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一世(战国穿)+番外 作者:松泉(晋江12.7.24完结)-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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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笑道:“如果你能做公子的夫人,应该不会欺负我吧?”
子琴顿如五雷轰顶,头发蓬蓬竖起,脸如焦炭,口吐黑烟:“夫人不要开玩笑了,你家公子虽贵,可不是人人都想要的,在我心中,我夫君才是无可比拟的。”
“我知道,”女孩微微垂头,转着手中的杯子,声音怅然,“就是床屏上的人吧,我都看见了。”抬头对她嫣然一笑,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我很羡慕你呢,早想着和你聊聊了。”
子琴愣,淡淡地笑了笑,望着杯中点点晃动的光影,声音飘渺:“原来我还有让人羡慕的地方。”
秋日的阳光温暖清澈,透过古槐的枝叶洒下来,一片清凉的光影婆娑。
茶水已凉,茶香已淡,子琴调整姿势,低头轻抚自己酸痛的左脚,女孩单支颐,手指无意识地沿着石桌上的方格移动,表情遥远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午后,小小的院落宁谧祥和,远离尘嚣,恍然让子琴想起四个字:时光静好。
“我叫婧子。”许久,女孩的声音悠悠传来。
“嗯,我叫子琴。”她长睫轻垂,扣着石桌,微笑回应。
很久以后,当子琴想起和婧子奇怪友谊的开始时,总会想起那个奇怪的午后,就像她想起和伯妫奇怪的缘分时,总会想起春社日那混乱的三人行。
一切感情的起源,都那么不纯粹,让人叹息。
绕是如此,还有人嫉妒,发飙,把怒火发到她这个无辜的路人甲身上。
数日后,子琴被强行带回琴部落,在久违的厅堂中,面对吓死人的低气压中那面目阴沉的男人。
“说吧,你都和夫人说了什么,让她一趟一趟往外跑。”男人负手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夫人是成年人,无需人教唆,”子琴鼓起勇气和她对望,“或许夫人觉得在琴部落待烦了,想换个新环境。”
男人气笑,无由地让人的脊背上升起阵阵寒意,“这就是夫人三番两次督促寡人加快修筑青陵望台的原因?还说你没有教唆?”
陡然而起的凌厉气势让子琴几乎招架不住,十指在双袖间绞得紧紧,默了又默,脑中闪过一幕幕自此君入住以来,自己悲催的境况,忽然疑惑:难道自己又做错了?难道从一开始就应该毫不退缩死命反抗?看看这个入侵者在做什么,竟这样理直气壮地质问她,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嗯?”她若有所思盯着他的模样,让男人情不自禁地又近一步,低沉的嗓音带着性感的沙哑,诱人犯罪。
子琴全然不觉,反问:“公子不觉得自己的指责可笑了点?青陵望台是谁要修建的?夫人是谁把她吓跑的?琴部落的主人为何会流落到外面?你们这样的大人物做事是我想教唆就教唆得了?”
“哦?”男人眯眼,意味不明地绕着她转了半圈,目光始终不离她左右,唇角扭起别有深意的笑纹:“寡人倒想知道你为何会流落在外。”
子琴怔了怔,忽觉得眼前此人的思维不大正常,不过变态的心理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揣度的,既然人家都这样问了,她怎好不答,遂道:“我有失眠之症,受不得嘈杂,自女乐到来之后,我便整夜整夜不能安睡,所以不得不避出去。”说道后来,声音有点凄凉,“不过既然答应了县丞大人要接待贵客,琴部落也在尽力,还请公子不要再过多苛求。”
深夜里颈架长剑从酒窖中一步步走出的情景,悲音中艰难离去的背影,暮色中狼狈出逃的画面,一幕幕从脑中闪过,男人的神情有些恍惚,目光幽深地看向她:这个人,竟然是封父之墟人人称道的扶危济困仗义疏财之士,这是个怎样的笑话?
可是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声音淡淡:“看来倒是寡人的不是了,既然你说过要尽力招待寡人,就应该拿出点诚意来,又出逃又诱拐寡人的夫人是什么意思?”
如此颠倒黑白,子琴气急:“你……”
男人单手制止了她:“不如这样,女乐寡人可以撤去,你也可以回来,夫人也不必每天往外跑,但作为补偿你必须每晚为寡人演奏数曲,如何?”
貌似有礼的询问,可是那神态语气,不容违抗的气势,哪里有一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子琴默,想了想还是心犹不甘,问:“那演奏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无休无止地演下去吧,琴部落的黍米也是有限的。”
无声地气浪陡然涌起,男人看向她,目光更深,语气紧绷:“到青陵望台建成为止!”
子琴无声地打了个寒战,悄悄地后退一步,勇气鼓了又鼓,方才答道:“遵命。”
☆、两个男人
幽涧花落,疏林鸟坠。
不,还不足以形容,还带点大风起兮的豪迈,前无古人的怆然。
无法描述的意境,更因为面前的乐器,又让她想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慷慨悲歌,不禁有些痴了。
十亩之间,桑女其娈,携子之手,行与子还。
十亩之外,桑女其姝,携子之手,行与子逝。
低沉的嗓音款款而颂,她还没有从自己的想象中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眼前击筑的男人。
左手按弦,右手执尺,素雅的长袍闲适地穿在身上,宽宽的袖子半垂在筑的两端,他未带高冠,简单的束发后有两缕披垂而下,轻柔地拂过他轮廓幽邃的脸庞,无形中消融了那过于威严凌厉的气势,此时,他更像一个风流闲雅的贵公子。
贵公子抬起头,筑音悠悠回落。
“记住了吗?”他问,唇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纹。
子琴一惊,低下头去,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盯着眼前的琴,脸一点一点地热了起来。
“怎么?”他徐步走到她的身旁,微微倾身,落下的长发拂过她的手臂,声音低沉地问道。
子琴心中不自在的感觉更浓。
每日听琴的人不满足了,于是自己击起了筑,谱起了曲,还命她记忆曲谱,以便演奏。
她承认自己初见他击筑时十分惊讶,也轻易地被那格调不同的曲风吸引了心神,以至于根本忘记了要记谱这件事,现在被他问起来,除了窘迫还是窘迫。
“子琴驽钝,没有记住。”她羞愧地承认。
“哦,那岂不是要寡人再来一遍?现在倒是谁演奏给谁听?”声音里没有斥责,倒有几分浅浅地戏谑。
子琴更加不安,长睫轻垂,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脸涨成通红。
从男人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圆润泛红的耳垂,白皙粉嫩的脖颈,可口得让人恨不能咬上一口。
“真的让寡人再来一遍?”他问,身体若即若离地俯在她的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轻轻的,痒痒的……
子琴僵了;一动也不敢动;心砰砰乱跳;几欲眩晕。
“公子……公子不觉得您的曲风和歌词不大相配”半晌;她终于想出了这么个借口;结结巴巴道。
“唔?”
“您看这个怎么样?”
她迅速地在琴上拨了一曲,抬头问道,神色间的羞窘已然退却,换上一副不相宜的严肃表情。
“不怎么样。”他直起身,神色变淡。
“这个呢?”她硬着头皮,又来一曲。
“更糟!”
“这个?”
……
男人目光幽深地望着她,寒芒凛凛,紧绷的下颌隐含不悦,周身的空气如凝冻的冰山。
子琴继续不下去了,抚着琴弦的手指微凉战栗,她微微垂着眼睛,呼吸凝滞,艰难道:“公子还是请女乐来吧,子琴……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愿尽力?”男人的语气冷冽逼人,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那种冷漠倨傲的姿态实在让人难以消受。
子琴默然,眉宇间是无可掩饰的厌倦无奈,小巧的唇抿得紧紧,好久才道:“原来公子还是觉得琴部落不够尽力?公子不是说每天演奏数曲就行了么,现在不能达到您的新要求就开始咄咄逼人?很抱歉,恕子琴资质鲁钝,实在无法满足您老伟大的胃口。”
说完,也不看他,径自起身就走,心中窒闷得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还未走出两步就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拽回,子琴一个踉跄,只听清晰的咔嚓一声,被男人扣住的手臂软软地垂了下去。
他,他竟然卸她的手臂!
子琴惊骇望着他,面色惨白,嘴唇抖颤,豆大的汗珠一粒粒滚落,剧痛和恐惧猝然袭来,双瞳渐渐失去了焦距。
“确实鲁钝,怎配得上寡人的词曲。”男人慢慢地逼近她,一字一顿,毫无温度的话语弥漫着一股残忍的意味。
“胳……胳膊……”她喃喃,细弱的颤音犹如破碎的乞求,冷汗涔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颓。
男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子琴倒在地上,像一具毫无尊严的破布娃娃,痛楚地挣扎喘息,脱臼的手臂软趴趴地耷拉在地上。
“子琴?”男人惊了,迅速地半跪在地,把她扶在怀里,一手捏着她的肩膀,一手握着她的手臂,低声道;“忍着点。”又是一声揪心的卡擦声,子琴眼前一黑,惨哼一声,汗和泪水一起落下。 “好点了吗?”低沉地嗓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指腹拂过她的眼帘,恍然让人产生温柔的错觉,她笑了笑,满心寒凉,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手托着自己的臂膀,摇摇晃晃地离去,仓皇趔趄的背影,看上去柔弱而凄凉。
男人负手定定地看着,微眯的眼睛寒芒四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挺拔的身躯看上去清俊冷毅,只有宽袖下微颤抽紧的手指泄露了些许心绪。
还未走到门口,子琴便被一股大力撞得几乎再次脱臼,来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关心地问道:“你还……”瞬间脸色变得像她一样白;扶着她的手也忘了松开。
子琴无心关注其他,拨开来人的手,走出门去,来人一时呆在门口,失神地望着她的背影。
“大人,大人。”门口有人小声提醒。
来人反应过来,疾步走进厅堂,拜道:“大王,太子伐魏归来,大获全胜,拔下两城。”
“好!”眼前的不快被突来的好消息冲散,男人朗然,“回宫,为我儿接风洗尘!”
密密麻麻的车马从琴部落蔓延开去,左右看去望不到尽头,侍卫仪仗增加了数倍,却全都钉子似的目不斜视,黑压压的一声咳痰不闻。侍女侍人齐齐地恭候两旁,垂眉敛目,端庄凝肃。
琴部落的人全都吓呆了,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被侍人指挥着按指定位置跪好,战战兢兢地恭送贵人出门。
子琴已经麻木了,僵硬地跪在人群中,无所谓震撼和感慨,心中只是一阵接一阵地恍惚,仿佛落入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境。
原来他就是宋国国君,原来他就是剔成君口中那个逐兄自立、狂妄骄横的宋王宋偃。
可是为什么……
脑子钝痛,胸闷气短,眼前发黑,她已经无法再思考其他,只希望眼前的一切赶快过去,越快越好。
一双云纹凤饰的翘头履停在面前,子琴垂目,不言不动,如一块僵硬的化石。
云履从她面前走过。
她轻轻地闭上眼,默默等待。
不知何时,车马辚辚声渐行渐远,不知何时,悄悄的松气声响起,不知何时,身旁的侍女把她扶起。
她慢慢地抬起头,脸色肃然苍白得像从地狱中走出。
“从现在开始紧闭正门,清扫琴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