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狱-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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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顾鲜血直冒,便将箭搭在弓弦上,嗖地一下朝为首的清兵军官面门射去,那军官应声栽落马下,身首异处。
修流趁着清兵混乱的间隙,拍着黑旋风便跑。黑旋风一跑起来,那些马哪儿还赶得上?它一口气便跑出了几十里,到得无人处时,方才停歇下来。此时修流心想,眼下自己是去嘉定呢,还是再上南京城去一趟,看看那边的局面?最后他决定还是先去南京。
他在路边找了家酒店,先向店家要了十五斤牛肉。那店家看了看他的头发,说道:“客官,你还是到别处去吧。我们店里不敢卖东西给留发的!不然小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如今四处都是告示,要大家三天内剃头,不然就要砍头。我说小客官,我劝你也把头剃了,免得年纪轻轻的就送了命!”
修流只好带着黑旋风走了。那店家叹口气道:“客官,你算是有种的,好自珍重!”
修流听了,心里难受。他沿途又找了几家酒店,店家都是不敢接待他。修流心想,要是这样下去,自己跟黑旋风非饿死不可。于是他去买了顶竹笠,再将头发结束成一个髻子,然后再去找了一家酒店。
那店家打量了他一下,以为他是个游方道士,便给他上菜了。
72 雕弓
72 雕 弓
修流跟黑旋风饱餐一顿,第二天便赶到了南京。
城里早已乱成一团,清兵将全城都给围住了,不让城里的人往外跑。那南明朝廷文武百官,除了早已逃走的,其余的差不多都投了满洲人。大家刚刚剃头时,心里还有些别扭,几天后也就心安理得了。只要既有的利益不遭破坏,那么他们就有活下去的理由。活着风光,毕竟比风光地死去,要有意思的多。
修流进城之后,先去朱舜水家看了一下,只见门前都是灰尘,看来他是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了。随后他到了叶中和的府上,叶府上下倒是还有些人在。修流进府时,出来接待他的是叶中和的小姨娘。他说了自己跟叶思任的关系,那姨娘一听便哭了起来,道:“亲家小舅子,刚巧你来了,老爷子想不开,死活不肯离开南京,又不肯剃头。你快去劝劝他吧!”
修流来到厅堂上,只见叶中和正独自一人呆呆地坐着,嘴里喃喃自语,他旁边放着一壶热茶。修流一连叫了他三声,他才木呐地抬起浑浊的眼睛,望了修流一眼。修流道:“叶老伯,晚辈是周献的小儿子周修流。”
叶中和乜着他道:“谁是周献?”
修流知道,他的心智有些不清了,便想了想道:“叶老伯,我姐夫叶思任要我送你回嘉定去。”
叶中和道:“谁是叶思任?嘉定在哪?”
修流心想,可能南京城的陷落对叶中和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他神情错乱。他必须趁着晚上的时候,将他们一家护送回嘉定去,总不能让他们在满洲人的刀口下等死。
这时那姨娘跑了进来,跟修流道:“小舅子,门外来了一个满洲大官,指名说要见老爷子。老爷子还没剃头呢!这便如何是好?!”
修流道:“姨娘,那人说了他是谁了吗?”
姨娘道:“他只说是老爷子的故人,想来拜访他。”
修流道:“你就跟他说老爷子病了。”
姨娘正要出去,只见府外已经走进一个个人来,他走上厅堂,笑道:“叶老学士,故人洪承畴拜望你来了。洪某也是昨日才进的城。老先生一向可好?”
修流一听到“洪承畴”三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紧紧捏住了背后的大弓。原来这人便是当年赠他父亲大弓的辽东总督,他的闽中同乡,两年多前又投降了满洲人的洪承畴!洪承畴见叶中和没有回应,仔细看了他一下,发现他神情古怪,于是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心里叹了口气,正想问一下站在一边的修流是怎么回事?突然他看到了修流背上的弓,觉得有些眼熟。他错愕道:“这位小哥,你是何人?你背上的弓是何处得来的?”
修流冷冷对他道:“有句话你一定记得吧?上马杀贼,下马饮酒!”
洪承畴想起来了。这话是当年他将那把弓赠予他的福建同乡周献时,对他说的话。那时修流年纪尚小,洪承畴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但修流当时刚好在场,却记住了这一句话。
洪承畴想起了自己当时的豪气,如今物是人非,心下不免感慨万千。他笑着问修流道:“原来你是节公的儿子。你是修流吧?我早已听说你在扬州城里的壮举了。年轻人,不容易。你爹爹一向可好?”
修流道:“他于去年被马士英杀害了。”
洪承畴愣了一下,随即怒道:“马士英这个奸徒,我非杀了他不可!”
修流冷笑道:“你们不是都喜欢奸臣吗?没有他们这些鸟人,你们如今能这么顺利地过江吗?”
洪承畴道:“这是时势。不过,南朝象你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要是朝中多几个象你这样的人,我洪承畴又何至于落入满洲人之手?!”
这时,叶中和抖抖索索地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道:“洪兄,老夫知道你今天要来,有句话老夫不吐不快,死不瞑目。”
洪承畴跟修流听了,都吓了一跳。洪承畴笑道:“原来老先生还清醒着?!请问是哪一句话?”
叶中和叹道:“当初你若殉国,汉人中便会少出些汉奸,你也将名垂青史。可惜你一时糊涂,成了始作甬者,自你之后,多少文武官员,已不以投敌为耻,反以为荣!你之罪,何止在于你一人?!”
洪承畴愣了一会儿。他知道满洲人千方百计地让他投降,无非是在利用他的声名。但他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已成了一个榜样。而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他的榜样作用,满洲人何必如此为了他煞费苦心?如今又要让他来经略江南?!叶中和的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他的痛处了。
突然,一口鲜血自叶中和的口中喷射出来。那小姨娘抱住他放声痛哭起来。原来他早在茶中放了剧毒。叶中和用手指了指修流,修流忙俯下身去。
叶中和贴进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周公子,这事我本来是不能说的,因为节公只告诉过我一个人。你大哥周修涵,其实是于松岩跟王绘筠的儿子。你要好好照顾我的孙女断桥,你们之间,只是表兄妹关系。我死之后,拜托你将我送回嘉定。”说着,头一歪,断了气。
修流听了叶中和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次他从叶思任那里得知,自己是周修涵跟他娘方氏的儿子时,精神已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此时又听说周修涵是悬念道长,也就是当年于松岩的儿子,他吃惊更甚。他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捉弄着自己。这么说来,他如今跟周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那么他这十九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自己出生入死去维护的荣誉,其实并不属于自己,而只是名份上的。但他爹爹周献在他心目中,却是如泰山般的沉重。
他觉得,自己的性格,其实更象周献,而不是悬念道长。但叶中和临终前跟他说了这一句话,定然不会是诳语。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正要分裂开来。
那小姨娘见叶中和死了,猛地一头便朝廊柱上撞去。修流扶住她一看,也已经断气了。
洪承畴见了,脸色惨淡,他传话随他而来的亲兵,即刻到城里选购两付上等的棺材,送到叶府来。修流冷冷道:“不用了,洪大人,你心里清楚叶老先生是为何而死的。你可以走了,这里的事由我来处置。下次咱们再见面的时候,便要兵刃相见了!”
洪承畴笑了笑走了。本来他可以告诉修流,他的大哥修涵并没有殉难,而是在他的帐幕之中。但他既已答应过修涵替他隐瞒这事,此时便不想说出了。修流让府里的下人去安排了一辆大马车来,他将叶中和跟姨娘的尸体都搬到了车上,然后自己驾着马车,黑旋风在一边跟着,往嘉定而去。
修流在城里走着的时候,因为带着斗笠,倒也不引人注目。那黑旋风却虎视耽耽的,路人见了都躲。出南门的时候,把守城门的清兵将修流的马车拦住了。几个清兵围到马车边上一看,只见车里躺着两具尸体,便冲着修流大喊道:“臭小子,你是何人?这车上载的是谁?”
这时,一边有个军官走了过来,他突然抽刀挑下修流的竹笠,看了他一眼,喝道:“拿了!”
修流攥住了剑。忽然,城中一匹快马奔了出来,马上一个清兵手持令牌,大声喊道:“洪大人有令,凡遇有个身背一张大弓的年轻人,须得放行,不得阻拦!”
那军官愣了一下,看了看修流背上的弓,挥了挥手。修流驾起马车,往南而去。
他离开南京城十多里路的时候,突然听到城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般的霹雳爆响,接着只见一股浓烟在南京城上空弥漫开来,袅袅蒸腾到了天上。他仔细看了一下,那股浓烟,似乎是从马士英以前居住过的府上方面升起来的。
73 公子落魄
73 公子落魄
不日修流便到了嘉定。他将马车在府门前停下,下得车来,便要看门的进府去通报。那时正值夏天,车上的尸体已经有些味道了。叶思任匆匆忙忙走了出来,他一见到车上满脸青紫的叶中和的尸身,登时跪倒在马车下,痛哭失声,叩头出血。
管家跟周莘也出来了。周莘哭着扶起叶思任,让管家叫几个人将叶中和和姨娘的尸身抬进府中。下人们拆下大门,叶思任跪着将叶中和两人的尸身,迎入府中。
修流简要地说了一下叶中和去世时的情景。叶思任哭道:“我爹爹一生看似糊涂,其实遇到大事的时候并不糊涂。他要是降了满洲人,那么江南士子,必将从者如云。倒是那洪承畴可恶!他不来经略江南倒也罢了,他一到江南来,江南士子定然闻风而动,人人无耻了。”
修流道:“叶老伯也是这样说洪承畴的。”
周莘问修流道:“流儿,桥儿呢?”
修流怔了一下道:“大姐,几天前桥儿不是跟悬念道长一起回来了吗?”
周莘急了道:“我们正操心她呢。这事有些蹊跷了。”
修流道:“有悬念道长跟她在一起,她不会有事的!”
叶思任设了灵堂,让人买了两具最好的楠木棺材,将叶中和和小姨娘收殓了。叶思任把那小姨娘也当是正室葬了。
丧事之后,修流便要离开周府,去找断桥和悬念道长。周菊跟周莘一直送他到了门外。修流看着她们俩,心情异常的沉重。在叶中和告诉了他那个绝大的秘密后,以往所有他的亲人,如今一个个都成了跟他没有关系的人。但自小至今,他们又都是他真正的亲人。这个秘密,也许他只能永远埋藏在心底了。周菊道:“流儿,你该去看看素真姑娘了。听姐夫说,他们母女俩都去了江北,你要不过江去接她们回来。”
修流听了,突然大声道:“我的事不要你们管!”
他带着黑旋风离了叶府,心里空空荡荡的。他沿着去镇江的路往北走,一路打听着悬念道长与断桥的消息,却杳无音讯。他想,凭着悬念的武功,天底下应该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况且,他跟自己已经约好要在嘉定见面,他就更没有理由失踪了。莫非是断桥出了什么事了。
这天,他正在一家酒店里用餐,忽然看到门外来了一个乞丐,满脸泥污。那乞丐站在他的桌前,突然间漱漱掉下泪来。修流吃了一惊,觉得那乞丐有点眼熟。一会儿他想起来了,那乞丐正是马士英的儿子马元殷。
修流问道:“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