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狱-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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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流道:"这方丈真是位高僧.敢问寂永师傅,方丈是何法号."寂永道:"方丈法号雪江."修流笑道:"原来是雪江大师.我以前曾经听我师父陈老爷子说过,四十年前,江湖上有两位前辈,武功盖世,人称'半死不活'.那'半死'是'半死生'于松岩,'不活'是'白不活'白石川.时人口顺,流传'南有半死生,北有白不活',是为一时佳话.这白石川想必便是如今的雪江大师了."
寂永笑道:"正是这话.不过雪江大师三十年前便已不再在江湖上走动,而是潜心向佛了."修流笑道:"难怪大师行为如此脱俗.不知晚辈能否拜见雪江大师?"寂永道:"大师正在禅房与一远道而来的故友对弈,不便打扰."
修流与断桥吃过晚饭,便到客房休息.寺中夜凉,寺外晚风习习,江上涛声轰鸣,漫入寺中.晚钟过后,寂永来到客房,道:"雪江大师请二位施主到后面禅房一叙."
修流两人带着黑旋风,跟着寂永过了龙王堂,进了大雄宝殿,在寺院后绕过几个回廊,便到了一处禅房.房间里一灯摇曳,空寂无声.禅榻上对坐着两人,面前摆着一盘黑白子,正在凝思静想.修流与断桥悄然走了进去,立在一边,黑旋风则静静蹲在门外.那两人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棋盘,头也不抬,浑似身边无人.
修流趁隙打量了一下两人.左首穿白色僧衣者,身上一尘不染,必是雪江无疑,他相貌奇古,骨格清瘦,一双眼睛似睁似闭,执黑子.对面那人,皤发圆脸,面色红润,身形高大,坐在那里,便已比雪江高出半个头,执白子,却不知是谁.从他晶亮清寒的眼神来看,显然内力也极为高深.
那棋子个个晶莹圆润,修流仔细看了,却是些海水经年冲刷的沙滩碎石,天然而成,不经人工雕琢,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凑成一奁,甚是难得.
断桥看着棋盘上的布局,忽然皱起眉来.下一手该是雪江落子了,但他指捏黑子,却迟迟不能敲下.
断桥自幼便跟着父亲学下棋.而叶思任的棋艺,主要得益于那些年在"水月居"与梅云闲来时的博弈.梅云的父亲在家道破落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来因耽于宝玩不可自拔,玩物丧志,又逢理财无方,坐吃山空,因此人到中年,即在贫病交加中郁郁而终.梅云方成年便进了青楼卖笑,得遇叶思任后,引为知己.她有家传的几本棋谱,经常与叶思任在一起切磋,一些重要的棋局,叶思任都能背得下来.断桥在她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记得下数十局名谱.她天性聪颖,七岁时叶思任已只能让她三子,到了十岁,跟叶思任是互有胜负.叶思任曾经把他跟断桥博弈的布局与梅云拆解,梅云见了,居然大为惊讶.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此时断桥在一边看了雪江两人的棋势,已认准雪江下一手必定会将棋子落在右下角.然而雪江在犹疑良久之后,却举子做势要敲向左下角打劫.断桥忍不住脱口出声道:"大师,这手万万不可!"
雪江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笑问道:"小施主,却是为何?"断桥道:"大师若在左下角打劫,对方置之不理,只在右下角飞上一子,大师这棋已无胜局."这时那白发老头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小丫头,听你说的这话,莫非你摆过'天庵谱'?"
断桥笑道:"我没见过什么'天庵谱',不过有一次我和父亲下棋,好象也是同样的布局,我也象大师一样落子打劫,结果输了,因此记得."那老头点点头.
雪江推秤而起,笑对老头道:"铁荆兄,老衲今日输了."老头笑道:"我跟大师约好三局两胜,昨日大师先赢了一局,今日洪某侥幸扳回一局,算是平手.明日你我再决一局,以定胜负,如何?"雪江笑道:"铁荆兄好强之心,丝毫不减当年."
修流趋前向雪江行了一礼,道:"晚辈周修流叩见大师."
雪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方才老衲听小施主啸声激越荡扬,内力充沛,内功心法似乎与当年的'半死生'于松岩有些渊源."修流记起当初下山时悬念嘱咐的话,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好诺诺唯唯.雪江看了眼门外的黑旋风道:"那只黑虎长啸起来,中气柔和,颇有人性,与一般老虎发威大不相同.自古以来黑虎本就难得一见,更何况善通人性者."
雪江又问修流两人如何到了这瓜州?修流简略说了一下,却没说自己的身世.雪江沉吟一下道:"你们便在寺里住下,凡事不必见外,到得刮东南风时,老衲再叫人送你过江去."他指着那老头道:"这位是老衲数十年前的故友,来自高丽,姓洪名铁荆."
修流向他行了一礼.
那洪铁荆忽然盯着修流的佩剑道:"小兄弟与东瀛武士交过手?这把剑好生眼熟!"修流道:"这剑名'竹',是当年丰田秀吉的佩剑,我是从东瀛武士种田手中夺得的."洪铁荆与雪江对望一眼,道:"难怪."雪江对修流道:"洪先生当年与倭寇作战时,背上曾被这把剑砍过一下."
修流听了,忙解下剑,双手递与洪铁荆道:"这剑但请前辈处置."洪铁荆笑道:"老夫年事已高,要剑何用?小兄弟但请好自为之."
洪铁荆又道:"老夫前几天经过扬州,那满洲人正在轮番攻城,双方死伤惨重.入冬之后,城里局势恐怕只会更加恶化.我朝鲜李朝几年前已经归顺了满洲人,那段日子,老夫寝食不安,常以泪洗脸.当初我朝曾与满洲人定下协议,大明对李朝恩重如山,李朝永不与大明为敌.因此满洲八旗中只有汉军,却没有朝鲜人.不过洪某这次南下,也不曾有帮助南京朝廷之想.我只有一言奉赠小兄弟:与其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如知其可为而不为."
修流心下琢磨着这话.洪铁荆跟雪川道:"听说日本的鼎木丘前段日子也到了大陆,说是为寻找他家的祖传宝剑而来.这鼎木丘便是当年在釜山时毙命的鼎千松的儿子.我上两个月在朝鲜时,还见过他的弟子由尾,由尾目下已经南下,似乎正在办件什么事,大师要留点神."
雪江笑道:"老衲已是世外之人,他来便是来,去便是去,与老衲何干?"
修流告退出来,回到客房休息.雪江却留了断桥在他的禅房里,与铁岩三人挑灯摆谱.半夜时分,修流因在听着江涛变化,未曾成眠.突然,他看到窗外月色下有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从寺外翻跃进来,黑布蒙面,背上插着长剑,匆匆往后院摸去.那时寺中僧人早已歇下,无人知晓动静,修流便下床摸出门,悄悄地跟在那两人后面.
那两人屏息伏在雪江禅房外听了一会,蹑手蹑脚地上了藏经楼.修流心想,原来是两个盗经书的.两人爬进经楼,在里面翻弄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半个时辰后两人出来了,手里空空,什么也没找到.两人在一边嘀咕了一会,修流一句也听不懂,心道:"原来又是两个东瀛武士."
两人下了经楼,又伏在禅房窗下,一人舐破一小孔窗纸,向屋里窥视着.忽然雪江朗声说道:"三位既已到来,老衲有失远迎,何不一齐进屋一叙."修流呆了一下,暗忖他们明明只有两个人,却哪里又冒出一人来了?细想之下,才悟到原来是自己的行踪也被雪江听出来了.
那两人进了禅房,拜过雪江.修流也跟了进去.
雪江与断桥,洪铁荆正默然在摆谱.雪江内力精湛,那两人第一次伏到窗下时,他即已听出他们的呼吸声,后来修流潜进后堂,他从修流呼吸中听出了他内功的深厚,心下有点吃惊.直到此时修流也跟了进来,他才舒了口气.雪江道:"'藏经楼'上只有几册佛典而已,更无宝物,二位何必费神搜索.况且即便老衲身有利器,也断无将它藏于经楼,亵渎我佛之理.二位是由尾的门下吧."
两人不敢隐瞒,都把脸上黑布摘了下来,向雪江鞠了一躬.雪江道:"二位施主回去告诉由尾先生,若想来寺中品茶,老衲当亲手烹煮.若想查访利器,则还请移驾上别处去."两人慌忙走了.
洪铁荆专心于棋盘,自始至终,头也没抬一下.
第二天一早,修流登上高处了望长江,只见江面上风平浪静,白雾横江,不见对岸.修流下得山来,拜别雪江,要上瓜州渡去找船过江.雪江仔细看了江面,道:"江上波涛不兴,难以预料今日要刮哪个方向的风,小施主何不再等一日,待风势定了,再过江去也不迟."
修流心下着急,却执意要立马就过江去.雪江叫来寂永,要他到渡口借条船,送修流他们过江.雪江吩咐寂永道:"倘若今日还刮西北风,你们须即速摆船回来,以免到时飘流到海上去,无可着落."
寂永带着两人来到渡口,一个老艄公正在船上烧饭,寂永跟他是老相识,刚说了来意,那老艄公便去解开船缆.众人上了船,黑旋风蹲在船头,寂永在船尾摇橹.太阳出来的时候,江面上的雾气渐渐散开,老艄公看着江水道:"晌午前估计不会有风,但午后可能要刮东南风,我们只能等到黄昏后回来了."
船划了约两个时辰,来到北岸.这时江面上果然开始刮起了东南风.老艄公系了船缆.修流谢了老艄公跟寂永,便和断桥上了岸.这时寂永取出一封信递给修流,道:"周施主,这是雪江大师给你的一封信,要你到了扬州城里的时候,再打开来看."
修流将信小心藏好了.
60 揽弓捷鸣镝
60 揽弓捷鸣镝
61 饮恨
61 饮 恨
62 百骑陵鲜卑
62 百骑陵鲜卑
63 香魂祭战阵
63 香魂祭战阵
64 角声漫天秋色里
64 角声漫天秋色里
65 火枪队
65 火 枪 队
66 大明寺放生
66 大明寺放生
断桥一个人呆在馆驿里,闷得发慌.原来她听说扬州城里如何如何的繁华好玩,没想到如今却是这么荒凉无趣.什么箫鼓画船,轻车骏马,斗鸡蹴鞠,劈阮弹筝,都不复见.她没事时就带着黑旋风在城里闲逛,一个多月下来,城中的十里长街,瘦西湖,平山堂,天宁寺,古渡桥等差不多都玩了.吃的更不用说了,不用说南珍北味,肩彘鲜鱼,就连炒饭吃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味道.
修流怕她一人孤寂,便托人请了个能说会道的女孩来陪她,可是没两天那女孩就呆不下去了,原因是那女孩跟她说的全都是扬州昔日的繁华风光,把她的心说得更加发痒,于是干脆就把那女孩打发走了.又因为清兵攻城来势凶猛,修流就不让她再上城楼去.
这天她突发奇想,打算一个人偷偷溜出城去玩.她想,城里如今死气沉沉的,而城外的初冬景致一定别有风趣,况且黑旋风也该出去捕猎些野味吃吃,打打牙祭了,总不能整天老让它吃着死马肉,眼神都有些发呆错乱了.
她跟驿卒说了一下,告诉他说自己要到城里的天宁寺去进香,天黑之前回来.驿卒见她身上什么也没带,不象是去进香的样子,心下蹊跷,却也不敢拦她,只好看着她去了.
她到了西城门,那里的城外没什么清兵把守.守城门的南军头目依稀认得她,随口问了几句,听说她要出城去进香,也不看碟牌什么的,便放她出去了.
断桥到了远处的郊外时,遇到了一小队清军巡逻的骑兵,她近来见的清兵多了,也不为惧,便谎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