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一世(战国穿)+番外 作者:松泉(晋江12.7.24完结)-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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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蛩低吟,轻风扫过窗棂,各种细微的声响在万籁俱寂中清晰地叩击着她的神经,如空谷回音,如幽涧滴泉,渐渐地汇集成一股巨流,漫过所有的感触,失眠再一次降临。
陌生的房间太冷,太空,没有一丝熟悉的痕迹,让人惶然。
身处黑暗中的人总是如此脆弱,无数的往事翻涌,无数的情感汇聚,逐渐澎湃成绝望的汪洋,她在里面沉浮,挣扎,窒息,最终被淹没。
死亡的幻想,如恣意起舞的幽灵,愈演愈烈,渐成一片妖异瑰丽之势,一步步夺取了她的神识。
她漠然起身,下意识地寻找匕首。
“夫人?”不知何时,她竟走出了门外,发现那个独臂侍卫仍然守在那里,夜色中,如一块坚毅稳定的磐石,她的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算什么?她对他算什么?竟值得他如此忠心守护?
可是心中却慢慢地泛起一丝温暖,漫天漫地的凄凉感瞬间松动,她笑了笑,说道:“鲁伊,你休息去吧,那贵公子的侍卫还不够多么,这里不会有事的,天明了还有好多事仰仗你去做。”
鲁伊看了看她,顿了顿,点头去了。
她在那里呆了许久,静静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没有一丝泪痕,只有如夜一般的阖深幽寂。
院中庭燎几处,黑暗中火光摇曳,映着几名凝然挺立的侍卫。
她的世界,被人如此侵占,还是以那样蛮横的方式,她摇了摇头,淡然苦笑。
她取下一只火把,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黑暗中,身穿厚重披风的男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侍卫答道。
好不容易抱着一坛酒上来,却发现四周亮起的火光中,两把寒剑横在她的颈前,她懵了一会,还是一步步走出地窖。
两把剑始终不离她的颈部方寸。
“你在做什么?”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形的威压,暗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长长的黑色披风和夜色融为一体。
她心中冷笑,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微笑着问旁边开始收剑的侍卫:“请问这是哪里?”
那侍卫有点愣,下意识地答道:“琴…琴…”却被旁边迫人的气势所慑,没有说下去。
“琴部落,”她点点头,微翘的唇角带着几丝幽凉讥诮,“我还以为自己喝醉了跑到了别人家的地盘上撒野。”走了两步回头轻笑,“看来喝醉的人不是我,是不是公子?”
男人没有回答,幽深难测的眼眸如奔涌不息的大海般内敛深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薄唇紧抿。
她对着满室浓郁的夜色不停地笑,而后笑声变淡,变凉,颓然倦怠地抚着羽觞对着空气中的某处喃喃自语:“你一定不认识我了,以前的我遇到这样的事肯定会生气的,可是现在我连生气都不会了,只会买醉,失眠,变老;你还会认识我吗……”
说道最后;力不能支;眼角噙着一滴泪,醉倒在地上。
不知何时苏醒,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条厚厚的被子,朦胧的光线中,细微的啜泣声入耳。
她刚想说些什么,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连忙用手捂着嘴,就要向外冲。旁边早有人把盆递过来,她按着盆沿呕得惊天动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脸上涕泪纵横。
旁边的秋一边替她轻轻地捶背,一边端过准备好了茶水,子琴漱了漱口,又擦了把脸,托着疼痛欲裂的额头地歪在床上。
秋眼圈红红地清理完一切,又倒来热茶给她暖胃,子琴心中不忍,道:“麻烦你了;秋,你去休息吧。”
不说还好,一说秋的眼圈更红,哽咽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子琴怔住,小嘴张了张,却无法说出一句话,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眼帘慢慢垂下,唇角抿起,过了好久才淡淡道:“我……以后少饮酒就是了。”
秋呜咽更甚,却不愿在她面前失态,抹着眼泪就要出门,子琴叫住她,停了停,轻道:“……明天,把公子夫人住的房间那个床屏取过来吧。”
秋背对着她,嘴紧紧闭起,微微点了点头,便开门出去。
子琴望着门口的方向,发呆了好久,才侧身转向墙壁,明灭的灯光中,长睫濡湿。
那个房间,由她亲手布置,到处充满他和她曾经的回忆,床屏上他不同的画像,窗棂边各国钱币制成的风铃,他喜欢的却无法送给他的莲花,还未完成的记忆之帘……
琴部落唯一不容侵犯的房间。
可是现在它却被无情地侵犯了,甚至都不容她整理一下,甚至就在她刚刚下床后不久。
唇角滑过几不可察的苦笑,长睫低垂,她在心中对那个俊雅的男子轻道: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吧。那里,俊雅男子的周身漾起粼粼的光影,眉梢眼底是最动人的温柔笑意,轻轻地把她揽在怀中,在她耳旁慢语:有琴的地方,弘不介意是哪里。她唇角微扬,长睫下却有更多的泪珠滚落,心的触角一寸寸抚过他俊雅的面容,她亦对那个男子道:有琴地方,就有弘,他永远在住在琴的心里……
天光大亮。
秋过来伺候的时候,她头脑有些昏沉,却很讶异自己昨晚醒来后还能睡着,看到秋手中的床屏,竟有心玩笑,点着画像上的俊雅的面容轻问:“昨晚看到春宫图了没?”
秋脸色微红,忍着笑意,准备洗漱用具。
用过膳,依然有头重脚轻的感觉,身上酸软无力,想是昨晚受凉的缘故。
原想着是否要见见那入住的贵客方不失礼,却不料贵公子已经出门,贵夫人还在休息,倒免了麻烦。
一天里都在卧床看书,偶尔喝个热水,摆弄一下竹简,倒也恬淡安静,心中还道其实时不时地生个小病也不错,却不料下午的时候身体愈发难受起来,浑身的酸软变成了酸痛,从内到外备受煎熬。这才想起要请大夫。
公子狩猎归来,照例夜宴,甚至还没忘记捎带上她这个主人。
“很抱歉,我今天身体不适,公子的美意子琴记下了,改日亲自面谢。”她对前来传话的侍女婉拒道。
传话侍女道:“公子夫人在得知您擅琴之后,很是仰慕,请奴婢务必把您请到,一展才艺。”
强人所难?
子琴不温不火:“今日却不行,委实有病在身。”声音淡而凉,言罢拾起床榻上的书卷,不再看来人。
那侍女却不走,慢慢道:“公子对夫人甚为宠爱,有一次夫人想要听琴师曹的弹奏,琴师以爱妻有病在身为由拒不出演,公子就把琴师的双手送给了夫人。”
如此血腥残忍的事实竟以如此平淡的口吻倒出,侍女秋早已惊得两眼圆睁,面白如纸,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才没有呕吐喊叫出来,身体抖得如一片狂风中的落叶。
子琴却无太大的反应,只把书轻轻一放,十指相扣,淡然问道:“子琴是琴师?”
平淡无波的口吻,清冷疏离的气质,却蓦然焕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传话侍女心中一寒,双膝跪倒,垂首道:“婢子不敢,只是公子的吩咐向来无可违拗,今日公子的吩咐婢子不能办到,不用公子责罚,婢子也无颜存活于世,就请您直接给一个了断。”说罢叩首不已。
子琴真的呆了,垂目看着地上的人,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手指微颤地揪紧衣袖,轻道:“我明白了,请容我梳妆,你回去复命吧。”
传话侍女称谢告退。
“夫人,你?”侍女秋上前紧张地扶住她,眼中含泪。
“算了,那样的人无道理可讲,我虽不怕,只是让琴部落染了血却是讨厌。”她微微蹙眉,撑起身体,下床装扮。
大堂内灯火辉煌,比平时她在时亮了两倍不止,两旁恭立着侍女,堂外还肃立着侍卫,恍然让人生出极其陌生的感觉。
她上前行礼。
贵公子道:“夫人擅琴,可否为寡人演奏一曲?”
她心中疑惑着“寡人”二字的使用范围,口中有礼道:“不知公子夫人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贵公子道:“自然是夫人最拿手的。”
子琴默了一默,竭力支撑着自己发虚的病体,徐徐道:“子琴曾从齐国琴师学艺,只是琴师最擅长的乃是悲音,与公子夫人此时欢宴的情形不大相称。”
贵公子淡道:“倒要领教。”
子琴忍着强烈的眩晕感跪坐到琴几旁。
肃然片刻,十指抚弦。
如水
般的语言从指下流淌,仿若从青山碧水间传来芬芳的笑意,无边的往事漫过倾诉的双唇,那些尘缘,那些旧事,在落幕的红尘外,越走越远。
什么样的情可以让你四年等待,八年守护?
什么样的痛可以描述你在最幸福的时刻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什么样的纠缠可以形容你在她最伤痛时恣意掠夺,疯狂欢爱?
时光漫溯,沉重萧瑟的琴音,潜入记忆的肌肤,执着前行。
曾经也是那般明净,恰如晨光中初初绽放的带露百合;曾经也是那般爱笑,幻想着像太白一般潇洒不羁;曾经,也是那般意气,在自己的童话王国里金戈铁马。
而今想来,不过是一个个带泪带血的笑话。
残风暮雨,浊酒空月。
见过荒野中骷髅的沉默,见过斜阳下奴隶的挣扎,见过了飞雪中宫廷的血腥,也见过尘路上生命的卑贱辗转。
残缺,飘零,苍凉。
二十八岁的生命,八十二岁的心境。
只剩下最后微弱的乞求,用有生安静的岁月,净化心灵的污垢,与他相守。
寂静。悲咽声声,琴声袅袅而止。
子琴缓缓地收回双手,唇色惨淡,虚汗淋漓,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
一曲悲音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此时身心俱枯,唯有残存的意志呼啸呐喊: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颤抖的手指隔着衣袖紧紧地掐住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她有片刻的清醒,她慢慢地抬起头,想要礼貌地辞别告退。
男人墨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黑到虚无,像宇宙空间最神秘的黑洞,无一丝暖意,无一丝光亮,一分一分地吞噬着周围生命的活力。
极度的压抑,莫名的张狂。
她呼吸凝滞,几欲晕厥,眼前浮起大团大团的迷雾,吃力地把目光调向旁边,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软软地歪在侍女的身上。
“请容告退。”
她就在原地请辞,努力了几番方颤颤巍巍站起身,游魂一般向门口游去,每一步都像踏在浮云上,每一步她都担心自己会倒下去。
绝不可以,绝不能在这里!
短短的几步路像经过千里跋涉,她无法注意周围的目光,她的全副身心都在下一步路上,走出堂门的那一刻,她终于看到了琴部落的人,看到台阶下守候的鲁伊和秋,失血的嘴唇张了张,她刚想说些什么,黑暗汹涌而来,她直直地向前倒去。
☆、意外之变
又养病又养伤的日子总算避开了一些让人尴尬不快的应酬,可是即使这样的日子也并没有好过多少,县丞大人为了讨好贵公子,竟在狩猎期间巴巴地送上一队女乐,自此后琴部落管弦四起,歌舞升平,向来低调的存在瞬间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每到夜宴时分,经常可以见到被侍卫抓到的爬墙偷窥的宵小。太多纷乱的变故,让神经本就脆弱的子琴几乎频临崩溃。
这也就罢了,子琴还发现琴部落中除了她自己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