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一世(战国穿)+番外 作者:松泉(晋江12.7.24完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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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椅子上传来异动,她的视线移过去,一团高大的身影缓缓伸展,就像恐怖片中那些生于幽暗的生物,飘飘忽忽,慢慢逼近,安琴惊恐地睁大眼睛,呼叫卡在喉咙里,心肝剧颤,眼看就要翻白眼。
对面的影子说话了,带着久思的沉吟:“不进宫也好,至少让兄侯看清楚你是怎么想的。虽然你这个人狂妄自大又脾气不好,但好歹还长得不错,看在你尚有几分才情的份上本公子不介意收了你,你放心,我会护你。”停了停,似乎有些扭捏,“你把本公子的房间锁了,却没有锁自己的门……漫漫长夜,本公子懂,我们……安歇吧。”
频临昏厥的安琴陡然又被惊醒,全身上下被过了一波高压电也似剧抖不已,蓦然一个枕头砸过去,非人的嘶吼贯彻长空:“滕训,你去死!”
窗外,一群乌鸦呼啦啦地惊掠而起。
终究还是走上了进宫之路;安琴气馁,对韩宅的人逐个提点嘱咐。
滕训看不得她那副生离死别的样子,说道:“又不是让你上刑场,放心好了,本公子会替你打理。”
安琴又抖,好似癫痫发作,克制了好久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化身女暴龙,冷声道:“替我打理,顺便打理到自己腰包?”
滕训嗤道:“就你那点家业,还不够本公子塞牙缝的,也就是你小心眼地防护罢了。”瞄了瞄她手中的东西,道,“闭门鼓捣了一天,也不知鼓捣了个什么玩意,还藏着掖着。”
安琴不理他,径自登了车,一路上滕训的目光不停地扫过来,却又高傲地抿嘴不问。
安琴正色向前。
她身无长物,唯有用一些不足为道的小玩意博人一笑,不然还能送什么呢?相比于滕宫,她这里贫瘠得可怜。
进了国母的宫殿,侍人道:“夫人正在安歇。”
滕训道:“给琴夫人安排一处住所,她是探望国母的贵客。”
侍人接过安琴手中的东西,答应着去了,还偷偷瞄了安琴几眼。
安琴瞅着滕训,嗤道:“我算哪门子贵客?现在怎么办,是等夫人醒来,还是探望国君?”
滕训道:“择日不如撞日,一并看了罢,完事了我也好赶紧出宫。”
国君的宫殿安琴从未见过,一路上穿廊过桥,分花拂柳,安琴全无欣赏的心思,每一脚都像塌在自己的胸腔,心中砰砰乱跳,激动,不安,又害怕。
类似于一种近乡情怯的复杂感觉。
宫殿中,传来熟悉的声音。一瞬间轻风中念诗的深情,马背上指点的明朗,床第间呢喃的缠绵,各种声调各种面貌涌进脑海,安琴竭力抑制着波涛翻涌的思绪,眼睛有点发涩。
声音清晰起来,沙哑中夹杂一丝烦躁:“少姬,寡人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去照看尚儿吧,他也病着。”
女子轻轻地回了一句什么。
滕弘的声音又起,隐隐有丝不耐:“他也是寡人的儿子,什么先先后后,照顾好他也是对寡人尽心。好了,药放在这里,寡人一会就用。”
女子退了出来。
滕训走了进去。
女子的面孔缓缓抬起,容色之艳丽,足以令满院的春光失色,安琴吃惊,女子也看见了她,露出同样的表情。只是匆匆照面,两人均把对方那种复杂的神色尽收眼底。
安琴浑身冰冷,内心像是有一场飓风过境。
原来他还有如此美貌的夫人,原来他已经有了孩子,那自己又算什么?
可是这些自己不是早该料到的吗?
她一阵冷一阵热,五脏六腑像被煮在开水里,酷痛难耐,羞愧难当,仓皇地转过身,拔脚就要离开。
滕训出来,急急地拽住她:“做什么你,等这么一会就不耐烦了?”
安琴抬眼看他,神色冷淡:“我不进去了,没什么意思。”
滕训皱眉,声调压抑:“你又发什么疯,国君是你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的吗?还不快点进去!兄侯今天心情不好,你小心着点,我还有差事,先走了。”
说完长吁一声,不再管她,任命地接人去了。
安琴硬着头皮随内侍进殿。
滕弘高高在上地跪坐在几案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进殿,行礼,起身,垂首静立。
“不是要见寡人么,何故一言不发?”
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漫不经心的沙哑。
安琴心中微颤,强忍着满心的酸楚,有礼地回道:“本来是想探望一下国君的病情,看来国君精神甚好,却是琴多此一举了,请容告退。”
双袖交叠,轻轻施礼,等待他的释放。
一双软底云靴子不紧不慢地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不言,不动,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让人胸闷窒息,无处遁形。
时间变得令人难以忍受的缓慢,安琴浑身僵硬。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抵住她的下颌,缓缓上抬,声音波澜不兴:“既是探望,便该看上一眼。”
视线被迫上移,那张朝思暮想的脸,那张让她爱恨皆不能的脸就那样无遮无拦地印入她的双眸。
他瘦了,颧骨都突了出来,暗淡的脸色透出病态的蜡黄,本就宽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愈发宽大,像是一阵大风就可以把人卷去。只有那双眼睛墨黑幽深,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即波澜不惊又冰冷蚀骨。
再也不是印象中那个温柔款款的男子,再也不是那个深情念诗的男子。
飓风过后,满是疮痍。
安琴难受地侧开脸,眼中一片潮湿。
滕弘没有继续,缓步回到塌上,徐徐道:“其实寡人早想问你一句话,如果韩平未死,你会怎样?”
安琴皱眉:“谁?”
“你为之殉情的丈夫,不要告诉寡人你忘了。”
安琴恍然。
想了想,认真道:“无论死与没死,现在都与我无关。”
滕弘微哂:“当初都能殉情,现在倒断得干净。”
幽凉的语调,透着说不出的意味,安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嘴唇抿了抿,一言未发。
滕弘摆了摆手:“想必对寡人更是如此……你回去吧。”
轻巧得像脱去一层旧衣服。
安琴艰难地转过身,步履踉跄地往外走。
门外匆匆地撞进一个人来,正是去而复返的公子训,看见安琴,呆了呆,向滕弘秉道:“孟子来了。”
滕弘点头:“请进来。”转头看向愣愣的安琴 ,吩咐,“你到屏风后面去,躲好,不许给人看见。”
安琴无言听命,脚步像失去了直觉一般机械地走向屏风的方向。可以亲耳聆听到圣人的言论了,可是此时,她的心中无一丝一毫的欢悦,完全被一片冰雪覆盖。
☆、请君用药
儒衣长袍的孟子走进宫殿,向国君行礼,国君起身相迎,道:“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待孟子坐定,滕弘微微倾身,说道:“此次传先生前来,是有一事请教。如今齐国要在薛地筑城,滕薛接壤,寡人恐其由薛及滕,甚是忧心,先生觉得要怎样应付才好?”
屏风后无意识描画图案的手指顿住,安琴凝神倾听。
孟子默了片刻,说道:“当初太王住在邠邑,北狄常来侵犯,太王即离开邠邑,避到岐山脚下,这难道是太王定要选取这块土地吗?其实是出于万不得已呀!”
安琴怔住。
孟子又道:“君候如今只要效法太王,真正做善事,后代的子孙,必定有能称王天下的。君子开创基业,给后人树立榜样,至于将来能不能成功,就要靠天意了。现在君候能对齐国怎么样呢,只有勉力做善事罢了。”
安琴唏嘘。
忽然觉得像在大考前,心理焦虑的学生向老师请教备考方略,而老师却大讲特讲平时打好基础的重要性,话虽没错,却让人心中失望。
滕弘眼中的失望掩都掩不住,微微扭头压下一波低低的咳嗽,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勉强道:“寡人知道了,身体有些不适,先生退下吧。”
气氛无论如何都有些尴尬了。
孟子恭谨地起身,一板一眼地行礼,有礼地告退。
滕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暗淡。
嗓子中的奇痒再也忍不住,一串咳嗽冲口而出,这才想起药还没用,有些沙哑地吩咐内侍:“把药再热一下。”
微微托额,神情疲倦,陷入深思。
目光不经意落到对面的屏风,只见屏风的边缘不知何时探出半张小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眼睛眨也不眨。滕弘的心中突地浮起一丝笑意,声音淡淡地问道:“不是让你藏好么,这副样子做什么?”
安琴耸耸肩,从屏风后走出来,说道:“机会难得,不看圣人一眼,以后怕再也遇不到这样的机会?”
“你说孟子?”滕弘斜斜地倚在榻上,单手撑腮,疲色中透出一丝兴味。
安琴点头,明显不愿多谈,脚步向门口挪动。
“你为何觉得他能称得上圣人?”滕弘继续发问。
安琴脚步略滞,为何?她怎么知道,你要问她为何地球是圆的,她能答得出么?
想了想,还是决定尽快结束这场谈话,遂道:“他的思想和孔子一脉相承,历来是治国正道,也符合人们的理想。”
滕弘坐起身,双眉扬起,笑道:“看来琴总有办法让寡人惊奇,那寡人是否该考虑一下要不要放过你?”
安琴脸色微冷,疏离道:“君侯之前已经说过让琴告退了,而且琴还好去看望国母。”
“是么?”滕弘不置可否,拢了拢袖子,淡道,“也好,去吧。”
安琴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离去,好像身后有一条恶狗追赶。
无论如何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她不想做别人玩物中的一个。
国母的寝宫,定姬已经醒了,正在饶有兴味地拨弄安琴送给她的纸鹤风铃。
安琴行过礼,看了看定姬的脸色,还算精神。
定姬道:“听云姒说了,这个东西叫风铃,琴的手艺不错。”
安琴微笑:“小时候生病无聊,经常摆弄这些小玩意打发时间,不过是博人一笑罢了,夫人喜欢是琴的荣幸。”
云姒接过风铃挂在窗下,铜铃响起悦耳的声音。
定姬笑:“把乐师的编钟取过来做风铃岂不更好,也不用那劳什子东西敲,风一吹,就可以响起不同的节奏。”
安琴拍手称妙,看到定姬挪揄的目光,忽觉自己忘形,有些讪然,有些不安,脸慢慢红了。
定姬道:“看到琴,就想起吾小的时候,性子真像。”
脸上浮起遥远的回忆,像风中的薄雾,只短短一瞬,便随风消散。
定姬靠在床背上,问道:“见过国君了?”
安琴点头:“还不小心见到了孟子,挺方正的一个老夫子,动作不紧不慢的,却给人浩然正气的感觉,不知道是他本人的气质就是如此,还是因为先入为主的感觉?”
定姬道:“国君气色怎样?”
安琴呼吸一窒,勉强道:“还好,不怎么按时吃药。”
定姬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安琴不安,结结巴巴地安慰:“国君年轻,夫人不必过于忧心,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定姬看了她一眼,道:“伤在儿身,痛在母心,他的病反反复复,又不肯好好用药,吾怎能不忧?换了多少人去伺候,都不管用,难道让我这个老婆子亲自拖着病体去监督?”说道后来,竟然一副恼色,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安琴的嘴巴无声地惊成了o形,万万想不到,堂堂的一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