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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 3:周作人-第9部分

小说: 知堂书话 3:周作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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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女传》一类书,此时如能虚心读之,颇有好处,但须当作史料,不可奉为教训,古传中的守礼持信固佳,广传中的急迫死难,亦均可供男女两方的参考,促其反省也。
  俞正燮《癸已存稿》卷十四有“谈莠书”六则,其二曰“愚儒莠书”,后半云:
  王辟之《渑水燕谈录》云,陈尧咨守荆南,宴集以弓矢为乐,母夫人日,汝父教汝以忠孝辅国家,今汝不务行仁化而专一夫之技,岂汝先人志耶。杖之,碎其金鱼。射为六艺之一,州将习射乃正业,忠孝之行也。受杖当解金鱼,杖碎金鱼,金坚且碎,人骨折矣。衰门贱妇亦不至此,尧咨母不当有此言此事。明方听《集事诗鉴》引此为贤母,著书者含毫吮墨,摇头转目,愚鄙之状见于纸上也。
  案《广列女传》卷七“母仪类下”即载此事,赘以颂曰:“辅国有训,惟忠惟孝。小技自矜,何关政教。怒而惩之,进以大道。”对照读之,大可发笑。曰愚与莠,或未免太言重一点罢,但驳斥得不能说得不对。窃意如有此种见识,则去看古今一切书,无不如扬糠筛米,精粗立辨,随处得益,至可歆羡。俞君为嘉道间杰出的学者之一人。《书目答问》附录“着述诸家姓名略”中列在汉学专门经学家、史学家、经济家三项下,说明中有云,以经学史学兼经济者,其经济成就远大。此评语本亦不错,但我以为俞君之难及处,还在其见识之平实,如上文可见,其关于妇女问题者尤为独绝。李慈铭在《越缦堂日记补》辛集上记阅《癸已类稿》,有云:俞君颇好为妇人出脱,其《节妇说》言,《礼》云,一与之齐终身不改,男子亦不当再娶。《贞女说》言,后世女子不肯再受聘者谓之贞女,乃贤者未思之过。未同衾而同穴,则又何必亲迎,何必庙见,何必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直无男女之分。《妒非女人恶德论》言,夫买妾而妻不妒、是想也,忽则家道坏矣。明代律例,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听娶妾,违者答四十,此使妇女无可妒,法之最善者。语皆偏谲,似谢夫人所谓出于周姥者,一笑。
  越缦俗儒,满腹都是男子中心的思想,其以俞君语为偏谲本不足异,唯比拟为出于周姥则极有意思,本是排调却转成赏誉矣。以周公制礼,而能得周姥之意,非忠恕一贯岂能至此,可不谓之大贤乎。有如此平正通达的见识,可以谈妇女问题,无有偏执,亦可以写新列女传,读之益人神智,惜乎未曾下笔,至今无能代者,可为嗟叹也。
  □1940 年作,曾刊《新光》杂志,刊期及署名不详
  □收入《药堂杂文》
  学海谈龙
  汤纪尚着《盘薖纪事初稿》四卷,光绪乙酉年刊,有俞曲园序文,后并缩成三卷,为《盘薖文》甲集,以丙戌迄壬辰文二卷为乙集,附癸巳迄乙未所作文为别录,重刻行世,曲园序则已无有,盖序中颇议其文多艰深也。乙集卷上有最录龚璱人逸文一篇,云已授朱之棒传之,今检龚集补编朱序,果云系汤伯述所遍,而序语亦即袭用盘薖文上半,但少改为流畅而已。原文末有云:
  逸文竟刻,更得《学海谈龙》一书,说郡国山川彝鼎,说金石杂事,皆可喜,小学家伟之,亟写副贶苏州吴副都,人间遂有传本。
  案张祖廉着《定庵年谱外纪》卷上云,“嘉庆戊寅纂平生师友言论及所见古物,为《学海谈龙》四卷。”《娟镜楼丛刻》中又有张氏所辑《定庵遗着》一卷,序文之末乃云,“所望四方闳达之士,访羽陵饱蠹之简,获《学海谈龙》之编”,则在民国辛酉时此书固未传于世,所云录寄苏州之副本不知浮沉何所也。吴张二君皆吴中人,搜访定公着作又至勤苦,而《谈龙》竟不出,思之闷损。吴副都岂是愙斋耶,若如是则踪迹当亦易易,或《盘薖文》人少见者,乃致失之交臂,亦未可知耳。
  □1940 年作,1944 年刊“新民”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书房一角》
  香祖笔记
  王贻上虽见识平常,曾请解八股文与缠足之禁,但其论文诗亦有可取处。
  《香祖笔记》卷一云:
  《类纂》载武林女子金丽卿诗:家住钱塘山水图,梅边柳外识林苏。
  郎瑛谓其不能守礼,当出则拥蔽其面。时方食,不觉喷饭满案。
  又云:
  高季迪明三百年诗人之冠冕,然其《明妃曲》云,君王莫杀毛延寿,留画商岩梦里贤。此三家村学究语,所谓下劣诗魔,不知季迪何以堕落如此,而盲者反以为警策。
  此二节语皆极通达。鄙人最不喜史论及咏史诗,不特千百年前事不能详知,未便武断下褒贬语,且更怕养成文人习气,轻易裁判别人,以刻薄为能,非细故也。窃意此事当从学塾改起,不令生徒作史论,庶几正本清源之道,虽其效或当在百年后,苟能有效即是大幸矣,百年何足道哉。
  □1940 年作,1944 年刊“新民”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书房一角》
  鲊话
  近来收到佟世思着《与梅堂遗集》十二卷,附《耳书》、《鲊话》各一卷,系其六弟世畿所编集,有康熙辛巳序,但刻板似在雍正时,王渔洋序文署名已避讳矣。案《八旗文经》卷五十七作者考甲云:佟世思,先世居于佟佳地方,姓佟佳氏,省言以佟为氏,隶汉军镶蓝旗,又言法海介福均其族人,唯集卷十二《先高曾祖三世行略》云,自北燕时远祖讳万讳寿者,俱以文字显,然则其世系远出六朝,与籍隶满洲之佟佳氏如介野园等固自不同也。《熙朝雅颂集》卷十三引《八旗通志》云:
  《与梅堂遗集》十二卷,佟世思撰。是集凡诗十卷,词一卷,杂文一卷,其弟世集裒而刻之,末附《耳书》一卷,皆记所闻见荒怪之事,分人物神异四部,《鲊话》一卷,则以公事至恩平而记其风土也。
  《四库书目提要》亦如此说,盖为《通志》所本。《雅颂集》选其诗为十三四两卷,计百另二首,《雪桥诗话》卷三谈俨若诗有四则,最称赏其《横林雨夜访邵之莱夫子宅》四首,如其一云:舟行常苦热,雷雨晚凉生。
  杨柳一时碧,桔槔忽不鸣。
  沟田增细响,村鼓应初更。
  我欲扶筇去,稻花香里行。
  不佞虽不懂诗,读此亦觉得可喜。文十八篇多可读者,如《游红螺山记》、《思恩县开征记》、《与范彦公表叔书》均是,但是我觉得最有兴味的却是那两种附录。《耳书》文字颇简洁,所记事亦普通,可目为笔记中上品,末一则《唵嘛呢叭弥吽》,云是六字真言,传自西域,有谓唵嘛呢叭弥吽盖俺那里把你哄也。昔曾闻此传说,今知见于着录,亦颇有意思。《鲊话》据自序盖作于康熙乙丑,时至广东访其三弟世男于恩平县,记所见闻得三十九则,其序云,时在安徽同友人饮白酒啖鲟鲊,“昔陶母却鲊,而恩平无鲊可以奉亲,伟夫一官冰冷,仅足供兄弟友生一席鲊话耳。”书名即取此意。记文短者才十余字,最长者只二三篇,亦不及二百字,读之无不可人意,盖如序中所云,恩平以弹丸黑子,奇凋异敝,不可名状,世传有非山非水非人非鬼之地,殆将近之,其事本奇,而文足以副之,故遂耐读,所谓诚可悲可笑矣也。
  《鲊话》一序,计二百三十一言,亦诚实,亦波俏,而《八旗文经》则收录一篇俗调的《耳书序》,可知文章鉴别自有不可假借之处,观于《六经》选者之取舍,乃更相信自己见识渐益可靠,凡所取舍常与世俗相违,此即其征也。
  《鲊话》中可抄者甚多、今只录其二三于下:
  县署无头门二门,勉强向败墙下设门一合,以蔽道路往来者。无大堂,有墙三面,横以竹,覆以草,无栋梁门柱。前令设木屏高五尺,阔二尺有五,以别内外。伟夫孟浪,撤而易以门,再八步计步弓四步,即令君妻下榻处也。
  士子无城居者,来则跣足骑牛,至城下就河水洗足,着屐而后入。
  每来谒,伟夫必与饮食,无一人知进退周旋之节者。伟夫多事,必捉襟曳肘而教之。予亲见伟夫以白面微髭之知县教白头诸生,拜揖酬酢,始终不能而罢焉。
  堂置木架一座,上置鼓一面,即以乱棕缚云板于下,此伟夫升堂号召胥役之具也。夜间,一老人身不满二尺,蹲鼓下司更,或自三鼓交五鼓,或自四鼓又交二鼓,从来无伦序,但随其兴会耳。闻伟夫曩者怒,命易之,谒通邑无可代者,因仍之。
  通城无三尺平净地,处处皆瓦砾,生野慈姑于上。予与盘十步城上,小立,谓此地恐多蛇。言未已,一蛇丈许,窜胯下过。
  案恩平属肇庆府,距新会不远,不知何以荒秽如此。近人姡Я甲拧兑疤男浴肪砥摺堆远唷分杏幸辉颍怨阄魉级鞲啵湮脑疲浩涞匮柙唬夯⑸戏浚呱洗玻砹ド锨健G殖拷艋人耐可嫌芯峄⒃虿豢拧5乇笆剑缴呷缫希谢肝咚湃缥抿怠>用窦伲砹ノ抻δ颊撸诖筇昧揭砬交靡郏宰彻壅岸
  案佟世男为恩平县知县,世思记其地风土既极奇怪,而自己又适知思恩县事,真可谓偶然又偶然矣,只可惜不再写一卷续鲊话,不然必当有好文章可读也。
  遗集卷十二杂文中有《重修思恩县堂记》,述由贺县至思恩事云:“再调思恩,水土恶厉更倍于贺,亢则三冬热眩,哑不能言,雨则六月生寒,重裘莫御。”又《思恩县开征记》叙四乡头人来输纳情状,但云:“届期果来,老而皤者,少健者,棕帽者,布裹头者,徒行者,乘马者,聚数百十人,率皆衣青短衣,裸膝跣足,佩环刀七尺于胁下。”此盖如下文所云,思恩古属交趾日南,为环州生蛮之恒状,亦并不大奇。文中又有吏白开征有日之语,则固有胥吏,岂画壁者止是皂隶,而吏不在其内耶。《野棠轩摭言》引夏闰庵所见为证,似是近数十年中事,在康熙三十年顷反不若是之甚,亦不可解。
  唯《重修县堂记》言至广西后,宾客仆从不习于水土死者二年之内一十八人,而佟君自己亦遂是年卒于官,时为康熙辛未,年四十有二,此则与夏闰庵所遇之思恩守志白石运命相同,似前后无甚变化,亦大奇也。
  □1941 年1 月刊《中国文艺》3 卷5 期,署名知堂
  □收入《药味集》
  淞隐漫录
  数日前从上海寄到几部旧书,其中有王韬的《泄隐漫录》十二卷,我看了最感兴趣。天南遁叟的着述在清末的文化界上颇有关系,其在甲申前后之意义与庚子前后的梁任公差可相比,虽或价值高下未能尽同,总之也是新学前驱之一支,我曾略为搜集,以备检考,这回买《淞隐漫录》的原因即是为此,但是感到兴趣则又是别的缘故。我初次看见此书时在戊戌春日,那时我寄住杭州,日记上记着,“正月廿八日阴,下午工人章庆自家来,收到书四部,内有《淞隐漫录》四本,《阅微草堂笔记》六本。”其时我才十四岁,这些小说却也看得懂了,这两部书差不多都反复的读过,所以至今遇见仍觉得很有点儿情分。当时所见的乃是小册四本,现在的则是大本十二卷,每卷一册各二十叶。据《彛白攀鲎苣俊吩疲菏鞘橐嗨挡恐鳎淖饕皇敝玻枰允闫饺罩紊в艚嵴咭玻浔誓蚪尥涫率翟蚰胗校缒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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