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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惊雁 作者:留白一阕(晋江2013-01-24完结)-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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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分花小廊,便是听竹小筑,江浸月的居所。
  林钟带着他们再次进入秋千下的密道。
  这是宛遗辛第一次看到密道的真容。面前有三条岔路,灯笼的火光只能照亮眼前的一点地方,再远的东西隐入了黑暗中,看不真切。
  “前面这条路你走过,左边这条通往夫人的密室,右边这条,你跟我来。”林钟转向右边走去。
  “这儿从来都不允许有火光,因为你,破了一次例。”林钟的声音在地道里幽幽地回荡。
  “谢谢,但是一切总有改变的时候。”宛遗辛道。
  他感到一阵寒意渐渐袭来,而地道一直是往下倾斜的,给他一种进入墓室的感觉。
  一扇石门出现在通道的尽头。
  林钟伸手推门,沉重的石门摩擦着地面,缓慢地移动,寒气肆意地窜出石室。
  这儿的确是一个墓室。一个冰棺被摆在石室正中。
  宛遗辛觉得寒气已开始从心里冒出来,与体外的寒气一起,夹得他难以呼吸。
  冰棺里的是他的恋人,他苦苦寻法相帮她恢复记忆的恋人。
  然而她现在却躺在这里,乌发依旧,但美丽的面容已经僵硬,甚至还带了些痛苦。
  “阿尘……”
  宛遗辛跪倒在冰棺旁,双臂张开抱住冰棺,透过棺盖看着棺中少女。萧倾说得不错,他只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他曾经伪装得很快乐很坚强,只是因为他还有希望。他相信
  自己能够让郁落尘重新记起自己,但是现在,他的希望已然破灭。他已无需再伪装了。
  他哭了。泪落在冰棺上,凝结成冰,给已死去的少女的棺上绣出花儿。
  他并没有做好接受一个更残酷的事实的准备。
  “我不该让你带人去苍松坡包抄的……否则你也不会遇上狐王孙……”宛遗辛喃喃。
  林钟的话语在身后响起,比冰棺更冷,“宛公子,郁姑娘早在云南已经遇害了。”
  “什么?你说什么?”宛遗辛蓦地回头。
  “小尘早就死了,死于一针过喉。”萧倾轻声道,丹凤眼里的妩媚全然散却,隐含着忧伤。
  宛遗辛低头细看郁落尘修长的颈项,那咽喉的位置上,分明有个细微的红点。宛遗辛的身子微微僵硬,眼睛失神地看着郁落尘的尸身。
  半晌,他颤声道:“那么后来和我一起的,是……”
  他听见身后深呼吸的声音,然后林钟道:“是我。”
  宛遗辛闭上眼睛,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过来好一会儿,他转过头看着林钟,“你一直都在假扮她,从云南到杭州?”
  “是。”林钟道,“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告诉你一切。”
  “我必须知道一切。”宛遗辛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林钟随意坐下。萧倾也在门边坐下。
  “希望你不会太激动。”林钟道。
  “我会克制。”事实上宛遗辛的胸口正起伏不定。
  “郁姑娘在云南的时候已经和全村的人一起被害,下手的人,我们本来以为是虞舫主,后来才知道是姑洗,虞舫主把一针过喉教给了姑洗。”
  “因为阿尘是夫人的女儿,所以你们要带她回来。”宛遗辛轻声道。
  “我们本来是要救她的。但是赶到云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只好秘密地把她的尸体带了回来。她本来也是林苑主计划里的一环,所以林苑主才会带你去云南见她。即使她死了,那个计划也不能停止,所以由我假扮郁姑娘,继续实施计划。我们在屋里留下了君不知,让所有人以为郁姑娘没有死,只是失去了部分记忆,然后我假扮她会更容易些。姑洗是在夜里动手的,难免会有疏漏,给了我们机会。而舫主以为姑洗只是给郁姑娘灌了君不知,那段日子姑洗也不好过。”
  “所以我一直以为是君不知的问题,而从来没有想过有人假扮阿尘。”宛遗辛道。“刚见到你时你受伤,是故意的吧。”
  “嗯,我故意受谢轩英的一掌,然后见到你的时候又用内力逼出假装受伤。这只是为了林苑主那个
  计划……”林钟顿了顿,“夫人也早料到了华山和汴州两边会出事,而林苑主无力去救人,所以夫人赶在舫主动手之前接走了程葶若和秦艽,安排了人假扮他们,然后舫主的人手血洗华山,他们自然不知道杀死了的人是已经被夫人掉包的,于是又安排谢慕涵假扮程葶若,来套取秘密并拿走雁梳。”
  “那么,当时你也是逢场作戏,你明知那不是程苑主。”宛遗辛道。
  “嗯。你也看出了她的破绽。后来华月客栈我也知道有埋伏,至于重伤了太簇和蕤宾,却放过夷则……”
  “那是因为夷则也是夫人这边的人。”宛遗辛插口。
  “嗯。但是汴州那边却人去楼空,李锟鋙毫无音讯。而接回来的两位,也在炸芙蕖舫、击破翠菂园的时候也死在了祭窀之下。”林钟的话语有些淡淡的忧伤。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任谁毁掉自己的家,都会有难过吧。
  她又道:“后来舫主发现雁梳的作用不大,又让南吕根据银镯子上的消息找到了你屋子下面的那个密室。我知道他们的计划的,赶去密室想拦住南吕,谁知道你们下来了,南吕只好给了你一掌,那个,是我预料之外的。”
  “南吕不是夫人的人吗?”
  “每个人都会先从自身的利益出发的,南吕当时不清楚舫主和夫人的实力,不敢贸然地完全投靠任何一方。”
  宛遗辛默然片刻,问道:“那在苍松坡一战,为何你要扮死?”
  “呵,舫主一心要郁姑娘死,他一直以为那是夫人和林苑主的女儿。那一战里,舫主把狐王孙派去了,以郁姑娘的力量,怎么可能敌得过狐王孙?而且冉叔鉴在茶中下毒,所以只能让她再死一次,我顺便回来夫人身边。舫主虽然爱夫人,但也免不了怀疑。”
  宛遗辛的左手一直抓着棺盖,此时冰棺上已经被抠出了五个指印,“但是你可以让狐王孙死。”
  “不错。我引了谢轩英的剑去刺狐王孙,狐王孙不明就里,一怒之下给了谢轩英一掌,然后我再趁机用谢轩英的剑钉死了狐王孙,杀死余下的人,给了谢轩英一匕首,造成起内讧的假象。谢轩英喜欢郁落尘是有目共睹的事,因此还是可以使人信服的。然后我把人皮面具罩在一个女尸脸上,再补上几剑,那么不管是谁,都会以为郁落尘已死了。然后夷则和阿倾来接应我离开。”
  宛遗辛的五指仍然死死地抠住冰棺,“他们先到了苍松坡,带走了假的尸体,又骗我上华山赴约,是不是?”
  林钟的眼光有意无意地略过他的五指,“是,后面的事情你想一想都能明白。”
  “因
  为是你假扮的阿尘,所以在密室里你不怕阴冥玄寒掌,而且其实你并不怕水。后来冉叔鉴下毒,以你的功力自然能够发觉,并且在那几个晚上可以扮鬼吓冉叔鉴。而后来你一直在帮我……一切不寻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啊……”宛遗辛的手从冰棺上慢慢滑下,“那么,红尘相思谱呢?”
  “你其实明白,又何必问我?”
  “其实夫人和师父早就开始有接触,但只是间接的,你就是这个中间人,师父教你武功,你负责传递两人之间的消息。那次我受伤,你把我带过去,是因为你找不到师父了,所以夫人只好通过我来传递消息,谁知道我其实也是找不到师父的……”
  林钟不否认,“夫人一直在协助林苑主,帮他探听舫主的行动,帮他救人,最后放炸药。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心情来做这些事情的。”
  “呵,”宛遗辛呼出一口气,“难怪,我会觉得你这么熟悉。”
  林钟沉默。
  “你演戏真的演得很好,”宛遗辛道,“嗯,很好……”
  林钟依旧沉默。
  整个墓室里除了他们的呼吸,再没有别的声音。
  “你的声音?”宛遗辛忽然道。林钟的声音沙哑,与阿尘的完全不同。
  “我把嗓子毁了。”林钟淡淡地说。
  宛遗辛怔了怔,“你自己?”
  “我是林钟,不是郁落尘。”林钟淡淡的话音里终于还有有了一丝苦涩,“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傀儡,我今天带你来,就是要你看到你爱的人,郁落尘,她已经死了;而我是林钟,希望你不要混淆。我永远都不可能是郁落尘。”
  宛遗辛的脑中蓦地灵光一闪。
  “林钟,你莫非……你说的那个男人,那个死了的男人……”他结结巴巴道。
  林钟淡淡地看着宛遗辛,素颜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悲伤。
  她不说话。空气却似乎凝固了。
  宛遗辛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么长时间的朝夕共处,即使冷淡如林钟,也终于是产生了感情。而且,那个人是他。
  “那你和萧倾……”宛遗辛试图打破沉寂,却问了个他认为并不该问的问题。
  “他本来不知道我是林钟,他以为我是郁落尘,所以才……后来去过云南后回来,夫人才告诉他的。”林钟道,并没有什么介怀。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我从小就是作为郁落尘的替身而活着,夫人培养我,其实是想用我代替郁落尘去执行这个任务。毕竟郁落尘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舍得。所以我从小就临摹她的字,学她的语气,同时学习芙蕖舫和竹隐苑
  的武功,还有各门各派的独特招数,还要懂得在什么场合用什么武功。直到后来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是一个杀手,工具罢了。或者说,我是一个相对自由的木偶,那条线很长,可以任我到处走动,但是只有夫人拉线,我也只能回来。我几乎没有了自己的情感,后来和你在一起,我才发现,我还是有情感的……”
  她说得平淡,似乎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宛遗辛却感到那话语里的悲哀,浓到了极点反而漠然了的悲哀。
  末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老实说,我一点也不讨厌郁落尘。我羡慕她。”
  “我……”宛遗辛低声道,“夫人其实也希望你幸福的……”
  “嗯哼?”林钟站起来,笑了,“我只是希望,你们不是把我当作郁落尘的影子,那就足够了。”
  “我走了,告辞。”她依旧笑得淡淡,整个人如淡雅的莲花,轻轻地飘出了墓室,渐渐地被黑暗吞没。
  一直坐在门边的萧倾看了一眼蜷伏在冰棺边的宛遗辛,一言不发,挥开折扇,也隐入了黑暗中去。
  幽幽的、长长的黑暗包裹中,只有灯笼泛着惨白惨白的光,越来越弱。
  “我是不是错了?”
  宛遗辛把脸贴在冰冷刺骨的冰棺盖上,看着郁落尘的脸,轻轻地问。他应该是把林钟当作郁落尘了吧,所以才想要带她找到幸福。真是可笑,不久前他还恳求江浸月给林钟自由,希望林钟不再做一个傀儡,但是今天他发现他也是林钟成为傀儡的原因之一。江浸月当时其实就知道了吧,所以才会和他说出那句话来。林钟是用别人的身份来爱他的,然而当她终于成为自己的时候,他还会爱她吗?
  宛遗辛的心很乱,很乱。
  这里的黑暗很长,很长。
  但是其实外面的天,很快就要亮了。
  天色将亮。
  这,已是第三日的黎明。
  萧倾抱着江浸月的琵琶,斜斜地倚在密室中的桌子边,披散的头发黑亮如瀑,衣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弄琵琶。
  一点光亮在门边亮起。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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