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龙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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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应该知道良机一失,永不再来,像这样的机会是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的。
多年来他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么样一个机会,现在机会已经来了,他为什么还不出手?
凄迷的夜雾中忽然出现几点朦胧的灯火,灯火在水波上荡漾,水波在灯光下荡漾,波平如镜。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静静的大明湖忽然间就已出现在萧峻面前。
灯火在一条船上,船在水波间,距离湖岸还有八九丈。
一湖美丽的水波,一条美丽的船。
银面人站在岸边的一株垂柳下,柳丝在微风中轻拂,他忽然回头问萧峻。
“你上不上得了那条船?”
萧峻忽然拔剑,在柳树干上削下了三片木,剑光又一闪,木片飞出,飞落在水波上,第一片离岸三丈,第二片五丈,第三片七丈。
剑光消失时,萧峻的人已经在第一片柳木上。
柳木沉下,人跃起,以左脚的脚尖轻点第二片木,右脚再轻轻一点第三片。
柳木沉下又浮起,萧峻已在船上。
这是他苦练多年的成绩,他自信他的轻功在江湖中绝对可以排名在前十位里。
可是他的脚刚踏上船板,银面人已经在船上,慢慢地走进了门前悬挂着珠帘的船舱。
珠帘在风中摇虫,一串申珠玉拍击,发出风铃般轻悦的声音。
柳木还在水面上飘浮,萧峻的心却已沉了下去。
他这一生中,真正痛恨的只有两个人,他活着,就是为了要找这两个人复仇。
现在他都已找到了。
但是现在他也已发现,要对付这两个人,他还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希望。
两个灰衣人正在舱门外看着他,两个人的脸都像是用青石雕成的,既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
他们以右手掀起珠帘,却将左手隐藏在衣袖里,好像都不愿被别人看见这只手。
因为这只手就是他们的秘密武器,而且是种致命的武器,是杀人用的,不是给人看的。
萧峻见过这样的人。
他们都有一柄夺命的钢钳,他们都有九百九十九条命。
他们的命无疑都属于这个神秘可怕的银面人。
并不算太大的船舱,布置得精雅而华丽,银面人已坐下,懒洋洋地坐在一张宽大而柔软的椅子上。
另一个灰衣人正在为他烹茶,一个形状古拙的紫泥小炉上,铜壶里的水已经快开了。
“这是趵突泉的水,是天下有数的几处名泉之一,历千年而不竭。”银面人说,“用此处的泉水烹茶,色、香、气、味都不比金山的天下第一泉差。”他的声音更平和,他说的是个非常风雅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他脸上还戴着那可怕的白银面具,任何人都会认为他要萧峻到这里来,只不过为了要请他喝一盅好茶而已。
“我从来不喝酒,只喝茶,我对茶有偏好。”银面人又说,“喝茶的人永远都比喝酒的人清醒得多。”
萧峻站在窗口,遥望着远处千佛山黑沉沉的影子,忽然问银面人。
“他们的手呢?”
“谁的手?”
“就是这些人,”萧峻说,“这些有九百九十九条性命的人。”
他又问:“他们究竟是一个人有九百九十九条命,还是九百九十九个人只有一条命?”
银面人淡淡地说:“你是关心他们的命,还是关心他们的手?”他仿佛笑了笑,“不管他们多少个人,多少条命,其实都完全一样。”
“一样?怎么会一样?”
“因为他们的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银面人说,“我随时都可以要他们去为我做任何事,也随时可以要他们去死。”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平和。“他们的手也跟你一样,都是被我砍断的,每个人的手都是被我砍断的。”
一个人居然能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说出如此可怕的事,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可是他们不像你。”银面人又说,“我虽然砍断了他们的手,他们并不恨我。”
“哦!”
“因为我又给了他们一只手,这比他们原来的那只手更有用。”
他忽然吩咐那个正在烹茶的灰衣人:“你为什么不让萧堂主看看我给你的那只手?”
灰衣人立刻站起来,卷起了左面的衣袖,只卷起一点,刚好露出了一柄钢钳。
钢钳的构造仿佛极精密复杂,可惜萧峻能看到的并不多。
“这不是手,”萧峻说,“这是个钳子。”
“这是一只手,”银面人说,“只要是别人能用手做的,这只手都能做。”
壶里水已沸,茶碗已摆在桌上。“你为什么不替萧堂主倒碗茶喝?”
灰衣人用他的钢钳一夹,就轻轻巧巧地把铜壶夹起,为萧峻倒了碗茶。
茶水里有一根茶梗浮起,他又用钢钳一夹,就轻轻巧巧地夹了起来。
他用这只“手”做的事,动作之轻巧,绝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像得到。
“别人用手不能做也做不到的事,这只手也能做。”银面人又吩咐,“萧堂主也许还不信,你为什么不做给他看看?”
钢钳“格”的一响,铜壶的柄立刻被夹断,就好像用剪刀剪布絮一样容易。
炉火仍未灭,灰衣人将钢钳伸下去,就拈起了一块炽热的木炭。
银面人问萧峻:“别人能不能用手做这些事?”
萧峻闭起嘴。
银面人的声音里充满骄傲之意,“这只手不但可以做这些事,还可以一下子夹碎别人的关节,握住别人的刀锋,撬开房门,扭断铁链,如果吊在屋梁上,也可以比任何人都吊得久些,因为这只手的手腕绝不会酸,也不会断。”
萧峻不能不承认,这些事确实不是常人的双手能做得到的。
“如果有人想用小擒拿法拿住这只手的脉门,那么他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因为这只手根本没有血脉穴道。”银面人说,“如果你也有这么样一只手,你用它握剑,也绝对没有人能将你的剑夺走。”
他又问萧峻:“你想不想有这么样一只手?”
萧峻仍然闭着嘴,可是他也不能不承认,他的心确实有点动了。
银面人无疑已看出了这一点。
“你虽然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对你这个人却已知道得非常清楚。”
“哦?”
“你是个孤儿,还不到六岁,你的娘亲已去世了。”银面人说,“你一直都没有见过你的父亲,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萧峻的心忽然一阵刺痛,就好像忽然被人用一根针刺了进去。
这是他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想不到现在竞忽然被一个陌生人说了出来。
银面人又说:“你从小就被现在已去世了的丐帮前任帮主大悲先生收养,可是连他都没有把你的身世告诉过你,而且对你很好。”
萧峻的脸色忽然变了,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阵腥红。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银面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奇怪,“我还知道你最恨的一个人并不是我,而是李笑。”
“李笑?”
“三笑惊魂李将军,李笑。”
没有人知道大笑将军的真正名字,连萧竣都是第一次听到。
“我知道你最恨的一个人就是他,”银面人说,“因为大悲先生虽然从未提起过你的身世,可是只要一听见别人提起大笑将军,就会勃然大怒。”
这是事实。
“大悲先生对这位大笑将军无疑是深痛恶绝的,你也一样。”银面人说,“因为我知道大悲先生一定告诉过你,你的父母都是死在这个人手里的,死得都很惨。”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银面人的声音更奇怪,“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我都知道,可是我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他长长叹息,叹息声中竟似真的充满悔恨。
“我实在不该砍断你一条手臂的,”银面人说,“我那么做,只因为我把你当做了另外一个人。”
他不让萧峻开口。“现在我已经知道我错了,所以我不但要补偿你,还给你一只手,而且还要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复仇的机会。”银面人说,“我可以让你亲手去杀死李笑。”
他说得极有把握,极肯定。“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你一定能杀得了他。”
萧峻又闭了嘴,但却已无法保持他惯有的镇定与冷静。
他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在这间铺满波斯地毡的舱里走来走去。
他不愿接受这个银面人的恩惠,可是他也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他永远忘不了他的养父提起李笑这个人时,口气中那种悲愤仇恨和怨毒。
对一个江湖人来说,这种不共戴天的仇恨只有用血才洗得干净。
——不是仇人的血,就是他自己的血。
萧峻终于停下来,面对银面人。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机会?”
“因为李笑也是我的仇人,”银面人道:“我也有个亲人是死在他手里的。”
他的声音忽然变了,也变得像大悲先生提起大笑将军时一样,充满了悲愤仇恨和怨毒。
“你既然这么痛恨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杀了他?”萧峻问。
“我只想要他死,不管他死在谁的手里都一样。”银面人说,“就算他被野狗咬死也无妨。”
白银面具在灯下发光,萧峻看不见他的脸,却又发现在他和李笑之间的怨恨远比任何人想像中都深得多。
“我给你这个机会,只因为你的机会比我好。”银面人说。
“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根本就不会提防你,所以你才有机会。”银面人说,“无论谁要杀他,都一定要在这种情况下才有机会。否则就算是楚香帅复出,恐怕也伤不了他的毫发。”
“你呢?”
“我也不行,”银面人叹息,“五十招之内,他就可以将我斩杀于刀下,就算他不用他的刀,空手也可以把我的头颅扭断。”
他绝不是个谦虚的人,他能说出这种话未,当然不假。
“所以你出手一击就要杀了他,”银面人说,“否则你也必死无疑。”
他说得非常认真,“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一有机会你就要出手,一出手就要刺他的要害,一击必定致命的要害。”
——可是我能有几分机会?
萧峻很想问,却没有问。就算只有一分机会,他也应该去试一试。
“你的机会很好,”银面人道,“他对你的轻视和疏忽,都是你的好机会,何况他绝对想不到你已经多了一只手。”
“我多了一只手?”
“我答应过你,我要还给你一只手,”银面人说,“所以你也应该答应我,用这只手去杀了他。”
他给萧峻的当然不是一只真的手,他给萧峻的也是一柄钢钳。
钢钳装在两节可以转折活动的铁臂上,铁臂的构造精密而复杂。
“可是它用起来却很方便,”银面人将铁臂装在萧峻的断臂上,“因为你这里的肌肉还没有死,还可以把你的真气内力运用到这里来,发动这条铁臂上的机簧,运用你那柄杀人的短剑。”
他又向萧峻保证。“以你的聪明和内力,再加上一点技巧,一个时辰之中,就可以运用自如了。”
两节铁臂是用六根钢骨接成的,钢骨并不粗,藏在衣袖中时,这条袖子看起来好像还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要你注意一点,李笑绝不会发现的,”银面人的声音充满兴奋,“所以等到你这只手忽然从袖子里刺出来时.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萧峻不愿用这种方法杀人。但是他要去杀的这个人却是他不能不去杀的,这次机会很可能就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
他好像已经完全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