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澜-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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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了过去。
十八
他终于醒了过来,脑袋都像块木头,丝毫没了记忆,他四下打量着……
田芬跪在榕树下那幽暗的荫里,散乱的头发遮住她的面孔,木呆呆地,期待着过往行人几个怜惜的钱币。她的面前摆着—只铁锈斑斑的小盒,行人偶尔扔下的硬币碰在盒上便发出极不规则“当啷”的音,她在没落。她哭了,不时抽泣一下,瘦弱的肩膀随抽泣颤动着。
苦恼的,心碎的阿拉见此情景,晕住了,“这不是从前的我吗?”他想起自己曾经沿街乞讨的情景,顿时,起了侧隐之心,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放下二十元钱。
“谢谢,谢谢先生!”
先生?阿拉苦笑了,十六岁,尚未成年,只因走上了社会。便成了所谓的“先生”,那声音回响在耳边,蓦地,阿拉的心颤抖起,好热的口音啊!家乡人!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山东人人?”那小姑娘猛地抬起了头。阿拉吓了一跳:苍白的脸,灰垢满面,惊恐而又欣喜、噙着泪的睛睛,嘴唇动了几下,终于垂下了头。“嗯!”
“天!”阿拉惊呼,心里一阵酸楚,鼻子也酸了起来,“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我从‘鱼蛋档’逃出来的。我要回家,他们让我挣钱,说钱够了就让我回家。”
“你跪在这里多少天了?”阿拉问。
“两个月了。”
“糟了!”阿拉心里暗道:“这‘他们’肯定指的是流氓团伙,今天恐怕带不走她。”
他情急生智,去不远的街上叫了一辆车,想尽快地带田芬离开这里,可田芬信不过他,死活不肯上车,这时,便有七八个人过来了。
“你小子勾引少女?”其中一个抓住阿拉领口说。
“你看错人了!”阿拉怒视着他,抓住他的手腕,不卑不亢。真不知这次李子辉能不能赶到。
这里,田芬忽然要跑,被一个抓了回来。
另一个人趁阿拉不注意猛地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喊:“站起来!”阿拉站了起来,“嗖”,他又是一个扫腿,阿拉伸倒了。
“站起来I”阿拉站了起来。他没有还手。这是徒劳,也没有兴趣。
一个打累了,另一个接着,再累了,第三个接着……待到第五个人上,出手最狠,专门往要命的地方踢,只一下,阿拉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又一个人抓住他的后领,拽了起来,猛地—拳打在他的胸口上,阿拉早已承受不了,这一拳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喘不过气来,又一人既了起来,飞起一脚,踏在他的胸上。阿拉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接着后背又挨了—脚,昏死过去……
醒来,却是躺在医院,身边坐着一位美丽的姑娘。她见阿拉醒来,欣喜地说:“你终于醒了,我也该走了,过些天,我会找你的。”
她走下,留下一股香水气息。
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阿拉毫无气力地说了声“进来”,便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女孩,再仔细一看,竟是田芬!
田芬哭着说:“他们把我抓起来,带到一个屋里,后来送到—个胖女人那里,给我洗了澡,换了衣服,让我走。他们说你在这里。”
阿拉心里正是疑惑,李子辉带着大伟、二伟跑了进来,“我们来晚了,你好吗,阿拉?”
“还好。”阿拉无力地应着,心下一阵感动。
阿拉浑身都在痛。大夫过来说,没有什么大的伤。阿拉又吐了血,感觉好了许多。
忽然,王姐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阿声,你为什么总是惹这些麻烦?”
“滚!”阿拉喝出一声,肺部撕裂一般地痛,刚刚抬起的身子重重落下。
王姐吓得捂着脸跑了出去。
田芬说了自己的情况。
田芬父亲是济南一家医院的外科主任,姐姐田颖是一名护士。前些年父母离异。父亲再婚后得了肺癌去世,后母脾气暴躁,整天拿她姐妹俩出气。生母离婚后嫁了一位南方人,据说来了深圳。由于成绩不好,后母骂她,田芬便私自南下,幻想找到母亲,钱用完了。被人骗去成了一名“鱼蛋妹”,落得如此。
阿拉无言,沉默了好久,田芬轻轻啜泣,众人都很伤心。
“你们怎么来了?”阿拉的问李子辉。
“有人给我们打电活,说你被人打了,在这里。”李子辉说,“听声音是个姑娘,但没听出是谁。”
在床上躺了几天,阿拉便能下地了,捧着本市的电话号
码薄,查找田芬母亲的名字,他又打电话问有关部门,失望
了。
阿拉只好给田颖打电话。田颖大概为妹妹的出走焦急,嗓子有些沙哑,但听起来极为悦耳,她听到田芬的声音竟激动得哭了。
田颖接到电话便赶着来了,接她日夜思念的妹妹。
“真美!”阿拉看到她第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冷气,从心底发出赞叹。那是一个苍白的女孩,脸上带着一丝哀愁,每个器官是那么别致,竟没有一丝的遗憾,看着她,阿拉忘记了一切。
“您就是方声先生?”她启齿了,她的牙齿如同白玉雕琢的一般。
“哦,”阿拉回来神来,目光仍移不开,“是的,我就是。喂,田芬,你姐来了。”他忽然大叫。
田芬正在水龙头那边洗衣服,听见叫声,跑了过来:“姐姐——”
姐妹俩抱在一处,放声痛哭。
田芬把自己南来的经历以及阿拉如何受伤一一说了。又是大哭一场。
哭过。田芬换上那一副天真的笑,她问阿拉:“你怎么一见就知道是我姐?”
阿拉“嘻嘻”地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眼睛仍在偷偷地打量着田颖。
“叽。”田颖笑了,她的一笑一颦都动人无比。
田颖要看力声伤势,阿拉拒绝了。他自认是污秽的,而田颖则是圣洁的,容不得任何玷污,哪怕一丝一毫亵读也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他换了个话题:“田芬有极好的语文知识,阅读面也广,我白叹不如……”
“瞧你说的。”田芬娇声嗔他。她今年应初中毕业了。
“田颖你真美!”阿拉感到已厚了脸皮的他忽然害羞起来。
“是吗?”田颖微笑。
“你什么时候走?”阿拉却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我刚来就要被赶走呀?最少得等您伤好了再说罢。”
田颖在北京上的学,她习惯对她尊敬的人称“您”。此时,她对阿拉的感激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
“明天你们回去吧。我到机场给你们送行。我有人照顾。”她太美了,美得逼人,阿拉在她面前说话都感到累。
阿拉挣扎着想起来,他想去厕所,田颖伸手去扶他,他惊得连忙推开。
“怎么?”田颖轻颦。
“我,我这个人生活不检点,会亵渎你的。”阿拉紧张不安地说。
“叽。”田颖又笑了,她是那么美。“您很风流?”她问。
“哦,是。我很喜欢女孩子,我觉得她们很可爱。”
“那您怎么见了我就像见了老虎似灼?”田颖迫问。
“你太,太美了,美得我有些爱不了。”阿拉更加紧张,额头已是渗出汗珠,“田芬,你快帮我叫一下二伟。”二伟留在这里照看阿拉。
二伟扶着阿拉去了厕所。
田颖看着妹妹,鼻子一酸,又哭了起来,
“姐姐。阿拉哥对我可好了。他给我买了几身衣服。值好几千块呢!”
“他怎么会不理我呢?”田颖问妹妹。
“不,他很关心你,他问了我很多你的事。”
“哦?”田颖更加不解。
“唉,阿拉哥也怪可怜的,他爱柏敏姐,可他却和王姐订了婚。他一点也不喜欢王姐。”田芬皱着眉头说,忽然又一笑,
“他要是要我,我就嫁给他。他那么帅,又有本事……”
田颖心中一动。
阿拉也许是怕了田颖,竟迟迟未归,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由二伟扶着进来,一见田颖,脸上便红了。
“我给你们俩订好了飞机票,后天早上走。”他说。
“我们等你身体好了再走。再说,我是护士,可以照顾你。”田颖坚持。
“别,别,你若留下三个星期,我非激动得一命呜呼不可。”
田颖和田芬终被阿拉逼上了飞机。田芬大哭。当田颖伸出她葱笋般的纤手时,阿拉大是受窘,勉强握了一握。田颖上了飞机。
十九
田颖走了,也带走了阿拉的心。
他既不见任何人,也不说话,只是躺在床上想自己的心事。在阿拉,现在厂里所有的女孩和田颖比起来都黯然失色。
王姐小心地照料着阿拉。看得出,自从知道了她的事,阿拉似乎少了什么,眼神也黯淡了,不像以前水亮亮的,闪着兴奋的光芒。阿拉有伤在身,她无法用体温去温暖他那颗冷的心,她的心在绞痛。
又过了些日子,阿拉又到厂里干活了。厂里多了一位聋哑人,叫方芳,父母都是从北方来的科技人员。她是先天性失聪,毕业于聋哑学校,写得一手好文章,或抒情,或议论,或记叙,洋洋洒洒,也会诗。
前些天,有一个姐妹过生日,去了附近酒家。服务小姐在打声给小费时,跪下来接了,阿拉似乎见惯,晒然置之一笑,方芳却皱起眉头,当即写成一篇文章《一跪):“扎着大辫子的
康有为跪下了。他说,‘不跪留此膝何用’,他忘了走路:袅袅娜娜的服务小姐跪下了,她说,不跪哪来小费,她忘了自己。小姐,你是否知道,你这一跪,跪去的是你的人格,祖国的国格?你给一个中国同胞跪下了,你跪去了你的入硌;你给 一外国朋友跪下了,失去的将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格……”
文章写的极好,对这“跪式服务”一向没有异议的阿拉, 居然也厌恶起来。
田芬姐妹一回到济南,就给阿拉发来特快专递,信是由 她们姐妹俩合写的。开首是田芬的一首诗;
壮志凌云霄,
廿一男子汉。
人道是,
风流倜傥,
潇洒浪漫。
举止间,
雍容大方,
风度翩翩,
读书破万卷,
傲笑长天。
胸怀蹈略,
谈吐不凡。
前瞻荆棘,
后顾红颠。
意欲挥毫泼墨,
提笔却又无育。
无聊中,
唯有怅恨一片。
阿拉自语:“好一个‘前瞻荆棘,后顾红颜’,正刺中痛处。”他叹了口气,又读厂下去。
后面是田颖写的。她有一手秀丽的草书,语言也优美,隐隐透出以身相许的意思。
阿拉苦笑几声。提笔却写不出字,绞尽脑汁,终得了一首 诗,又让方芳改了,勉强说得过去:
身婀娜,体轻盈,
回眸一笑百态生。
丹唇未启笑先闻,
声声娇啼是黄驾。
弯弯秀月眉,
窅窅点漆睛, ·
天成美瑶鼻,
皓齿白玉生,
轻摆柳腰媚姗过,
倩影婆娑裙带风,
秋波脉脉,
无限柔情。
落花飘香风吹过,
空余串串银钤。
他在写田颖。田颖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美的女孩。她的容貌,她的风度,她的气质,阿拉都为之折服。
田颖的美是圣洁的,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阿拉自认 却是肮脏的,他不敢接受她那芳心的致意。他哭着给她回信, 说自己与王姐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他爱她,井愿为她付出一切。于是,田颖在以后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