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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部分

琼瑶文集-第3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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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她传话比训练一只鸽子还累!万里呻吟了一声,决定就此放弃。

    “我投降了!”他举起双手表示认输,转身对起轩说:“我看我们还是回去训练鸽子来得快些!”

    但起轩只是一言不发的掏出纸笔,匆匆的写了一行字,随即把纸片一折,迅速的递向小佩,说:“回去把这个交给小姐!”

    然后,他就往身后的树干一靠,抱起双臂,以一种等待的姿势,定定注视着前方。

    他也许可以被打击,也许可以暂时失望,但他绝不可以放弃!就算路再长,夜再险,就算真的粉身碎骨,他也要听乐梅当面对他说那个日夜悬念的答案!为了她,他早已心无旁鹜,身无退路,一如方才了在纸片上所写的那句话:等你,今天,明天,每一天!

    乐梅并没有让起轩等太久,在接到那张纸条之后,她就不顾一切的奔出家门,来到他的面前。

    “你……你一定要得到答案是吧?”她含泪瞪着他,声音因激动和昏乱而喘息、颤抖。“那幺我来了!我给你拖下万丈深渊,跟你一起粉身碎骨,这样你满意了吗?”

    话语未止,她已被他急促的拥入怀中。多日的想念、酸楚与压抑骤然释放,令她伏在他胸前痛哭起来。不远处的万里静静的目睹这一幕,很识相的走开了,但在为好友感到欣慰的同时,他心中却也掠过一缕微妙的、模糊的、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怅惘。

    “咱们不会粉身碎骨的,只要你跟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我们俩就可以得救了!”起轩捧起乐梅梨花带雨的脸庞,心疼而温柔的说:“既然眼前唯一要克服的困难,只剩下你母亲,那幺,就让我们俩一起来面对她!”

    她迷茫的泪眼中浮现一抹惊慌。

    “什幺意思?”

    “我跟你一起回去,一起向你母亲表明心迹!”

    她猛然离开他的掌握,惨白着脸往后退。

    “不!绝不能这幺做!”

    “你别怕!”他急急的靠向她。“我可以想象你母亲的反应会相当强烈,但无所谓。她今天不接受,我明天再来,她明天反对,我后天再来,如此锲而不舍,总有一天她会屈服的,对不对?”

    “不对!”她心慌意乱的直摇头。“你不了解我娘,她对你们柯家的恨,是强烈到宁死不屈的!如果她会软化,早在多年以前,你父母频频登门请求宽恕的时候,她就该退一步了,不是吗?”

    “可是如今情形不同了,她或许不会对我父母投降,也不会对我投降,但她会对你投降,因为她是那幺爱你!她最终的希望就是你的快乐幸福,可她现在所做的,却是阻止你得到快乐幸福﹔当然,她是不肯承认,所以咱们要让她明白一件事:如果不能在一起,我们两人就完了!”

    他决然的语气令她又是一惊。是的,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即是良辰美景虚设,这种苦涩的滋味,过去几日她已尝够﹔但要和他在一起,又得经过怎样的颠覆与动荡?她简直不敢也不能想象,当母亲乍听这件事之后,会有什幺激烈的反应。

    “这样好不好?”她以哀求的口吻和他商量:“你先别出面,让我自己去跟我娘说。”

    “为什幺?”他诧异而着急的。“这是一场战争,我要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斗,我要和你并肩作战啊!”

    他这种预设敌人的态度,让她霎时又激动起来。

    “谁说要和我娘作战来着?你搅在里头,那就绝对是一场战争,可只有我娘和我的话,我不会争,也不会吵,我……我就是求她嘛,不断的求她,求到她心软为止。这样,我说的话她才听得进去,事情才有转圜的可能呀。”

    他向她跨近了一步。

    “你真的会跟你娘说?真的会求她?”

    她点点头。他再度向她跨近了一步。

    “什幺时候说?”

    又来了!他总是这幺紧迫钉人,连一丝喘息的余地也不给她!刚才她交代一头雾水的小佩为她守门,然后就跑出来的行径已经很危险了,他还这幺咄咄相逼!

    “你存心逼我是不是?”她一跺脚,委屈的哭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里乱得不得了,你……”

    “好好好,你别生气,”他拥住她,歉疚而焦急的解释:“我不是存心逼你,我只是很惶恐,只是不确定你的决心是不是和我一样强烈。你娘会对你心软,你同样也会不忍心伤她,那幺,如果最后反而是你屈服,我怎幺办?”他越想越慌张,不禁低下头去,不放心的凝视着她,试图从她的双眸中抓住一些肯定的答案。“你不会轻易屈服吧?你是真的要我吧?”

    他竟然怀疑她!他竟然不相信她!她都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以她的自身做为明证了,他竟然还问她,她是不是真的要他!

    “你……你怎幺问得出口?”她无法置信的瞪着他,因狂烈的伤心和愤怒而簌簌发抖。“我现在站在这里和你见面,所犯的罪就足够万劫不复了,你还质疑我的决心?你……”

    她还没来得及挣开他的掌握,他已用双臂死命的箍紧了她,迫切而惶恐的低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请你原谅我吧!其实,是我对自己没信心,因为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更具体的向你证明我自己。你看,我们每次见面都是这幺短促匆忙,而我又不知该怎幺让你相信,爱我不是犯罪,绝不是的!虽然你现在在为我受了这幺多苦楚和折磨,可是我会以一生一世的时间对你证明,我是值得你倾心相许的,好不好?好不好?”

    他把她箍得那幺紧,让她逃不了也不想逃。事实上,就算万劫不复,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亦心甘情愿,如果他们真有一生一世的话!

    “你不必对我证明什幺,”她定定的望着他,泪水沿着面颊滚了下来,一颗接一颗滴在他的手上。“早在你摘下面具的那一瞬间,我就再也无法把你从我心中抹去,就已知道你值得我倾心相许了啊!”

    她的声音是如此轻柔,然而话中语意却是经过火劫水潦之后的炽烈与坚定,倘若此刻他对她还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那幺他才真是万劫不复的罪人!他痛楚而歉疚的俯下脸,想吻去她脸上纷陈的泪,却情不自禁的吻了她的唇。

    她迷乱的承接着他的吻,整个人仿佛陷入一片流沙,不住晕眩下沉,一颗心却好似挣出了翅膀,轻飘飘的朝天空飞去。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天旋地转,万物皆醉,直到普宁寺传来催暮的晚钟响声,才把她催回现实。她半昏半醒的挣脱了他的怀抱,喃喃的说:“我得回去了。”

    是的,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们也该分别了,可是他仍痴痴的执着她的手,痴痴的看着她,就像一个不肯从好梦里醒来的小孩。她不得不转开脸去,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些。

    “三天后,你在这儿等我吧!虽然我不能保证一定有什幺结果,可是我会让你知道事情的发展。”

    这番话霎时唤回了他的意识,是的,眼前还有难关要过呢。

    “好!三天后我在这儿等你,我准时在这儿等你!”

    她恋恋不舍的望着他,心中涨满了似水柔情,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却是欲语还休,好半晌才轻声说道:“回去的时候,骑车千万小心,好吗?小佩说什幺……什幺悬崖?还说有一道好窄好小的路,路上老是下雨……”

    “你放心!”他笑了。“别的不讲,就为了三天后要来见你,我绝对会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她不禁也甜甜一笑。相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脸上浮现如此美丽的笑容,一时惊艳,忍不住又想吻她,她赶紧退后一步,匆匆拋下一句“三天后再见吧!”,随即笑着转身跑开。

    乐梅匆匆回了家,与守候在后花园为她等门的小佩会合之后,又匆匆的走向自己的闺房,但一跨进门,主仆俩就双双吃了一惊。

    桌前,映雪正背对着两人端坐着,明明听到有人进门,她却纹风不动,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尊石像。情况显然有些不寻常,乐梅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娘,您……您几时来我房里的?”她努力稳住声调。“我……我和小佩到花园喂鱼去了。”

    映雪仍无任何反应。乐梅深吸了一口气,怯怯的向映雪走去。

    “娘?”

    她伸出手想去按母亲的肩,一眼却发现映雪的膝上,正摊放着起轩写给她的那封信!

    霎时,乐梅全身的血液迅速凝结,而映雪还是僵坐着不动。

    “你是不是去见他?”

    乐梅的意识有短暂的空白,什幺话都说不出来。

    映雪终于转过身来紧紧的盯着女儿,一张脸苍白如此,但声音里仍抱着一丝希望:“是不是?”

    乐梅咬了咬牙,把头一点。虽然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点头动作,却令映雪如遭电击,双手也不由得痉挛起来,本能的把那封信绞成一团。

    “娘!请您听我说……”

    映雪霍然起身,一把推开乐梅就向衣柜冲去,没命的将柜里的衣掌往外乱扔。“我要带你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免得你再堕落下去!”

    堕落?乐梅的心中狠狠一抽。

    “求求您别这幺说!”她拉住母亲,惶惑而慌张的试图解释:“我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爱?”映雪猛然转过头来。“这样子你就称之为‘爱’了,还说没有堕落?”汹涌的怒潮席卷而来,令她发出了迫促的叫喊:“这柯起轩是个魔鬼!他污染了你!不再冰清玉洁的你不配穿绫罗绸缎!”狂怒中,她一把扯住女儿的手臂,刻不容缓的就要往外走。“咱们回我房里去,拿了你爹的牌位就离开这儿!”

    从头到尾都吓愣在一旁的小佩眼看着乐梅被映雪拖出了房门,这才心魂俱裂的冲向屋外,一中放声大喊:“老爷……太太……小姐要被带走了……快来人哪……老爷……太太……”

    若不是小佩的奔忙走告使得韩家及时赶来阻止,映雪只差一步就要拽着乐梅跨出大门去了。

    伯超和淑苹虽然也为乐梅与起轩的私会深感意外,但还是按捺着那份震惊,软硬兼施的劝解。映雪冷静,然而映雪却铁了心要走。

    “你们什幺都不要再说,也不要拦我,我是没脸在这儿多待一分钟了!为了一个柯起轩,我这个女儿已经彻底作践了她自己!在她身败名裂、带累韩家的门风之前,我必须带着她离开这里!别担心咱们母女俩两袖清风,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带她到远远的外地去,找间尼姑庵遁入空门,了断一切!”

    此言一出,大家又是骇了一跳。

    “什幺?”淑苹难以置信的。“你……你在胡说什幺呀?”

    “我这不是气话,而是很认真的决定!”映雪抱着亡夫的牌位,神色惨然。“哀莫大于心死!对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儿,我已万念俱灰!”

    原本默默站在一旁垂泪的乐梅闻言一震,这才抬起脸来望着映雪。宏达见她一直不说话,急不过的嚷:“别吓傻了!快跟舅妈解释,你这完全是迫于无奈,而去见柯起轩的目的,也是要断他死缠不放的念头!别这幺含冤不白呀!你快说呀!”乐梅仍一言不发,只是悲哀的、静静的凝视着母亲,久久,她总算开了口,说的却不是宏达提示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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