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心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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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发讪讪的道:“莫非,呃,大哥还找到什么明证?更进一步的明证?”
关孤抹了把眉心紧沁的细汗珠子,颔首道:“当然,首先是动机——谁可以在商承道夫妇及他们的孩子死后得到最大利益?第一是商老二,第二个就是那奶娘了,换句话说,若这两人都是狠心货,他们谁都有理由暗算那小孩子。”
他顿了顿,浓眉一扬,又道:“如那孩子一死,商承忠自是当然的财产继承者,但却也可以布成种种迹象来使商老二陷入窘境,进一步买入前来除掉他,如果这样则那奶娘这借刀杀人的毒计可就够绝了,当时,虽说那奶娘所述历历如绘,神情激动,我仍不予相信,就在我们出发办这生意的七天前,我暗里托‘双环首’夏摩伽走了一趟‘牛家寨’……”李发愣了愣,道:“夏大哥到过‘牛家寨’?干什么去?”
关孤道:“掘墓。”
李发吃一惊,愕然道:“老天,掘墓,掘谁的墓?”
关孤漠然的,道:“掘商承道夫妇的墓。”
李发惊道:“为什么?”
关孤低沉的道:“为什么?验尸骨呀,看看怎么死的。”
李发有些作呕的吐了口唾沫,呐呐的道:“结果有了么?”
关孤平静的道:“有了。”
李发又润润唇,道:“什么结果?”
关孤望着夜空吁了口气,道:“商承道是被人用一种‘错骨法’害死的,这是一种武家高手的手法,受害者表面上的反应是全身剧痛如裂,脸青唇紫,口吐白沫——极似得了急症,死后,便是肉体腐烂了,遗骨上却也会残留着波状裂纹,只要是个内行人,仔细一看便可了然于心。”
缓缓的,他又道,“至于商承道的老妻那付骸骨,死因却更加显示得清楚——一定是那害人的歹徒迫不及待了,或胆上生毛了,他杀死商承道妻子的手法越加干脆,用一根细若牛毛般的银针,针上淬有奇毒,便那么一下子拍进了那位老妇人的后脑中,后脑有毛发掩遮……”他顿了顿,接着道:“且那根牛毛毒针深没入脑,一般草药郎中又哪里验得出各堂来还不是当作急症暴毙处理,草草了事?不过,那根毒针却永远遗留在受害者的脑壳里了;夏摩伽办事细心,凭他的经验与智慧,这些常人往往忽略了的痕迹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回报我很满意,因此,我也明白了谁是真凶。”
李发兴奋的道:“果然还是那商承忠?”
关孤颔首道:“不错,是他,据我探查的结果,此人擅‘错骨法’,只是轻易不露。而且,他惯用的暗器便正是‘蓝雨针’。”
一伸大拇指,李发赞道:“大哥,真有你的!”
关孤淡淡的道:“此外,那奶娘根本不会武功,而且身体衰弱,看那情形,也熬不了几年了。”
顿了顿,他又道:“因此,我相信那奶娘说的话是真的,所以,我答应接办这件生意。”
李发道哈哈一笑,道:“也因此,我们如今便正向‘牛家寨’进发,替那一对老夫妇讨还公道,保住他们的命根子了。”
关孤冷清清的道:“废话。”
用手摸摸脸上的那道紫疤,李发又道:“大哥,姓商的底可摸清了?”
关孤低沉的道:“他没有帮手在身边,只有他独自一人住在他哥哥家里,当然,他想干这种狠毒事也不便邀人相助。”
李发沉吟了一下,道:“今晚上下手么?”
渡心指……第三章善、恶、阎王判
第三章善、恶、阎王判
关孤点点头道:“不一定,要看机会,最好不要惊动了别人。”
说着,他目光朝前一瞥,道:“前面那片灯火处,大约就是‘牛家寨’了。”
李发急忙朝前瞧去,道路蜿蜒自一叠黑压压的山脉下,而山脉下,便果然闪烁着一片明灭的灯火,这地方李发以前曾来过两次,比诸关孤要熟悉点,打眼一看,他即知也已抵达地头了。
李发露齿一笑,应道:“可不是,大哥,这地方你以前未曾来过吧?却是一座小小的小镇呢,怪有味道……”关孤摇摇头,道:“算是第一次来,早日路经一遭,并没有进去,也只是从远处瞻仰了一番而已,很陌生的所在。”
李发笑道:“我们紧赶一程吧,大哥,我的肚皮早就在唱空城计啦。”
关孤芜尔道:“也没见似你这般没出息的!”
嘴里是这样说,关孤却主动催马快奔起来,两乘铁骑全是关外的异种,体健身轻,长驰若飞,在速行中,急鼓似的蹄声起落里,他们已经沿着一条斜升而微带回旋的山路来到了“牛家寨”。
这“牛家寨”名曰“寨”,其实却是一座古雅而小巧的山城,快接近城外的当儿,有一堵石砌的城楼子,但却并没有高大的墙垣环绕,那座城楼子亦相当古老苍剥了,看上去有那么一点象征性的守望味道——显示这里是一个聚集着人家的地方,或者多少年前它也有过一段光辉的日子。
曾有执戈的寨丁在上面警戒了望,背着红绸环把大砍刀的庄稼汉子在那里监视过一干草匪的动静;但,却总该是很长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恐怕除了一些顽皮孩子们在上面戏耍,就仅有老鸦在楼子角偶做窝啦,它显得那等的灰涩颤巍,就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
经过石砌的城楼子,便是一条坡度很大的青石板街道,横街上差不多都是住家,而有些房屋便倚着山麓的起伏形势鳞次栉比建成,“牛家寨”便由这两条街组合为大致的“侗字形,不管铺面也好,住家也好,建筑的材料都颇为坚实考究,而且式样十分雅致,这证明了一点,此地的居民大都有着淳朴的传统,苦干的美德,以及,崇高生活艺术的修养,在一般的荒村野镇,山城小集,却是十分罕见的呢。
这座小山城里,洋溢着一种平和又安祥的气氛,街道上人们是那么悠闲的来往着,菜楼酒楼中灯火通明。
店铺里外热热闹闹,如像哪一种生意行当的买卖也蛮有做头,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已阴藏在暗里的些丑恶。
放缓了坐骑,关孤与李发开始让马匹以散步的势态进入街道,他们虽是陌生的外来客,但却没有人以好奇或戒惧的目光投住,偶而有人望向他们,却也是那么闲淡的一瞥而已。
仿佛这座小山城的住民也已见惯了——也好像他们自来便不知道什么叫做“陌生”与“好奇”。
关孤四周打量着,不觉微笑道:“这里的人们全像是日子过得挺惬意。”
李发点点头道:“他们大多富有,至差的也是小康,这里没有贫困。”
关孤有些惊异,道:“为什么?”
李发笑了笑,道:“大哥还不知道?‘牛家寨’后面的山脉即是有名的‘池滇山脉’?”
关孤长长“哦”了一声,恍然道:“是了,那道山脉出产的高贵檀香木及紫皮貂最为丰盛,闻说近年来,还掘出一座翠矿!”
李发道:“正是‘牛家寨’的居民们世代居住此处,非但占了地利之便,一个个更有祖传的檀木林子,又是猎貂老手,这几年又开了翠矿,利益均分,久而久之,自然家家户户都存下两文来了。”
关孤轻轻抚摸着坐骑的鬃毛,道:“他们对于外地来的陌生人似是不大惊异,往往一般较为荒僻的小地方居民见了陌生客都会不大习惯的……”李发揉揉脸颊,点头道:“有了钱的人大多不爱管闲事,希望能平安渡日,多享受几年美好时光,再者,‘牛家寨’的人们与外头生意上来往颇勤,经常各地跑世面见多了,也就不会大惊小怪啦,不似寻常的山村野镇,闯进个生面孔来便指指点点,鬼鬼祟祟的惹得人好不厌烦!”
关孤笑道:“不错,你说得有理。”
李发领着关孤往前走,在横街头上的一家客栈落了马,这家客栈名唤“好来”,平瓦房,不大,但却干干净净,招待亲切。
两个人合开了一间上房,叫了酒食进房中吃喝完了,又分别洗个冷水澡,清冽的山泉水冲涤全身肌肤上的灰尘汗腻,非但令人爽快舒适,精神抖擞,连心情也开朗多了。
换上另一袭黑衫,另一双黑色软牛皮密扣薄底快靴,又把随身佩件带齐,关孤将自己投在房中那张宽大的藤圈椅上,闭着眼,悠闲的浅啄着一杯香茗,模样儿显得既安静又舒散。
李发也拾掇妥当,却有些紧张的在室中踱步,他搓着一双手,羡慕的瞧着正静静养着神的关孤道:“大哥,你好福气。”
李发微将眼皮撑开,淡然道:“怎么说?”
李发干笑一声,道:“马上就要去办事了,而对方又非等闲,这且是一票较为扎手的‘货色’,但大哥你却像若无其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竟那么优哉游哉的闭着眼睛养起神来啦。”
关孤啜了口茶。又抿唇将瓷杯中浮聚的茉莉花片吹开,再啜了一口,然后,他好整以暇的道:“你以为我在每次行事之前都该是个什么样子呢?像你一样在房里走来走去,磨穿靴底么?”
李发耸耸肩道:“但你就静得下来!”
关孤笑笑,道:“李发,如果我也像你这样沉不住气,每在行事之前焦躁不宁。只怕,嗯,我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拉了张椅子也坐了下来,李发紫着脸道:“我也不都像现在这种样子哪,大哥,要看看对手是谁,似‘八臂人熊,这般的扎手货,可叫我怎生不去想他?”
关孤吁了口气,道:“你不用去想他,只需计划好如何去对付他也已够了。”
李发忙道:“我是担心临时有了意外……”关孤嘴唇在杯沿上摩挲着,道:“便是有意外,也等意外发生了才去操心吧。”
拿起桌上的另一只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李发舐舐唇,道:“老实说,大哥,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关孤将口中嚼着的茶梗取出,漠然道:“少拍马屁。”
李发咧嘴笑道:“天地良心,大哥,你真是有‘大将之风’哪,仅是你这种沉着、镇定、临敌不乱的修为,恐怕我就须学上十年!”
放回瓷杯,关孤伸展了一下双臂,道:“我还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高深造诣,若你太看高了我,只怕你会失望的。”
哧哧一笑,李发道:“大哥过谦!”
关孤站起身来,低沉的道:“过谦还不能说,只是我比较——嗯,便算含蓄一点吧!”
跟着站起,李发道:“我们这就去?”
关孤点点头,道:“初更了,可不是!”
抄起倚在墙角的那柄铁壳套子、把手雕成虎头的“虎头厚背刀”,李发一边将家伙朝背后缚一边道:“是哪一家大哥不会记错吧?”
“嗤”了一声,关孤道:“记错?假如能记错,这碗饭也就甭吃了;他们画的那张地形图,我几乎闭着眼也能照画一张出来!”
说着,他反手将桌下靠着的黑皮鞘长剑拿起,握着光滑的黑犀骨把柄,轻按哑簧,“铮”声脆响,一泓秋水也似的半截剑刃立即脱鞘弹出,剑身的寒芒莹莹闪映,照得人毫发毕现。
在那股令人能打哆嗦的森森冷气中,两指宽窄的剑刃尾端靠近护手处,雕镂着三个小篆子:“渡心指”!
握着皮鞘的大手往上一挫,“铮”的轻响,剑刃又自还鞘,关孤手腕一转,整柄利剑自他手背上打了个旋滚,却又利落的拉回手上!
李发感叹的道:“大哥,你玩剑的功夫,简直已纯熟到登峰造极了!”
关孤执着剑,正色道:“不要说‘玩’剑,李发,该说‘修’剑,在剑术一道上,你必须抱着无比的虔诚,至极的敬崇,再加上不竭的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