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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部分

谢宗玉文集-第112部分

小说: 谢宗玉文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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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说说与黎华之间的旧事。其实起初我搬到他家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攻读,而是学校寝室里正流行麻子疮,我避病,才搬到他家的。麻子疮是一种特烦恼的皮肤病。挺容易传染的。起初是全身微痒,就用手挠,然后是皮肤生红点,再然后红点溃烂出脓。最后痒得不得了,就用手到处乱抓,抓来抓去,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皮肤了。麻子疮一般长在腰部、腹部、臀部和大腿根部,但严重起来,全身都是,连脖子上都长满了。这东西就像附骨之蛆,一它沾染,就很难摆脱。往往是旧疮暗下去结痂了,新疮又鲜红着“开花”了。小红的父亲是我们的物理老师,有一回小红跑到学生宿舍午睡,不小心染上了麻子疮,回家后,又把疮传给了他父亲。这下可好,他父亲给我们上课,站在讲台上,一只满是粉笔灰的手总在屁股后面抠着,待他转身去黑板前写字时,屁股上白花花的粉笔灰就会惹出一教室爆笑。他羞得连脸都不好意思转过来,等转过脸来,就骂:你们这班兔崽子,笑什么笑什么?我还不是从你们那里染上这鬼疮的?!
  寝室里流行麻子疮的时候,我就与我的同床讲好了,一旦谁先发现麻子疮,就吭一声,让另一个人及时做好防范。我的同床就是那个诨号叫猫鼻子的。猫鼻子没过几天就染上麻子疮了,但他怕我嫌弃,就隐瞒不告诉我。晚上我睡这头,他睡那头,我听到被窝子里他沙沙抓挠皮肤的声音,我就紧张的问:你染麻子疮啦?他就说:没有的事,我身上有一只跳蚤。但如何瞒得住?没隔几天,他的双手就像一把刀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的皮肤刮下来一层,声音响得吓死人。我就猛地站起来,把被窝一掀,他星星点点的全身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暴露无遗!我的无名怒火唰的一下就蹿上来了,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他是害死人的猫鼻子。那时已经好久没人骂他猫鼻子了,他满脸羞红,坐起来,低着头,双手像藤一样把自己的身上捂得紧紧的。
  晚上我跟别人挤着睡了一晚。但不成,第二天我发现自己身上也有了不明红点。我跑去跟黎华说。黎华就要我睡他家去。而他父母明知道我有麻子疮,也居然同意我睡他们家。这让我至今仍感动不已。因为就算现在,如果哪个染了麻子疮的人要住进我家,我是决不会同意的。我估计他父母开始也不同意,但为了不伤害黎华的自尊心和我们纯真的破友情,没奈何才答应。
  黎华的母亲帮我把被子洗净,然后在黎华的卧室里再开一床,我就住进他家了。
  不知是否因感染了麻子疮之故,住进黎华家没几天,我就大病了一场。感冒发烧说糊话,半夜里我在床上翻滚,把脚反翘起搭在床头架上,又哭又叫,喊着爸妈,说自己正在往深渊里掉,说自己的头落到水里了。大我两岁的黎华可能从没见过这“阵势”,深更半夜,他既不想把他父母吵醒,也不想让我这样在床上翻来滚去,就毅然决然地与我躺在了一起,抱着我睡了一夜。第二天他又被他母亲打发去乡村卫生所替我买退烧的药。
  病好后,我只是虚弱地朝他笑笑,也没有多少感激的心情,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似的。
  但后来等我真正长大了,每一次回忆这事,我的心潮都会久久不能平静。有一种人,好像天生就有一颗善心,黎华就是这样的。直到现在我也丝毫想不出,我这个人有什么值得他如此付出?!
  ……噫,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那种神秘的缘分吧。写到这里,我想给他挂个电话了,我不知他打工他乡是否还好?(电话里他笑呵呵的,他说那么些陈年破事你还记着啊。)
  夜读书
  那些个夜里,真是磨人。雨脚未断,檐滴不歇,嘀嗒,嘀嗒,就这样清响在静夜的窗外。我和黎华都还没睡,我们在白炽灯下读书。白炽灯从空中悬下来,像一只妖蛛用光丝网住我们。白炽灯上套着纸做的灯罩,灯光就像被谁握着拳头收拢了。远远看着,我与黎华又像被法海的照妖钵给罩在了里面。我们影子一般虚幻,我们的意绪都有些飘浮。夜已经很深了,但没办法,我与黎华都以苦读人的姿态坚持着。初三了,因了很多缘由,我得把落下来的功课补上,才可能在中考上脱颖而出。才可能由此收获爱情和一些复仇的资本。
  我们是在黎华家里,黎华家离学校好近。初三时我搬到他家,与他共同攻读。黎华长我大约两岁,可他的勤奋却长我几倍,很多时候,我坐在那里形同虚设,我对课本没有兴趣,我对接下来的中考也没兴趣,我只对班上一个女同学有兴趣,还有,对我们的英语老师也有一些不怎么坚定的复仇兴趣。但在白炽灯下坐久了,坐得意绪飘飞,坐得精神恍惚,我就对一切都没了兴趣……最后,我惟一的兴趣只剩睡觉。我感觉全身每一个疲倦的细胞都在张开呵欠的嘴,催我去睡。而我自己则在等待黎华发令,只要他说一声:我们睡吧。我就会立刻栽在床上睡死去。可他不这么说,他只说:你先去睡,我还看看。这样我就不得不跟着他一块熬到底,我可忍受不了卧榻之侧他人拚死攻读的模样,那样我就算睡了也会做恶梦的。不过有时我实在熬不过他,不得不偃旗息鼓,先他上床睡觉。而只要我鼾声一响,黎华的意志力就全击垮了,没过多久,他也合书上床睡觉。
  黎华小学毕业后停了两年学。所以他的功课一直不如我好。很多年过后,他对我说:那时我真扛不住自己的睡眠啊,但一看到你还在对面坐着,我心里就堵得发慌。我一直相信勤能补拙,只要我付出双倍的努力,我就可能赶上你并超过你,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啊。我哑然失笑。难怪以前读圣贤书的古人讲究的是结伴而读,一人闻鸡起舞了,另一人肯定会闻鸡惊醒的。
  我记得那些苦读的日子一直有雨,有雨声伴随耳侧。我记得有一次我在檐滴声中趴在桌上睡着了,在似梦非梦中我想起了瑶村的檐雨和一些有关父母的事,等我从桌子上惊醒的时候,我脱口而出一句话:爸,睡觉吧!那时坐对面的黎华听得怔了半晌,然后才恼羞地骂一声:你放屁。我记得当时我特别特别的尴尬。
  高中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但常通信。我给他信的开头是:华哥。他给我信的开头是:玉弟。呀,这称呼说多腻人就多腻人,天见可怜,我们居然没有同性恋。不过我记得他有女朋友的时候,我还是吃了好久的醋。心里也失落了好一阵子,受不了他对她比对我好。但后来那女孩上了大学,两人终是没成。
  十多年过去了。今年年初我回老家,我们见面,行的还是拥抱礼。让双方的妻子看见了,都觉怪腻的。七叶樟
  七叶樟不是我们常见的樟树。七叶樟是故乡瑶村特有的灌木,再怎么长,都精瘦精瘦的,是长不成树的。之所以叫它樟,大概因为它散发出的气味与樟树差不多吧?那种气味,蚊蝇都靠近不了它。
  七叶樟的得名,是一朵叶柄上有七片媚眼样的小叶,像手指般张开来。七叶樟其实是名不符实的。因为春天初发的时候,一枝叶柄上只有三片叶,及至初夏,也只有五片叶。只有到了盛夏季节,在繁茂的枝头深处,才可能长出七片叶子来。而且也是非常稀少。所以村人每每见到长了七片叶子的七叶樟时,都会惊喜地叫一声:看,七叶樟!
  五月端阳,在瑶村可是一个盛大的节日。瑶村人喜欢用很多种植物,加上鸡蛋,用猛火熬汤。等熬好了,揭开锅盖,升腾的水雾就会和着浓浓的药香扑面而来。水雾散尽,母亲把鸡蛋拣出来,平分给家人。再给每人舀一碗苦涩的药汤,逼着喝下。剩下的汤汁加入热水,让每人洗个澡。据说这样,一年之内全家人就百病不侵了。
  这些植物中,其中一种便是七叶樟。喝了药汤,洗了药澡,用彩丝编织的网袋装着鸡蛋挂在胸前,去邻村的河湾里去看龙舟赛。这些都是端阳节的正事,但记忆里除了些模糊的概念外,现在已不剩一桩可记一笔的细节了。倒是寻找七叶樟的过程,一直以来都在头脑中固执而鲜活地伏存着。
  在瑶村,每年的端阳节首先都是由小孩子张罗着。主要是到山野里把各种植物寻回来。据说这些植物只要错了一种,熬出来的汤,喝下去不但对身体无益,而且还会毒死人的。所以采撷这些植物时,孩子们都是一脸的虔诚和敬畏,先怕出了什么错,给全家人带来灾难。采回去的植物,也要由父辈一一过目,才会放心。
  五月端阳的瑶村,有明亮鲜洁的阳光。有蔚蓝深邃的天空。放眼望去是深深浅浅惹眼的绿色。雨季刚过,大地酥软,到处都是一汪汪明镜般的水洼。那些寻找植物的孩子们就豆子般散落在这种环境之中。
  他们一个个在田埂上走着,在山沟里走着,在水洼边走着。他们一个个不作声,勾着头,寻寻觅觅,走走停停。他们一脸的小心翼翼,庄重严肃。
  他们就这样把瑶村的端阳节烘托得隆重而神秘。若干年后的今天,再来回忆当时的情景,我感觉那些走来走去的少年就像一幕历史哑剧中的戏子。他们并不知道端阳节的来历,但他们勾着的头,满脸的敬畏和虔诚,像影子般在瑶村五月的山野里穿来穿去,分明就有了某种悼念的色彩。也许先人之所以要把这么多种植物纳入端阳节的单子,就想让后人在端阳节来临时倾巢出动,在山岗河流之上,勾着头,默默地,穿梭般走来走去?
  可是,七叶樟哪去了呢?村庄的前后左右,到处都是长着三片叶子和五片叶子的樟柴,七叶樟却如仙踪般难以寻觅。今年瑶村的五月已经长出了七叶樟吗?这是个疑问!从理论上来说,每一棵樟柴都可能长成七叶樟。但我们经常数遍了无数樟柴,就是数不出一片叶子长足了七片媚眼似的小叶。
  我们找累了,找绝望了,就经常想,可不可以用五叶樟代替七叶樟?它们的药性是一样的吗?尽管我们这么想了,可我们却从没用五叶樟代替七叶樟。血脉深处遗留的固执在支撑着我们一刻不停地继续寻找。
  我们爬山涉水,翻山越岭,找遍了瑶村每一个最有可能长七叶樟的地方。最后呢?最后是七叶樟每年都没让我们失望过。它躲在瑶村某一个神秘的地方,静静地生长。当第一个孩子找到它时,它七片媚眼似的小叶总要在风中轻轻地晃一下,伴随着像有一声叹息传开来。七叶樟每年都如期生长在五月瑶村的某个角落,但它似乎并不愿意让村人找着它?要不然我们的寻找也不会这么艰难。
  找到七叶樟的孩子把七叶樟的枝叶分给瑶村每一户人家。然后每一户人家就都有七叶樟了。……有了七叶樟,我们再找艾叶。小美家的园墙上就有一大片麻杆似的艾叶。我们再找香蒯。瑶村每个池塘的角落都栽了香蒯。我们再找年丰柴。年丰柴一般长在高高的山领。我们再找月份藤。月份藤常常与瑶村一些荆棘相依相缠。我们再找水依柳。水依柳不是柳,是一种草本植物。采撷时可要当心,不要把长在水边的柳枝当水依柳采回家了。我们再找沙香蒯。沙香蒯长在深谷溪边的沙石里,香蒯是它的变种。我们再找花椒枝。我外婆家种植花椒,我每年都从外婆家砍一大把背回瑶村,分给大伙。我们再找臭草。臭草的气味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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