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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8部分

琼瑶文集-第17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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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妈眼眶发热,想哭。望着面前那个男人,那么温存,那么诚恳,她奇怪命运是怎样的东西,它为什么不把面前这个男人安排作她那好小姐的丈夫呢?这个人能让姸青笑,那个丈夫只能让她哭呵!

    “吴妈,再见!”姸青再拥抱了她一下,把面颊靠了靠她,就跟着梦轩走出了门外。吴妈目送他们消失,关上了门,她的理智回来了。跌坐在沙发里,她忧心忡忡的发起愁来:“这可是要闯大祸的呀!我的好小姐呀!”

    但是,昨夜那个丈夫曾经说什么来着?老吴妈不喜欢偷听,可是有关小姐的事不能不听呀!那个丈夫说要和姸青离婚,不是吗?离婚,现在的人都作兴离婚的!离婚?离婚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果离了婚,她那好小姐就可以嫁给现在这个人了。嘿,离婚吧,小姐如果嫁给这个人呵,就不再会那样眼泪汪汪了。她兴奋了,用手抱住膝,她坐在一窗秋阳的前面,为她的好小姐一心一意的设想起来。

    海岸边耸立着巨大的礁石,礁石与礁石之间,是柔细的沙滩,海浪扑打着岩石,发出裂帛般的呼啸,沙子在海浪的前推后拥下被带来又被带走。姸青抓着梦轩的手臂,赤着脚在海浪中一步步的走着,那些白色的浪花在她脚背上化成许许多多的小泡沫。她抬起头来,对梦轩喜悦的微笑,高兴的说:“我是那么那么的爱海!它真神奇,不是吗?”

    “和你一样,”梦轩捧起她的脸来:“那样千变万化的──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的爱笑!”他放低了声音,柔情万种的说:“多笑笑,姸青,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美!”

    姸青低下头去,脚趾在海浪中动来动去,像一条白色的银鱼。

    “爷爷在世的时候,”她低低的说:“我很喜欢笑。”叹了口气,她望了望无垠的大海:“我原来那么喜爱这个世界,几年来,我变得太多了!”

    “现在呢?”梦轩问。

    “像你说的,”她望着他:“一种再生,一种复活。”

    他揽住她的腰,他们在海滩上并肩而行。一个海浪卷上来,差点溅湿了她的衣裙,她尖叫着,笑着跑上岸去,站在海浪所不及的地方大笑,没缘由的笑着,彷佛只为了她想笑而笑,风衣下摆上全被海浪所湿透。绕过一块岩石,她忽然失去了踪迹,梦轩追了过去,刚刚看到一抹紫色的背影,她就又绕向了另一边。梦轩再追过去,她又隐在另一块岩石的后面了。就这样,他们在岩石与岩石之间兜着圈子,沿着海岸线向前奔跑。那紫色的影子忽隐忽现,忽前忽后,夹带着难以压抑的轻笑,像一朵飘浮的、淡紫色的云。梦轩脱下了鞋袜,把它们远远的踢在沙滩上,就放开脚步,从后面冲过去捕捉她。她大笑着,不再和他捉迷藏,而向沙滩上狂奔,他跑过去,抓住了她,两人一齐滚倒在沙滩上面,喘着气,笑着,叫着。然后,一下子,两个人都不再笑了,只是深深的、深深的凝望着对方。梦轩把她的双手压在沙子里,身子倒在沙滩上,她的脸离他只有一?欲宏说A黑黑的眼珠浸在蒙蒙的雾里,他的喉咙发痛,心脏收紧,半天半天,才低低的说了一句:“姸青,我爱你爱得心都痛了。”

    俯下头去,他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眼睛对着她的眼睛:“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顽皮?”他问。

    “不知道。”

    “我要罚你。”

    “罚什么?”

    “闭起眼睛来。”

    “我不,你会使坏。”

    “不会,你放心。”

    她阖上眼睛,他凝视着她,然后轻轻轻轻的把嘴唇落在她的睫毛上,又滑下来,停在她的唇上。

    一吻之后,他们安静了,并坐在沙滩上面,他们低低的谈着话。她握了满手的沙子,再让它从指缝里流下去,她身边就这样用沙子堆了一个小沙丘。没有抬起头来,她轻声说:“他要和我离婚了。”

    “什么?”他一惊。没有听清楚。

    “伯南要和我离婚。”她把沙丘再堆高了一层。

    “真的?”他有些发愣,这消息太突然,一时间,他无法整理自己的思想,也无法分析这消息带来的是喜悦还是忧愁。

    “为什么?他知道我们的事了?”

    “不是,他只是不满意我,我们从结婚那天起,就像处在地球的两极,我想,他早就对我不耐烦了。”

    “他说要离婚?”他有些不信任。

    “早上他留条子说,去找律师了,他是不会开玩笑的。”

    梦轩用手抱住膝,面对着大海沉思起来,海浪涛涛滚滚,汹汹涌涌,他心中的思潮也此起彼伏,忽喜忽忧。终于,他握住了她的手臂,让她面对着自己,对她说:“听着,姸青,这是个好消息。”

    “是吗?”她怀疑的望着他。

    “和他离婚吧,姸青,”他陡的兴奋了起来:“每次想到你生活在他的身边,他有权利接触你,看着你,甚至于……我就嫉妒得要发狂。和他离婚,姸青,然后,我要得到你,我要娶你。”

    “娶我?”她的眼光闪了闪:“做你的小老婆?做你的姨太太?”

    “姸青!”他责备的喊。

    但是,她从沙滩上跳了起来,奔跑到岩石旁边,脚踩在海浪里,用手掬了海水,她望着海水从指缝里流下去,就像刚刚玩沙一样。梦轩追了过来,喊着说:“姸青!你以为……”

    “别说了吧!”她抬起头来,一绺长发飘荡在胸前,紫色的衣衫迎风飞舞,有种说不出来的飘逸和高洁。“我们暂时别谈那问题,好吗?难得有这样一天,像在梦里一样,何必去破坏它呢?真实的岁月里,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呵!”

    他不能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这紫色的小仙女虽然柔弱,却不愚蠢,除非他能拿出具体的办法来,否则,等于只是欺骗她罢了。走过去,他们手牵着手,沿着海浪走,两人的脚步踩碎了海浪。

    “看这海浪,”姸青说:“像是给沙滩镶上了一条白色的木耳花边。”

    “看!”梦轩突然在涌上来的海浪中发现了什么:“那儿有一粒紫色的贝壳!和你一样美!”伸出双手,他对迅疾上卷的海浪扑了过去,两手捧了一大把沙子、海水、和贝壳的碎片站起来,胸前的衬衫全被海浪所湿透,他望着手中的东西,他没有抓住那粒紫贝壳。“它不在,它又被海浪带走了。”他怅怅然的望着海水。

    “别傻了,”姸青用一条小手绢,徒劳的想弄干他身上的水。“你把浑身都弄湿了。”

    “你不知道那有多美,一粒小小的紫贝壳,就像你!”梦轩说着,猛然又大叫了起来:“在那儿,在那儿,海浪又把它带上来了,你看!”

    真的,迎着日光,一粒紫色的小贝壳在海浪中呈显出诱人的颜色,几乎像星星般发着光,一颗紫色的小星星,跟着海浪卷上了沙滩,梦轩再度扑了过去,他必须和海浪比快,如果不能及时抓住它,它又会被海浪带回大海里去了。他几乎栽进了海水里,那“呼”的一声涌上来的大浪把他的袖子,肩膀,裤管……全淹了过去,连他的头发和鼻尖上全沾了海水,但是,当他直起腰来的时候,他手中的一大把沙里,像宝石般嵌着那粒莹莹然的紫贝壳,在阳光下,那紫贝壳上的水光闪烁着,彷佛那颗贝壳是个紫颜色的发光体。

    “噢!”姸青惊喜的望着他掌心中的紫贝壳:“多么美呀!世界上竟有这么美丽的东西!”

    “这就是你,你知道吗?”梦轩神往的说,感到自己像掉进一个童话似的梦里。“你就是这颗紫贝壳,所有你身边的人,全像这些沙子,我也是沙子中的一粒。”

    “噢!你不是沙子!”姸青稚气的喊。

    “那么,我是这个,”梦轩从沙子中挑出一粒小石子:“比沙子稍微大一点点。”

    “不,你是这个,”姸青把他的手掌阖拢,握住他的手说:“你是那只握着紫贝壳的手。”

    他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

    “你肯让我这样握着吗?”

    “是的。”

    “永远?”

    “永远。”

    “哦,姸青!”他低喊,揽紧了她。“我怎么会这样发狂的爱你!跟你在一起,我好像才重新认识生命了。”

    “我也是。”

    两人对视良久,都默默不语,一任海水在他们脚下喧嚣呼啸,推前攘后。他们不再注意任何东西了,他们的世界就在对方的眼底。然后,梦轩把那粒小小的紫贝壳放在姸青的手中,说:“送给你,是今天的纪念。”

    姸青把那粒紫贝壳放在掌心中,衬着她白皙的皮肤,那粒小小的贝壳更显得柔弱动人。贝壳是椭圆形的,背部隆起来成为一圈紫色,中心最深,越到边缘颜色越淡,最旁边的一圈已淡成了纯白色,像是有意加上的白色花边。姸青看着看着,两滴泪珠滚落了下来,滴在掌心中,滴在贝壳上。他轻轻的拥住她,“怎么了?好好的又哭了?”

    姸青把头靠在他为海水所湿的肩膀上,低低的说:“有一天,我会真的变成一颗紫贝壳。”

    “你在说什么呵!”梦轩温和的打断她。“我知道,你的小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一些怪念头了。记住,姸青,你在我的手心里,我不会让你飘流到别的地方去。”

    姸青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一刻,我真满足,”她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恐小聚幽欢,翻作别离情绪!”她低低的说,握紧了手里的紫贝壳。

    姸青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一走进大门,她就直觉的感到气氛有些不对,给她开门的老吴妈,在她耳畔匆匆的说了一句:“先生下午就回来了,因为你不在家,他大发了脾气,我没有说你是和别人一起出去的。”

    走进了客厅,伯南正沉坐在沙发里,满房间烟雾氤氲,伯南一脸怒容,用阴阴郁郁的眼光迎接着姸青,咧开嘴,他冷冷的说:“回来了?玩得痛快吗?”

    姸青吃了一惊,心虚的望着伯南,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伯南丢掉了手里的烟蒂,慢吞吞的再燃上了一支烟,阴沉的说:“你说出来吧,到哪里去了?”“只是……”姸青嗫嚅着:“只是……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伯南的眼睛眯了眯,目光尖锐的审视着她,然后,突然间,他一翻手捉住了她的手臂,用力的抓紧了她,从齿缝里低低的说:“你别在我面前玩花样,你给我说出来吧,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姸青惊吓的想抽出自己的手来,但伯南把她扣得死死的,她胆怯的望着他,后者的眼光阴郁而残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勉强的说。

    “不知道?”伯南把香烟揿灭了,用手托起姸青的脸来,强迫她面对着自己,注视着她说:“姸青,你知道吗?你是不善于撒谎的,你的眼睛和表情,掩藏不住丝毫的秘密,你去照照镜子吧!你的脸为什么发红?你的眼睛为什么发光?你周身都不对劲了。你怕我吗?为什么像个受惊的小猫似的要把自己蜷起来?现在,说吧,你这个小淫妇,那个男人是谁?”

    姸青的眼睛前面蒙上一层泪雾,不为了恐惧,不为了怕揭穿事实,只为了伯南那“小淫妇”三个字,她突然发现,即使是最清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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