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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安娜卡列尼娜-第17部分

小说: 安娜卡列尼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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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在听他的话。她期望他要求和她跳华尔兹,但是他竟没有这样做,她惊异地望着他。他微微红了脸,连忙请求和她跳华尔兹,但是他刚把手挽住她的腰,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音乐就突然停止了。基蒂凝视着他那和她挨得那么近的脸,这没有得到他反应的情意绵绵的凝视,在以后好久——好几年以后——还使她为了这场痛苦的羞辱而伤心。

    “pardon,pardon!华尔兹,华尔兹!”科尔孙斯基从这房间的另一端叫着,抓住了他最先碰到的一位年轻小姐,就开始跳起舞来。

    法语:对不起,对不起!

    

第一部 第二十三章

    弗龙斯基和基蒂绕着房间跳了好几次华尔兹。跳完华尔兹以后,基蒂走到她母亲面前去,她还没有来得及和诺得斯顿伯爵夫人说上几句话,弗龙斯基就又走来请她跳第一场卡德里尔舞。在跳卡德里尔舞时,没有说什么意味深长的话,他们只断断续续地谈着科尔孙斯基夫『妇』——他诙谐地把他们描绘成可爱的四十岁的小孩,谈着未来的公共剧场,只有一次,当他和她谈起列文,问他还在不在,而且补充说他很喜欢他的时候,谈话才触动了她的心。但是基蒂对于卡德里尔舞并没有抱着很大期望。她揪着心期待着玛佐卡舞。她想一切都得在跳玛佐卡舞时决定。他在跳卡德里尔舞时没有要求和她跳玛佐卡舞,这事实并没有扰『乱』了她。她相信她准会和他跳玛佐卡舞,像在以前的舞会上一样,因此她谢绝了五个青年,说她已经和别人约好了跳玛佐卡舞。整个舞会,直到最后一场卡德里尔舞,在基蒂看来都好像一种欢乐的『色』彩、音响和动作的幻境。她只在感觉得太疲倦了,要求休息的时候,这才停下来。但是当她正在和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讨厌的青年跳最后一场卡德里尔舞的时候,她偶然做了弗龙斯基和安娜的vis-à-vis。她从晚会开始以后就没有遇见过安娜,而现在她突然又用一种完全新的、使她感到意外的眼光看她了。她在她身上着出了她自己那么熟悉的那种由于成功而产生的兴奋神情;她看出安娜因为自己引起别人的倾倒而陶醉。她懂得那种感情,懂得它的征候,而且在安娜身上看出来了;看出了她眼睛里的颤栗的、闪耀的光辉,不由自主地浮『露』在她嘴唇上的那种幸福和兴奋的微笑,和她的动作的雍容优雅、准确轻盈。

    法语:对舞者。

    “谁使得她这样的呢?”她问自己。“大家呢,还是一个人?”和她跳舞的那位困窘的青年讲话『乱』了头绪,她也不给他提词,她表面上服从着科尔孙斯基的号令,他先叫大家绕个grandrond,然后拖成一条chaine,同时她却尽量观察着,她的心越来越痛了。“不,使她陶醉的不是众人的赞赏,而是一个人的崇拜。而那一个人是……难道是他吗?”每次他和安娜说话的时候,喜悦的光辉就在她眼睛里闪耀,幸福的微笑就弯曲了她的朱唇。她好像在抑制自己,不『露』出快乐的痕迹,但是这些痕迹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在她的脸上。“但是他怎样呢?”基蒂望了望他,心中充满了恐怖。在基蒂看来那么明显地反映在安娜的脸上的东西,她在他的脸上也看到了。他那一向沉着坚定的态度和他脸上那种泰然自若的表情到哪里去了呢?现在每当他朝着她的时候,他就微微低下头,好像要跪在她面前似的,而在他的眼睛里只有顺服和恐惧的神情。“我不愿得罪你,”他的眼光好像不时地说,“但是我又要拯救自己,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他脸上流『露』着,一种基蒂以前从来不曾见过的神『色』。

    法语:大圈。

    法语:链条。

    他们在谈着共同的熟人,谈论着最无关紧要的话,但是在基蒂看来,好像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在决定着他们和她的命运。而奇怪的就是实际上他们虽然在谈论着伊万·伊万诺维奇的法语讲得多么可笑,以及叶列茨基小姐怎样可以选择到更佳的配偶,但是这些话对于他们却有着重要的意义,而且他们也正如基蒂一样地感觉到了。整个舞会,整个世界,在基蒂心中一切都消失在烟雾里了。只是她所受的严格的教养支持着她,强迫她做别人所要求她的一切,就是跳舞、应酬、谈话、甚至微笑。但是在跳玛佐卡舞之前,当他们开始排好椅子,而几对舞伴正从小房间走进大厅来的时候,一种失望和恐怖的时刻临到了基蒂身上。她拒绝了五个请她伴舞的人,而现在她却没有跳玛佐卡舞的舞伴了。她连被人请求伴舞的希望都没有了,因为她在社交界是这样成功,谁都不会想到她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约好和她跳舞。她想对她母亲说她身体不舒服,要回家去,但是她又没有力量这样做。她的心碎了。

    她走到小客厅尽头,颓然坐在安乐椅里。她的薄薄的、透明的裙子像一团云一样环绕着她的窈窕身躯;一只『露』出的、纤细柔嫩的少女的手臂无力地垂着,沉没在她的淡红『色』裙腰的皱襞里;在另一只手里她拿着扇子,用迅速的、急促的动作扇着她的燥热的脸。虽然她好像一只蝴蝶刚停在叶片上,正待展开彩虹般的翅膀再向前飞,但她的心却被可怕的绝望刺痛了。

    “也许我误会了,也许不是那样吧?”于是她又回想着她所目击的一切。

    “基蒂,怎么回事?”诺得斯顿伯爵夫人悄悄地踏着地毯走到她面前,说。“我不明白呢。”

    基蒂的下唇颤栗起来了,她急速地立起身来。

    “基蒂,你不去跳玛佐卡舞吗?”

    “不,不,”基蒂用含泪的颤栗声音说。

    “他当着我的面请她跳玛佐卡舞,”诺得斯顿伯爵夫人说,知道基蒂会懂得“他”和“她”指的是“谁”。“她说:‘哦,您不和谢尔巴茨基公爵小姐跳吗?’”

    “啊,与我无关呢!”基蒂回答。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了解她的处境,谁也不知道她昨天刚拒绝了一个她也许热爱的男子,而且她拒绝他完全是因为她轻信了另一个。

    诺得斯顿伯爵夫人找到和她一道跳玛佐卡舞的科尔孙斯基,叫他去请基蒂伴舞。

    基蒂加入第一组跳舞,她庆幸她可以不要讲话,因为科尔孙斯基不停地奔走着指挥着他的王国。弗龙斯基和安娜差不多就坐在她对面。她用远视的目光望着他们,当大家跳到一处来的时候,她就『逼』近地观察他们,而她越观察他们,她就越是确信她的不幸是确定的了。她看到他们感觉得在这挤满了人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弗龙斯基一向那么坚定沉着的脸上,她看到了一种使她震惊的、惶『惑』和顺服的神『色』,好像一条伶俐的狗做错了事时的表情一样。

    安娜微笑起来,而她的微笑也传到了他的脸上。她渐渐变得沉思了,而他也变得严肃了。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把基蒂的眼光引到安娜的脸上。她那穿着朴素的黑衣裳的姿态是『迷』人的,她那戴着手镯的圆圆的手臂是『迷』人的,她那挂着一串珍珠的结实的脖颈是『迷』人的,她的松『乱』的鬈发是『迷』人的,她的小脚小手的优雅轻快的动作是『迷』人的,她那生气勃勃的、美丽的脸蛋是『迷』人的,但是在她的『迷』人之中有些可怕和残酷的东西。

    基蒂比以前越来越叹赏她,而且她也越来越痛苦。基蒂感觉得自己垮了,而且她的脸上也显『露』出这一点来。当弗龙斯基跳玛佐卡舞时碰见她的时候,他没有立刻认出她来,她的模样大变了。

    “多愉快的舞会啊!”他对她说,只是为了应酬一下。

    “是的,”她回答。

    玛佐卡舞跳到一半的时候,重复跳着科尔孙斯基新发明的复杂花样,安娜走进圆圈中央,挑选了两个男子,叫了一位太太和基蒂来。基蒂走上前去的时候恐惧地盯着她。安娜眯缝着眼睛望着她,微笑着,紧紧握住她的手,但是注意到基蒂只用绝望和惊异的神情回答她的微笑,她就扭过脸去不看她,开始和另一位太太快活地谈起来。

    “是的,她身上是有些异样的、恶魔般的、『迷』人的地方,”

    基蒂自言自语。

    安娜不打算留在这里晚餐,但是主人开始挽留她。

    “得了,安娜·阿尔卡季耶夫娜,”科尔孙斯基说,把她的『露』出的手臂挽到他的燕尾服的袖子底下,“我打算大大地来一次科奇里翁舞呢!unbijou!”

    科奇里翁舞是卡德里尔舞的一种变种。

    法语:『迷』人呀。

    他慢慢地向前移动,竭力想拉她一道走。他们的主人赞许地微笑着。

    “不,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了,”安娜微笑着回答,虽然她脸上带着微笑,但是科尔孙斯基和主人从她的坚定的声调里都听出来她是留不住的了。

    “不,实在说,我在莫斯科你们的舞会上跳的舞比我在彼得堡整整一冬天跳的还要多呢,”安娜说,回头望着站在她旁边的弗龙斯基。“我动身之前得稍稍休息一下。”

    “那么您明天一定要走吗?”弗龙斯基问。

    “是的,我打算这样,”安娜回答,好像在惊异他的询问的大胆;但是当她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中的压抑不住的、战栗的光辉和她的微笑使他的心燃烧起来了。

    安娜·阿尔卡季耶夫娜没有留下用晚餐,就回家去了。

    

第一部 第二十四章

    “是的,我是有些令人讨厌的可憎的地方,”当列文从谢尔巴茨基家出来,向他哥哥的寓所走去的时候,他想。“我落落寡合。这是骄傲,人家说。不,我并不骄傲。假使我有点骄傲,我就不会使自己落到那种地步了,”他想像着弗龙斯基,他幸福、善良、聪明而又沉着,决不会陷于像他今晚所处的那种可怕的境地。“是的,她一定会挑选他。这是一定的,我不能埋怨谁,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都是我自己不好。我有什么权利以为她愿意和我结成终身伴侣呢?就是什么人,我算个什么?是一个谁都不需要、对于谁都没有用处的一无可取的人呀。”于是他回想起他哥哥尼古拉,愉快地沉浸在这种回忆里。“他说世上的一切都是污秽丑恶的,这话不是很对吗?我们对于尼古拉哥哥的判断未必很公平吧?自然,照普罗科菲——他只看见他穿着破大衣,带着醉意——的观点看来,他是一个让人看不起的人;但是我所知道的他的确两样一点。我了解他的心灵,而且知道我和他很相像。而我竟没有去探望他,倒来赴宴,到这里来了。”列文走到路灯下,看了看写在袖珍簿上的他哥哥的住址,于是雇了辆马车。在赴他哥哥寓所的长途中,列文历历在目地回忆着他所熟知的他哥哥尼古拉一生中的一切事件。他想起他哥哥在大学时代和在毕业后的一年中间,怎样不顾同学们的讥笑,过着修道士一般的生活,严格地遵守一切宗教仪式、祭务和斋戒,避免各种各样的欢乐,尤其是女『色』;后来,他又怎样突然变得放『荡』起来,他交结上一班最坏的人,沉溺于荒『淫』无度中。随着他想起了他虐待小孩那桩不名誉的事件:他从乡下带了一个小孩来抚养,在盛怒之下,这么凶狠地殴打了他,以致由于他非法殴伤人而受到控告。他又回忆起他和一个骗子的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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