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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部分

李碧华文集-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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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一切的欲望实际上都没有获得,但它也像一个好梦,像金石相击发生火花,像摸到一块滑腻沁凉的真丝。
  像一个男人找到他的出路。
  他有点迫不及待。只想征服。
  喘息几乎被水淹没。
  正把她长裙扯开,忽然一个小黑影气冲冲地奔至,一壁大叫:
  “静一!静一!”
  二人无法不停下来。
  小可泪痕犹未干呢:
  “快来看,这个是不是你?”
  一身湿漉漉的石彦生,把画像拎到灯下,细看。
  这是他!
  其他人都闻声出来了。
  郭敦一见“通缉”、“悬赏”字样,马上把妓女推走了。
  万乐成和赵一虎等七人,看到:“黄金一万两。”
  他们都面面相觑。
  事态严重,一时间意兴阑珊,又回到现实中。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欲火和欢情生生熄灭了。欢娱苦短。
  “小可,从哪儿捡来?”
  “墙上都贴了。”小可不知就里,把画像与石彦生对照着:“画的真像呀!”
  石彦生又惊又怒,想不到自己成了头号罪犯,叛党首领。他召唤:
  “都给我回去!你,你走吧!”
  红萼很失望,没来由地坚持:
  “我不走!”
  他又赶她:
  “走!”
  “不走!这算什么?要跟你一块走!”
  “但我已牵累你了,说不定你也有生命危险。杀了兄弟的人,何妨多杀一个妹妹?”
  “我才不怕——”
  “你是我的人。此刻我命令你,不准任性妄为!”
  情急之下,他不能丢下她不管:
  “走吧——以后我娶你。”
  她一愕:
  “什么?”
  又逼问:
  “再说一遍!”
  石彦生转身:
  “不多说。一言为定!”
  19
  匆匆从下山的路上山。
  沿途的古槐树,叶上凝了露珠。东方柔淡的曙光渐现,昨夜那新成的水滴,在他们身后,化作无形。
  到得山门,灰紫的天空已大白。
  寺门外,早有和尚在把守,把他们拦截,不准入内。
  “奉本寺方丈之命,你们破戒下山,乱了清规,无法收容。”
  德愿法师向他们怒叱:
  “我这儿是庄严神圣的道场,百年清净香火地,如何容得你们秽污?护寺以诚,不得造次。善哉善哉!”
  石彦生忙道:
  “请息怒,此乃一时放任——”
  郭敦急了,拼命解释:
  “我们只是饿坏了,下山买些胡饼吃。”
  做为一寺之方丈,德愿法师素来一丝不苟,执掌甚严,这几个人以来,起了波澜,实非所愿,而且:
  “哼!闻到酒味了!我当日说与你们的‘五戒’是什么?”
  一看,大队后有个鬼鬼祟祟迟来加入的人影。是万乐成。
  方丈逮住此人,喝问:
  “你们不是一齐下山去么?何以你一人离队迟归?”
  一众望向他,离队迟归?——有点不解。
  方丈瞥到和尚身后,竟又有陌生女子在,因一众回身,她是遮也遮不住的图穷匕现。方丈更生气了,继续教训。长篇大论苦口婆心:
  “你们八人,还伙同女子淫乱!既是发心修行,就应该持守戒律,才生智慧。罪过,罪过……啊!小可,你也在?”
  小可只觉十年道行一朝丧尽,痛哭流涕:
  “呜呜呜,师傅——”
  寺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师傅!师傅!”
  哭声中,四下微响。
  基于军士的警戒,他们马上发觉,一层一层的官兵,正在急速包围。
  对方不作轻举妄动,直至寺门关上。
  “不好了!”
  大惊失色。
  四人戒备,四人拍打着寺门:
  “请开门让我们进去!”
  官兵继续无声掩至,杀气腾腾。
  小可又惊恐大叫:
  “师傅!师傅!”
  ——他是温室的花,殿中的佛,壳里的蜗牛。这十年,具缘、诃欲、善良而无助,怎面对风横雨骤?
  一切理论,都压不住杀机。
  红萼此时排众而出,撑着腰,骄横地叱道:
  “你们没看清楚我是谁么?”
  官兵的头领一笑:
  “公主已出宫门,等同庶人了。”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来她已无权无势无说话之余地了。
  难怪世人多么向往这些。
  石彦生决定不作逃避。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迎战才是己任。
  马上一手抓起那稚嫩又成熟的小可,他人生短暂日子里头,那不遗余力地“指导”他的小老师。他不求报答没有私心,像野外绽放的小花,毫无条件贡献它的香气,他敬佩小可。——但,他要与他分别了!
  抓起他后,纵身一跃攀住寺门的一棵大树缠枝,借力一蹬,顺势抛起孩子,让他牢牢抓住屋檐,他要把他扔回他的世界去。
  他听到这刻不容缓的大动作后,小可往寺内掉下,和僧人们承接的喧嚣。小可安全了,他吁一口气。自己的危险才刚开始。
  “小可再见!千万不要开门!保重!”
  他们不再向方丈哀恳,也放弃了这个堂皇的避难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是那官兵的将领正义凛然地:
  “奉新太子之命清除叛党,以正法纪!”
  双方都觉得自己是,对方非。故气壮。
  这便是战场吗?
  石彦生振臂一呼:
  “弟兄们!我们还是豁上吧,免得连累出家人!”
  背水一战,大开杀戒。
  很久没有厮杀过。正面交锋,军人们储存了的戾气,伺机待发。
  不明不白地走上了绝路。惟有杀将出一条血路。
  杀得眼都红了……
  此时更见万乐成,闪躲避过此战。石彦生猜得几分。告密者一定是他!
  在混战中,夺了一把剑,把树后的万乐成自头顶至胸前一削,他避不及,一条浅浅的血线划下,黄金自衣襟中滚出来,这只是他的一份赏金。
  这共同进退的八人中,已有三个被杀,一个受伤,寡不敌众。石彦生一剑直刺“弟兄”心房,他愤怒地:
  “你出卖我们!”
  鲜血逬射,污了他一身,但这人倒地,临终时道:
  “……难道,你不是……出卖者……吗?”
  石彦生一怔。负伤的郭敦,在如此危急的情势下,不忘向万乐成尸体上戳上一刀。他狠狠地戳下去。“自己人”,最知道如何出卖你的正是自己人,往往比任何人奏效。
  郭敦的刀还未及提起,官兵的快刀已至,一砍,郭敦无法不放手,但两根手指头被削去。
  石彦生把郭敦一推,撞倒了红萼。于此存亡关头,还是赶逐远离。他老是要她走:
  “你先走!”
  这一推,分了神,一个官兵自后袭击,石彦生为了保护红萼,咬牙身挡,吃此一记刀伤。另一突袭又来了。
  红萼来不及答应,不假思索,顺理成章地,就承受了它。
  她在咫尺之间,什么准备也没有,在他面前,生生承受了这一刀,直剖心房!
  任何事情要发生了,没有人是“准备好”的。总是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尽欢之际,悲从中来。
  登峰造极,又一跤失足。
  一阵眩晕,万物打转。血自心中狂涌淘空。
  她身体很轻,如同飞舞。无定的一生,舞过来舞过去。大太阳照在脸上,眼睛干涩了,有很多话想说……艰辛地张开嘴……
  她瘫软了。很不甘心。
  “红萼!”
  石彦生凄厉地大叫一声。
  但她已如花瓣散落。
  “我……冷……”
  她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完就死了。连叹息呻吟都没有。死的时候,是一个庶人。是一个寻常老百姓。只想追随她看中的、心爱的男人。
  石彦生如同被野兽当胸挖掉了心一般痛。他暴怒起来,完全失去了理智,火一下子窜到四肢百骸,周遭都是兽,他眼睛噼啪作响,手起剑落,乱砍乱劈,见人就杀,一切修为悉数抛主脑后。
  他是为了索命。
  当厮杀的时候,每一个敌人倒下了,他浑身有甜意,非常狰狞。力量像是倍增。
  报仇!
  见人就杀!绝不留情。
  直到官兵全军尽没了,他犹止不住自己,不断喘着气,向空中挥舞着利器——甚至一时间忘了为什么杀人。……
  援兵已至。
  势色不对,石彦生被二人拖拽,半疯狂地,觅地而逃。
  他再没有机会回头了。
  20
  月亮很圆。
  时近中秋。水上有精致的画舫缓缓漫游,丝竹管弦在伴奏着文人雅兴。河边一群小孩在点花灯。灯月光影幻作五色。
  团圆节日,热闹喧嚣的世界在竹林子外面。
  逃亡中的三个人,石彦生、郭敦、赵一虎,过了昼伏夜奔的两天后,已憔悴疲惫不堪。
  这话是谁说过的?――当所有螃蟹都是横走,一只直行的,就没去路了。……
  月夜的竹影,连枝带叶,远看像一群披头散发的野鬼,近看却是一只只软垂的手,女人的手,死去的女人。
  死亡接二连三,令他心冷。
  望着夜空中的明镜,沉痛而沉默。
  但沉默太久,足以令人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又一次走投无路了。赵一虎闷着粗嗓门:
  “妈的中秋了,全城的人忙着过节,只有我们,忙着杀人和被杀!”
  郭敦那失去两根指头的血手,此时才开始剧痛:
  “我不想死!可怜我还没成亲。我弟弟还小,怎么养活爹呢?”
  “哼!没做的事多着呢――我们原来不是好好的吗?”
  赵一虎一脸冤枉道:
  “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
  “管他们兄弟谁是谁非?谁是好皇帝?谁是昏君?到头来,倒落了两手血。”
  竟便向石彦生指控了:
  “都是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头颅割下让我俩带去吧,顶多兵变之事绝口不提,说不定保了一命――”
  话还未了,另一个扇了他一嘴巴:
  “你疯了?知得这样多,还能活?”
  分不清甲或乙,他或他,二人噼噼啪啪地扭打起来了。都是迁怒:
  “是谁说受不了,要下山的?”
  “是谁贪吃肉?贪吃可惹出大祸来!”
  一个卡住对方的脑袋往下摁,一个举起拳头乱捶伸腿狠踢,一来一往,人仰马翻地。
  “还不是万乐成没义气?还不是那一万两黄金?还……”
  一壁怒骂一壁揪斗,出手都很重。各人的血溅到对方身上。在边缘绝望地发泄。打得对方晕头转向。嘴角淌着残涎,又肿又歪。
  “住手!”
  石彦生忍不住了,跃将出去,半劝半打,动武一番才把二人分开。
  三人均气喘咻咻。
  在满月的银辉下,血污狼藉。
  石彦生暴喝:
  “想不到我们也来自相残杀!”
  都怔住了。
  潦倒地泄气。
  难道这是自相残杀的年头?
  石彦生感慨万分:
  “我们都是军士,沙场战死,为国捐躯,才是大伙的光荣,现在?――”
  他颓然坐倒,攒着眉,皱纹刻在额上,一夜之间,成为烙印。
  “历史都不是真相。谁的力量大,谁的事迹就辉煌。”
  若是当日全无诱惑,相见无事,则紧随太子建成杀进玄武门,也许反面一举把李世民等干掉……
  奇怪,当这样设想的时候,他好像想通了一些,又说不上是什么道理。
  郭敦抹掉嘴角的血污,忽地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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