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梁秋实)-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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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茗一边说,尿床大都是在冬天,天很冷,一觉醒来,下面是热乎乎的湿。因为怕难为情,尿了床我从来不敢对母亲说,结果大都是自己焐干的,有时一夜还干不了,第二天晚上接着焐。湿湿的被子和床单,睡在身下很不好受。童年和少年,我就是夹在这种羞耻和难受里熬过来的。尿床一般是在作梦当中,睡梦里明明找到厕所了,结果必然是尿在床上。到了后来遗精,跟尿床很相似,总是作梦跟某个人如何如何,结果总是落实在短裤里,撒出去人也醒了。我梦遗作的梦都很可怕,大多是跟丑得没法再丑的老太做爱,一个也不认识,有时还会跟骷髅做爱。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有好几次,女主角竟然是自己母亲。每次作到这样的梦,就再也睡不着,早晨起来见到母亲,心里又羞又惭愧。这种有点变态的心理,一直带到上大学,才在佛洛伊德的书里给自己找到诠释。大学毕业工作后,有次我出差回来,正好赶上你姐姐例假在身,因为有好多天没跟你姐姐亲了,夜里搂着你姐姐睡觉,身上憋得就很难受。睡前,你姐姐抚揉了我几下,本来是想安慰我一下,但效果是恰得其反,甚至有点火上浇油的味道。结果夜里你姐姐把我推醒,说她腿上湿了。我伸手一摸,自己裤头也湿了。你姐姐说我遗精了,我有些愕然,一摸自己知道并没遗精,而是尿了一泡尿。你姐姐认真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我撒的是尿,就有些担心我二进制的开关坏了。我心里有数反倒不担心,弄到后来,我该检讨的却变成宽慰者了。张楚说到这里,诗茗抬起身子,头伏在张楚的肩上,嘴凑在张楚耳边小声说,我回去给你尿。张楚用劲搂了搂诗茗,说,那就按既定方针办。然后看看表,对诗茗说,快一点钟了,睡吧,我下去了。
诗茗立即急起来,说,不要你下去。张楚说,铺太窄了,两人不好睡,会滚下去的。诗茗还是不让张楚下去。张楚说,这样吧,我坐着靠在车厢板上,你躺着睡在我怀里。诗茗用手在张楚的胸脯上亲昵地揉了两下,心里有些歉意,可又实在不愿他下去睡。张楚拍了拍她的脸蛋,她就在张楚的两腿间躺下来,脸向着里面,头枕在张楚的大腿上。一会儿,诗茗悄悄摸到张楚的西装短裤里,抓住他,像儿童攥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安心睡了。
张楚却没有一点睡意,又开始想诗芸。睡在诗芸身边,她总是抓着他睡觉。就是睡梦中滑掉了,诗芸都会迷迷糊糊地重新抓回手里。张楚渐渐地就养成了这种习惯,否则就睡不踏实。开始和诗茗睡在一起时,诗茗也是这样,但他却不知在哪里吃了嫉妒果,竟问诗茗,你跟你丈夫睡觉也是这样?诗茗气得就背过身去。一连几个晚上下来,张楚有点受不了,就跌软。诗茗得意地说,你还敢再胡说啦?张楚逮到机会赶紧摇白旗。诗茗见了,不忍心熬他,身子便贴过来。又怕张楚心里觳觫,手上便越发温柔,一头柔丝在张楚身上滑来蹭去,幽幽地说,你是你,别人是别人。不喜欢的人谁会抓它。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下次再胡说就打你嘴。
滁县车站(2)
不一会儿,诗茗就睡着了。张楚摸摸她脸,又想到几个小时后就要见到的诗芸,心里竟空空地发憷,脑子里全是单调的车轮钢轨撞击声。过了很久,对面铺上有一点动静,张楚收回神,借着过道灯朦胧的光线看去,那两个女孩还没有睡。这一刻,她们两人面对面挤睡在一起,无声无息地静静接吻。张楚暗暗吃了一惊,赶紧低下头,装着睡着的样子。
第二天上午,当张楚和诗茗赶到家门口时,诗芸已迎了出来。张楚看到诗芸,立即丢下手上的包,向诗芸扑过去,两个人在门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抚摸着,亲吻着,看看眼睛,揪揪鼻子,揉揉脑袋,把个诗茗早忘在一边了。诗茗站在门外,门被他们两人挡着进不去,那场景,那爱的火辣,所有的动作都曾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一切,这会儿在另一个人身上又全发生了。她看在眼里,心里面像是有千把刀插去似的,在一片片剐她的心,她终于忍不住眼里涌出了泪水……
门里诗茗的母亲,看到张楚和诗芸那份热烈的拥抱,有点不习惯年轻人这般火热的表白,早就走开去了。当诗芸意识到妹妹还站在外面时,赶紧放开张楚,走到诗茗面前。诗茗看到诗芸向自己走来时,已经无法掩饰住泪水。诗芸却想着,一定是妹妹看到她和张楚那份恩爱,勾起了她那段伤心的婚姻,就走上去抱住诗茗。哪知,这一个拥抱,诗茗多么想是换成另一个人啊!那一刻,泪水在诗茗的眼里竟翻成了江涌。眼前突然一黑,晕倒在诗芸脚前……
诗茗突如其来的晕厥,把在场的人都吓住了。张楚扑上去抱起诗茗,大声喊她的名字,诗芸慌得连忙捧住诗茗的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诗茗的母亲从厨房跑来,摸了一下诗茗的头,说诗茗可能是中暑了,拿来一个湿手巾就往诗茗的头上焐。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在一分钟之内发生的。诗茗很快就恢复了神志,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被张楚抱在怀里,泪水立即又涌了出来。张楚看到了,满心的爱怜,却不敢伸出手替诗茗擦掉泪水,只说了一句,你把大家吓坏了。诗芸看到妹妹醒来了,松了一口气,抱住诗茗的脸亲了一下,然后叫张楚把诗茗送上床休息。张楚站起来,搂抱住诗茗往房间里送。这一刻,诗茗躺在张楚的怀里,满心的凄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面,跟着诗芸和她的母亲。
晚上,张楚的老丈人回来,听说诗茗中暑了,就责怪张楚,说大热天的,张楚在路上一定没照顾好诗茗。老丈人这么一说,像是提醒了丈母娘,也跟上来说了两句张楚。诗芸见张楚受气了,有些怕张楚吃不消,就说,该捶他,不捶不成人,成天还像没长大只知道自己玩,不知道照顾别人。诗芸父亲见诗芸这么说,知道女儿意思,赶紧就到诗芸面前,说,我哪敢捶他,我说他是说给你妹妹听的,你妹妹看到你们俩这么恩情,心里怎会不难过。然后转过脸来对张楚说,给你小姨子倒杯茶送过去。张楚脸上讪笑着,心里却是求之不得。诗茗因大家都说她是中暑了,只好躺在床上翻翻杂志,休息身体。张楚从冰箱里倒了一杯冰茶,推开诗茗的房门,进去后掩上,把茶送到诗茗手上,自己拿张凳子坐在床边,小着声对诗茗说,你吓坏我了。张楚这样一说,诗茗眼泪就跟着涌出来了。张楚赶紧打住,说,求你了,是我不好。诗茗自己擦掉眼泪,哀怨着说,我都求过你几次了,你一点都不知人心疼。张楚看诗茗又要伤心了,怕外面人尤其诗芸进来看到了不好,就有意逗诗茗,小着声哀求似的说,我想下流一下。诗茗听了差点笑出声来,问张楚,怎么下流?张楚说,摸一下。诗茗听了,笑着嗔怪张楚,说,都是你的家当,还问我?回去撕你的嘴。张楚立即很紧张地伸出手,在诗茗的怀里摸了一把,又在诗茗的鼻子上轻轻地捏了一下。诗茗看张楚这么温心的样子,心里很甜蜜,说,你出去吧,别让他们疑心。张楚就站起身出去了,到客厅里陪他丈人聊些闲话。
张楚的老丈人在市文化局上班,有些文化,少时很风流,尤谙世故人情,和张楚谈古说典很有一出。他进文化局,全赖他写得一手好字。文化局常要搞宣传发通告刷标语,字活多,他老丈人上班就负责这类事。他的字,还是在乡下插队时练出来的。生诗茗时,全家才从东北一个农场回了城。诗芸母亲生诗芸时,家里没有一点油荤,他夜里等在支部书记家门外,把支部书记家的一条大黄狗给闷了,背回来烧给诗芸母亲吃。支部书记第二天找到他家,他拿出一条狗腿子扔给支部书记让他带回去。支部书记走到半路上,又走回来,把那条狗腿子又扔给了他。他在张楚面前说起农村插队的故事时,张楚因是在农村里长大的,也能说些。两人在一起,话常常很投机。
吃饭时,诗茗的母亲把诗茗也叫出来吃饭。因张楚和诗茗回来了,诗芸母亲特地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桌上,自然还要摆上山东人爱吃的大葱和蒜头。张楚老丈人坐上桌子后,对张楚说,今天要罚女婿多讲些笑话,路上没照顾好我小女儿,给我小女儿赔个不是。诗芸和张楚坐在一面,她听她父亲这么说,就说,你罚他讲笑话,他全是讲黄话。张楚老丈人说,姑娘,你还别说,就黄话最好笑。诗茗坐在诗芸对面,听诗芸这么讲,就说姐姐一定听张楚说过不少黄笑话。诗芸说,你让他说,他能兴致勃勃说一个晚上,才乡下人味儿呢。诗茗听了,不免在心中暗暗生恨,心想回去一定要罚张楚说一个晚上。嘴上却说,我原以为他只是偶尔说话不正经,原来肚子里装的全是下流货。张楚听诗芸诗茗这么在议论他,心里不禁有些愉快,就更加想逗她们乐一下,对诗芸诗茗说,我背一段雅曲给你们听听,是元代大学士王和卿写的,其小令风流诙谐。仔细听着,‘夜深交颈效鸳鸯,锦被翻红浪,雨歇云收那情况,难当。一翻翻在人身上,偌长偌大,偌粗偌胖,厌匾沈东阳’。张楚说到这里,诗芸诗茗全笑翻在桌上,尤其是诗芸,都笑得伏在了张楚的身上,还一边在桌子下面捏张楚。张楚的丈母娘没听明白张楚说的是什么,干眼看着两个姑娘在疯笑。
突如其来的晕厥(1)
等诗芸诗茗笑完了,张楚还想逗她们乐,就对老丈人说,爸爸要听我讲笑话,我就说个公公爬灰的故事吧。张楚刚说完这话,诗芸诗茗又都笑了起来。诗茗这会儿心里有些高兴,对诗芸说,姐姐怎么爱上这么个人,满肚子下流货。诗芸说,你不知道,他还常自鸣得意。大学里,他床头上就贴了一首从吴敬梓那里剥来的诗,‘情海色江既生子,山花野桃且从予。何怜一曲秦淮水,且随东风四海居’。人家吴敬梓原是写的‘才海才江既生子’,他偏要突出他的‘情色’二字,好象没有情色就没有他这个人似的,后面更是跟着他的意思都改了。我去他宿舍,看到了,给他撕掉,他倒好,第二天就补上。‘读红楼,始识宝钗绝风骚;阅金瓶,方知金莲太妖饶’,把个情色全补上,还让人说那是给我画的谱。诗茗听了诗芸这番话,心里反倒默然了,姐姐原是记得张楚许多。
老丈人听两个女儿在议论张楚,自己又插不上话,就跟张楚说,我又没儿子媳妇的,想爬灰也爬不成,不说这个。张楚丈母娘听了,就训起老头子来,说,你真是老不老,小不小,在姑娘女婿面前净瞎说。张楚老丈人就回她说,今天陪女婿姑娘,开心第一。然后对张楚说,换个笑话讲讲。张楚想了想,说,要不,我说个呆女婿上门的故事听听?诗芸听了,说,不许黄。张楚说,既是呆女婿,路都不识,能黄到哪儿?诗茗一听,知道张楚话中素里夹荦,又笑了起来。
张楚开口讲时,先敬他老丈人一杯酒,然后看一眼桌上人,才说,从前有个呆女婿,第一次上门看亲,这家人家的女儿就有点性急,睡前约这个呆夫婿晚上到她的房间里去。可呆女婿不识门面。晚上,他老丈人又刚巧出门赌钱去了。这呆女婿往他媳妇房间里摸,竟摸到他丈母娘的床上去了。张楚讲到这里,诗芸诗茗全笑弯了腰,张楚说,瞧你们笑的,让我都讲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