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龙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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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
田鸡仔居然也叹了口气:“只可惜再笨也不会笨到哪里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花旗田四爷的儿子。”
老爷子笑了,大笑。
就在他笑得最开心的时候,忽然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这一巴掌不但比刚才打得重得多,也快得多。
田老爷子弹起三弦来虽然比大明湖畔的瞎子老药师还慢,出手却比江湖中大多数人都快三倍。
能躲开他这一巴掌的实在不多,幸好田鸡仔是其中的一个。
老爷子一巴掌打了出去,田鸡仔已经窜到八角亭的柱子上了。
萧峻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这根满布灰尘的柱子上点了七个点,又画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线,然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是不是他?”萧峻的声音低哑,“在东海之滨击败雷电双仙的是不是他?”
他划的只不过是一些看来毫无意义的点火线而已,可是田老爷子看到了这七个点和一条线时,脸上立刻露出别人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尊敬之色,就好像看到了一位非常值得他尊敬的人一样。
当今天下,能够受田老爷子尊敬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这七个点和一条线代表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可是他脸上的表情等于已经替他答应了这个问题。
“真是他?”萧峻皱眉,“那个小叫化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应该是有一点关系的。”田鸡仔抢着说。
“为什么?”
“如果他们之间全无关系,那个小叫化就算被野狗咬死在阴沟里,雷电双仙也不会看他一眼。”
“如果那小叫化真是他的门人子弟,为什么要去偷一个生意人的钱包?”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已想到过,“因为那个生意人也不是普通的生意人。”
“可是那小叫化怎么知道他不是普通的生意人?”萧峻又问,“如果他不是普通的生意人,他是谁呢?”
田鸡仔笑了笑:“这些话你不该问我的!”
“我应该去问谁?”
“去问他们自己。”田鸡仔说,“我相信现在应该已经有了他们的消息。”
他敢这么说,因为他已经看见李栋回来了。
李栋是花旗门下最能干的弟子之一,也正是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
“鸡哥要我们去找的那两个人,现在已经有了下落了,”李栋说,“是杨克东给我的消息,我想大概不会错。”
“他们的人在哪里?”
“在一家叫‘赵大有’的酒饭铺里。”
“两个人在一起?”
“从天黑的时候就在一起。”
“在一起干什么?”
“在拚命喝酒,喝了两三个时辰两个人都喝得烂醉如泥,直到现在还死人一样睡在赵大有后面那间专门为醉鬼准备的小屋里。”
田老爷子忽然笑了笑:“看来这一老一小两个人都不是笨蛋,在今天晚上这时候,和醉了的时候比清醒好得多,越醉越好。”
萧峻冷笑:“如果他们真是我们想像上那样的人,只怕不是真醉。”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先去看看再说。”田鸡仔到,“最好让我一个人先去。”
李栋却拦住了他。
“我看鸡哥也不必去了。”
“为什么?”
“因为王老爹会把他们带来的。”李栋说。
“他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下落?”
“刚才他在外面问我的。”
“你为什么要说?”田鸡仔叫了起来。
李栋苦笑:“鸡哥也该知道王老爹的脾气,他问我,我怎么敢不说。”
“他已经走了很久?”田鸡仔又问。
“走了有一阵子,现在只怕已经到了赵大有的铺子里。”
田鸡仔忽然跳了起来,大声说:“糟了!”
二
“为什么糟了?”
“秃鹰老王的脾气就像是块老姜,越老越辣,如果他说要把人带回来,不管那人是醒是醉是死是活,他都非带回来不可。”
“如果那人不肯跟他走呢?”
“那么他就非出手不可。”
“如果他不是那人的对手?”
“那就糟了!”
说完了这几句话,田鸡仔和萧峻已经到了赵大有的房脊上。
赵大有的铺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是黑黝黝的,连一点灯光都没有。
幸好田鸡仔以前带这里来过、喝过、醉过,也在那间专为醉鬼准备的小屋里睡过一宿,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即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
田鸡仔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样子是真的糟了!”
他没有说错,这真的糟了。
屋子里有人,只有一个人,烂醉如泥的吴涛和元宝都已不见踪影,清醒无比的秃鹰老王却像烂泥一样倒在屋角里。
三
四月十七日,凌晨。
“森记”木材行的竹棚里已经有晨光透入,用不着再点灯,也可以看清人的脸。
淮南鹰爪门下三大高手中的秃鹰老王直挺挺的躺在一块新锯开的松木板上,四肢已僵硬,脸上的肌肉也已僵硬。
僵硬的肌肉虽然已扭曲变形,却还是可以看得出他临死前的惊吓与恐惧。
秃鹰一向是条硬汉,田鸡仔还没有看见过能让他害怕的人。
可是现在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他这一次是身的害怕,怕得要命。
田鸡仔在叹息:“我可以保证他不是怕死,我知道他一向都不怕死。”
“他怕的是什么?”
“是那个人。”田鸡仔说,“那个自称姓‘吴’名‘涛’的人。”
谁也没有听见过“吴涛”这名字,“吴涛”他不是个可怕的人。
“他当然不是真的叫吴涛,”田鸡仔苦笑,“鬼才知道他本来叫什么名字。”
第六章 神仙窝
一
四月十六,晨
天亮后一个时辰之内,济南城内外所有的花旗门下弟子,以及和他们有关系的眼线地痞流氓,都看到了一张图像,接到了一项指令。
图像是城里十一位以替人绘制肖像遗容为业的名师,根据“赵大有”店里的掌柜和伙计的形容描叙绘成的,画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叫吴涛的中年人,尖脸细眼长鼻阔嘴,打扮成外地客商的模样。
另一个是叫元宝的小叫花,圆脸大眼,笑起来大眼眯起,酒涡露出,样子十分可爱。
指令是用“一号花旗”加急发出的,叫他们全力全面追查这两个人的下落。
半个时辰后,济南官府属下所有的差役捕快也参加了这项行动。
因为济南府的三班捕头也接获了线民的密报,说这个叫吴涛的生意人,很可能就是天下各州各府各县都在追缉的四名漏网大盗之一,甚至有可能就是曾经三人皇宫大内盗宝,在江湖人心日中名声仅次于“盗帅”楚留香的“大笑将军”。
木板桌上摆着一大盘葱酱,一大盘烙饼,一大碗饨得极烂的坛子肉,和一大盘加料炒成的合菜。
田老爷子经常吃的早点都是这样子的,他一向认为早上吃得饱,一无做事都有精神。
今天他吃得却不多。
今天他有心事,而且还有点感慨。
“大笑将军,老子姓李。”他说,“这人倒真是有胆子,有本事。”
“他叫李什么?”
“不知道。”田老爷子说,“没有人知道。”
田鸡仔又问:“别人为什么要叫他大笑将军?”
“因为大家都承认他的本事只比楚留香差一点,所以称他为将军。”
“大笑两个字又是怎么来的?”
“每次做案后,他都要大笑三声。”田老爷子叹息,“当时别人听到他的笑声,真有人会吓得连尿都撒出来。”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
“没有了?”困鸡仔不懂,”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没有了的意思就是没有了。”田老爷子说,“别人听到他的笑声赶去时,已经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黄金、珠宝、古玉、古画,只要他想要的,什么都没有了。”
田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十多年前,连他这个人都没有了,就好像一碗酒倒进了你的嘴里,忽然之间就没有了。”
“还是有的。”田鸡仔说,“一碗酒倒进了我的嘴,就到了我肚子里。”
“还是没有了。”田老爷子说,“一碗酒到了你肚子里,就变成了尿,酒还是没有了。”
他没有笑,因为这不是笑话。
田鸡仔也没有笑。
他明白他老爹的意思,“大笑将军失踪了多年后就变成了吴涛?”
田老爷子忽然转过去问萧峻:“丐帮刑堂新创,百废待兴,日理万机,你本不该到这里来的。”
“是。”能够用一个字表明意思时,萧峻从不用两个字。
“只不过你还是来了。”
“是。”
“你为什么来的?”
萧峻想了想之后才回答:“为了大笑将军。”
他说的是实话,他从不说谎,对这一点田老爷子无疑觉得很满意。
“你当然是为了他来的。”田老爷子说,“牛三挂他们当然也是为了他来的,我相信现在江湖中一定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他在济南城。”
田鸡仔又不懂了:“可是吴涛以前并不在济南。”
“他在济南也好,不在济南也好,都没关系。”田老爷子说。
“为什么?”
“因为别人本来要我的根本不是他。”
“不是他?”田鸡仔问,“是谁?”
“是孙济城。”
当然是孙济城。
大笑将军失踪了之后,就化身为济南的亿万巨富孙济城。
田鸡仔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田鸡仔并不是笨蛋。
他只不过喜欢问,什么事他都要问,明明已经知道的事有时候他也要问。
“别人我的本来既然是孙济城,既然已经怀疑孙济城就是大笑将军,现在为什么又要怀疑吴涛?”田鸡仔又问,“难道吴涛和孙济城有什么关系?”
“恐怕有一点。”
“是一大点还是一小点?”
“一大点,很大的一大点。”田老爷子说,“恐怕大得要命。”
他又叹息:“现在恐怕就已经要了好几个人的命。”
萧峻的目光又好像凝视在远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孙济城已经死了,示他的囚手也死了,他的门下为什么要大搜济南城?”
这是非常重要的关健问题,是个已经有很多人问过了很多次的老问题,也是个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
可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有人能回答,能回答这种问题的当然只有田老爷子。
“这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他说,“只用八个字就可以说明白了。”
“八个字?”田鸡仔问,“哪八个字?”
“孙济城根本没有死!”
这是句很惊人的话,大多数人听见都会大吃一惊。田鸡仔和萧峻不是大多数人,他们是极少数人中的少数人。
他们居然都没有吃惊。
只不过田鸡仔还是要问:“他明明已经死了,大家明明已看见过他的死尸,怎么会没有死?”
“死的不是孙济城。”田老爷子说,“那个死尸也不是孙济城的。”
“是谁的?”
“是一个长得极像孙济城的人,很可能是孙济城特地挑选制造出来的,准备在必要时候替他死的人。”
“挑选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制造……”田鸡仔问:“制造是什么意思?怎么制造?”
“他先挑选一个容貌本来就非常像他的人,再在这个人脸上做一点手脚,加一点工。
”田老爷子又解释:“江湖传言,都说大笑将军和花十娘的交情不错,花十娘家传妙绝天下的易容术,他当然也学到了一点。”
“然后他就把这个人藏在密室里,等到必要时替他死。”
“对。”
“必要的意思,就是他的秘密已经被人发现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