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6番外 作者:醉倚风(晋江2013.6.29完结)-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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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悍的怀抱,陌生的温暖,白夜不觉愣怔无措:她唤出的这个叫做惧幻蛊,中蛊的人会看见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画面,人看见自己害怕的东西本能应该是后退防卫,施蛊者便因此得以迫退敌人,所以,她根本没有防备他竟然不退反进,且以这样迅速而强力的动作抱住了自己。
错愕之下,白夜竟然忘记了挣扎:这样的怀抱充满了令人眷恋的安全感,姬伐月的怀虽然令她迷醉,但是,相形之下却似少了一些什么,说不出具体是少了什么,可正是这缺失的难以名状的一点点,竟令她怦然心动。
刘珩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儿,半晌,却未感觉到锋刃加身的痛楚,鼻端的一缕幽香令他蓦地清醒:风儿不会武功,怎么可能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况且这香气……
他倏然松开怀抱后退两步——是白夜!
刘珩尴尬无措,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无从启齿,半晌,才讷讷地道:“对不起。”
令人窒息的温暖骤然消散,白夜只觉心头一空,怅然之中听见刘珩的语声,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为什么松手?为什么退开?
刚才还是那么深情霸道,这一刻竟然就如此疏离冷淡。
是不是每个男人都一样,喜欢了就把女人拉进怀里,厌倦了再一把推开?
被羞辱的怒火化作轻蔑的冷笑,白夜寒声道:“还以为你有多痴情,原来是心里想着风儿,嘴里念着柔绮,怀里还要抱一抱别的女人,对不起这三个字留着去骗你的风儿吧。”言罢转身向着小屋走去:“你这种负心薄幸的人就该死了才好,没的浪费我那么多药。”
刘珩沉默地看着她愤然摔门进屋,眸色复杂。
气恼了半晌,白夜渐渐宁定心绪,才觉得自己这个脾气发得有些莫名其妙:幻蛊施出,中蛊者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做出错误的判断也是理所当然,况且,他抱住自己的时候,嘴里明明唤的是“风儿”,可见得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风儿,并不曾背叛他的爱人,自己一直都是艳羡着那样痴浓的情意,怎么反倒生起气来?
思前想后都是因了自己无故施蛊而起,她未免又自责不安起来,隔着窗户见刘珩默立在料峭寒风之中,想要唤他进来,又觉难以启齿,想要视而不见,却是过意不去……
纠结良久,忽见刘珩抬首向着屋内沉沉一笑,眸光明澈温暖朗若晴阳,转身向着山中走去。
“等一等!”急切中顾不得自矜,白夜顿足掠出房门再次拦到他身前道:“这么急着去找她,难道是怕自己还恋着柔绮?既然忘不了,又何必惺惺作态地自欺欺人?”原本只是想留住他再休养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出口的话就这般刺耳,白夜心里有些后悔,可是,言如覆水,自然无从收回,只得略略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
刘珩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并没有反驳什么,似乎也没有生气,语声平淡地道:“白姑娘刚才是向在下施用了幻术么?”
白夜一怔,抬首对上他烁烁的眸,那样直透人心的犀利,仿佛连心灵最角落的隐私都被一览无余,她心头一凛,轻声答道:“是蛊。”
“什么样的蛊?”
“惧幻蛊。”
“惧幻?”刘珩微惑地重复了一下。
“就是……可以让人看见自己心里最害怕的东西。”白夜没有底气地小声解释着。
沉默了一晌,刘珩忽然深深一揖,低声道了句:“多谢。”再度提步,绕过白夜向山中走去。
“嗳……”白夜想拦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珩却应声驻足,幽幽地道:“柔绮死了,我欠她一条命,还有一辈子的幸福,今生无可报偿,等我死了,在地狱里还她,可是,这一世,我答应风儿要给她幸福,虽然没有做到,但至少也该生死与共。”
白夜怅望他魁伟挺拔的背影:虽只寥寥几句,却有着感人心动的坚决,这是否算得不离不弃情比金坚?这是否就是“生死契阔,与子偕老”?
刘珩一步一步走向山中,唇畔,无声扬起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一辈子,要能舍得,方是通达,更要能找到一个你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的人,方是活过。
☆、第四十三章 际遇乖张奇蛊乱(中)
冰雨淅淅,轻叩窗棂。
姬伐月自睡梦中迷离半醒:下雨?太好了,今天终于可以不必去山中枯守。
他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多久没睡懒觉了?
每天早上,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早起,如果他迟了,杨柳风决不会前来相唤,而是自己动身上山,她的伤虽然好了大半,但那么艰远的山路又如何捱得?
姬伐月正朦胧着要再度睡去,忽然听见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轻响,骤然惊醒蹙眉:下雨还去!
他拽过长袍起身推窗望去,果见杨柳风已撑开一把纸伞准备向外走。
“天雨路滑,何不歇息一日?”姬伐月扬声中提气飞身凌窗而出,眨眼间翩然挡在她面前。
“公子连日劳苦,奴家深感不安,未若权且歇息一日,奴家自行前去便可。”她柔声慢语神情恳切。
“就算他会回去找你,又何必选在这样的天气?”姬伐月顿了顿,捺下性子柔声道:“你若放心不下,等雨停了我再陪你同去。”
“奴家承惠多矣,公子侠骨高义自然不吝相助,奴家固无以为报,又岂可不知进退一味叨扰?”杨柳风欠身一礼道:“公子美意奴家心领了,若果然恤怜,还请留步。”言罢便退身离去。
姬伐月看着伞下绰约的背影,忽然一字一顿地道:“其实你我都清楚,他根本就无望生还。”
杨柳风忽然停下脚步,却不回身。
心里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占据着,似乎是畅快,又好像是心疼,姬伐月接着道:“我一直没有阻止你自欺欺人,是因为我觉得你自己能够走出来。”
她只是沉默地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回应。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雨声和寒透人心的冰冷窒息。
很久,姬伐月无声一叹,缓缓转到杨柳风面前道:“回去吧。”说着,抬手去接她手中的伞。
羽睫垂掩,遮隔春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人儿却是蓦地握紧了手中的伞柄。
无声的抗拒令琥珀色的瞳人中怒焰一炽。
“他不会死。”杨柳风的语声虽然很轻,却透着令人心疼的坚决。
姬伐月俯视着那不肯透露丝毫情绪的素淡容颜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就不会这样折磨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么短的一句话,他竟然说得如此生涩艰难,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根针扎进自己的心里——他想伤的明明是她,为什么却刺痛了自己?
杨柳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偏身企图绕过他继续往外走。
姬伐月骤然劈手夺过她手中的纸伞狠狠掷在地上。
杨柳风被带了一个趔趄,努力地稳住身形,慢慢抬首看向天空。
铅灰色的天,沉沉压向大地,冰冷的雨丝如千万钢针攒刺人间。
神色漠然地任由雨水沾满脸庞再无声滑落,她仿佛已经被这无情的冰雨所冻结。
那样空洞到了无情绪的水眸却猝不及防地击散了姬伐月心头的怒意,他疚然痛望半晌,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就算他还活着,也不会希望你这样对待自己吧?就算他今天真的去了,没看见你,难道还不肯多等一天?”
杨柳风缓缓地低下头来,怅然怔望着院门。
雨,打在身上的每一滴都寒透骨髓,他尚且觉得冷,她又要如何承受?
姬伐月褪□上的长袍,上前,裹住那柔弱单薄的娇躯,语声微涩地道:“若是着了凉,雨停了你也别想去。”言罢,已是不由分说地抱起杨柳风向她房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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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雨沥沥,石林寂寂。
刘珩定定地俯视着那一晚篝火燃烧的地方。
“在看什么?”白夜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的衣衫都被雨水打湿了,却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地方。
“她活着,她来过。”刘珩轻轻地缓缓地回答着,目光却是一刻也舍不得移开地贪婪凝视。
“你怎么知道?”白夜微微不解——怎么看也只是一块毫无端倪的空地。
刘珩抬手指了指道:“包裹没有了,原来该是放在这里的。”那晚的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心头,恍若昨日:
返身冲入剑丛,刘珩本已抱着必死之心——看得出这些人对那个红衣男子似乎颇为忌惮,所以他才会把杨柳风托付给那人,可是,他不能确定紫衣人是否会为了杨柳风而向那人动手,因此唯有只攻不守竭尽全力吸引牵制那些紫衣杀手——他看准了对方一定会优先争取最有把握的胜利,因此他更明白,自己露出的破绽越多,就越能诱使紫衣人全力围攻,至于那个人……如果没有受到很大的威胁,应该会周护风儿脱险吧?
血光,到处是血光。
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风儿,我每一次都在最艰难的时刻离开你,每一次都让你独自去面对那许多未知的困苦,可是,你却不恨我、不怨我,义无反顾地陪我一路颠簸。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无力保护你的安全,无力兑现自己的承诺,更无力给你想要的平凡幸福,但我不后悔与你共度的每一个片刻,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那个遥远的春夜,我还是一样要霸道自私地占有你,只是,会把所有曾经的伤害变为珍惜和疼爱。
有一种人,仿佛是天生的战士,越伤越勇。
每一道深可及骨的伤痕,只是更多地激起刘珩的斗志。
血光里,剑气如虹。
蓦地,无边的剑网骤然消弭,一个手持着四尺来长近半尺宽的大铁剑的男人静静出现在他面前。
拄剑重重地喘息着,刘珩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生平未遇的强大对手。
“你自杀,还是我动手?”楚杀看向他的冷峻双眸中却满是惋惜。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一个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未必是风调雨顺心想事成,而是找到一个即使在穷途末路都不会让你觉得后悔的人。
☆、第四十三章 际遇乖张奇蛊乱(下)
双眸火赤,刘珩傲然一笑道:“我生平只会杀人,不会自杀。”
楚杀难得地笑了笑,道:“我也是。”
刘珩没有再开口说话——他用自己的剑说。
铁剑虽然巨大沉重,但楚杀却是举重若轻剑势灵动直击刘珩手中的青锋。
强大的剑气扑面袭来,刘珩第一想到的却是:那个红衣人未必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他长啸一声,奋力提气避让,寒光一凛明攻暗守——虽然力量正随着如注的鲜血而悄然流失,但是他却还不能死,他必须拖住这个人,所以,他多活一刻,风儿脱险的机会就大一点——风儿,我能为你做的,永远都只有那么微薄。
呛然声响,刘珩的虎口已被震裂,长剑脱手飞离,他半跪在地,半边身子已经被强大的劲力震得失去了知觉。
看向虚指胸前的大铁剑,刘珩无声一笑,眼前又浮起那双温淡宁和的春水——风儿,我爱你。
楚杀静静地俯视着剑下的笑容,很久,这一剑还是没有刺下去,却忽然开口道:“你死了,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