执着，那样坚定，仿佛将身边的一切都置之度外。
就在这时，湲姬倏然出手，按在了她的眉心。
忽如其来的举动让小吟大吃一惊，她奋力地抵抗着，眼里满是挣扎与愤怒。过了片刻，她逐渐安静，眼神也柔软了下来。她的目光没有焦点，落在楚延歌与暮离之间的虚空处，又似乎很远很远。
有丝丝缕缕宛若水波般的物质从小吟的眉心涌出，缠绕在湲姬的指尖。湲姬轻轻吹了口气，那水波似的玲珑便缓缓延展开来，仿若一副画卷般呈现在众人面前。
画卷之中，是在夜色中静静流淌的小河，男孩和女孩坐在河畔的石头上，折着一朵朵莲花，伴着欢声笑语。在他们身边的不远处，草丛之中，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坐在那里，静静倾听。夏日天气多变，忽然间便落了雨，两个孩子摘了荷叶做伞，急匆匆地向家里跑去。那个小小的黑影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捡起一片飘零在地的花瓣顶在头上，却再也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倏然，画面一变。
杀伐之音声声震耳，爹娘的尸体躺在身侧，渐渐冰冷。女孩蹲在地上，看着娘亲依旧美丽却再也没有生气的容颜，她想哭，却没有。白衣的男子就站在一旁，他的手里持着剑，剑梢滴下的是她爹娘的血，或许过不了片刻，也会有她的。他持剑，指向她。她没有躲避他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中映出自己的身影。他最终没有杀她，而是轻轻抱起了她，像捧着一朵柔弱的花。小小的女孩抱他的脖子，泪水汹涌而出，她擦去泪水，没有让他看到。他，也永远不会看到。

☆、二十、惊变（3）

画面又变。
它的身体那样轻，那样薄，甚至还没有纸片重。那样漆黑瘦小的它却用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