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电子书 > 古代宫廷电子书 > 季羡林文集 >

第30部分

季羡林文集-第30部分

小说: 季羡林文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雪莱的《诗辨》和郑先生的文章,都是好文章。但是,是否我就完全同意不敢赞一词了呢?也不是的。我现在就根据自己的理解做一点补充,并且谈一谈自己的看法。
  雪莱所谓的“诗”,不可能指世界上所有的诗。在过去的几千年中,各国人民创造了不少的种类繁多、内容和形式各异的诗,诗的功能也各种各样,有的诗显然并不具备雪莱所说的那一种“诗的功能”。我猜想,雪莱心目中的诗就是“浪漫主义”的诗。
  其次,郑文中谈到了综合思维和分析思维,但是没有指出,这二者是否在地球上有所区别。我在上面已经指出,世界上没有绝对纯的东西,东西方都是既有综合思维,也有分析思维。但是,从宏观上来看,从总体上来看,这两种思维模式还是有地域区别的:东方以综合思维模式为主导,西方则是分析思维模式。这个区别表现在各个方面。东方哲学思想的特点的天人合一思想,就是以综合思维为基础的。
  最后,我还想对诗人诅咒金钱说上几句话。我觉得,金钱本身是没有什么善与恶的。善与恶决定于:金钱是怎样获得的?金钱又是怎样使用的?来的道路光明正大,使用的方式又合情合理,能造福人类,这就是善,否则就是恶。这个常识,很多人都会有的。
  在结束本文之前,我再补充一点关于中国少数民族纳西族的类似汉族天人合一思想的哲学思想。
  我在《新解》中和本文里讲的人与大自然合一的思想,都讲的是汉族的。对于少数民族的哲学思想,我很少涉猎,不敢妄说。不久以前我收到云南朋友们赠送的《东巴文化与纳西哲学》,①赠送者就是本书的作者李国文先生。读后眼界大开。书中使我最感兴趣的是“三、古老的宇宙观”。在这一章里,作者叙述了“动物崇拜型的世界血肉整体联系说”。这里讲了三种动物:虎、牛、青蛙。对于这三种动物与世界血肉整体联系,本书有很简明扼要的叙述,读者请参阅原书,我不再引证。为了给读者以具体的印象,我引用东巴经《虎的来历》中的一段话:
  ……大地上很好的老虎,虎头是天给的。虎皮是大地给的。虎骨是石头给的。虎肉是土给的。虎眼是星宿给的。虎肚是月亮给的。虎肺是太阳给的。虎心是铁给的。虎血是水给的。虎气是风给的。虎的声音是青龙给的。虎爪是大雕给的。虎胆是胜利神和白牦牛给的。虎耳是豺狗给的。②
  不用加任何解释,天地万物为一体的精神,跃然纸上。
  这种天人合一的精神,其他少数民族中一定还有。我现在暂且不去探索了。
  我这一篇长达一万五千字的拙文到此为止。它看似凌乱,实则有一条主轴思想贯串其中。明眼人自能看出,我就不再啰唆了。
  1993年6月6日写完 
 
  


千禧感言
  稚珊来信,要我写一篇关于世纪转换的文章。这样的要求,最近一个时期以来,我已经接到过不知多少次了,电台、报纸、杂志等等,都曾对我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但是,我都一一谢绝了。原因不是由于这样的文章难写,恰恰相反,这样的文章很容易写,只须写上几句大话和套话,再加上几句假话,不费吹灰之力,一篇文章就完成了。这样的文章,除了浪费纸张和人们的时间以外,一点效果也不会有。
  但是,稚珊的要求我没加考虑就立即应允了。原因是,《群言》是一份比较敢讲一点真话的杂志,而我又与《群言》有多年的友谊。为《群言》写点什么,是我的光荣,也是我的义务。我也想通过我写的东西多少能够反映出像我这样平民老百姓的心声,对我们的领导机关会有益处的。我写的东西,不会有套话、大话,至于真话是否全都讲了出来,那倒不敢说。我只能保证,我讲的全是真话。
  旧日每逢新年,总有贴新门联的习惯,门联词辞美而丰富,最常用的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对仗工整,含义深刻。但是汉语是一种模糊性很强的语言。我们使用这种语言的人,往往习以为常,不去推敲。即如上面这两句话,说的是具体情况呢,还仅仅是希望?我个人的语感是,这仅仅是希望。一元虽已复始,眼前万象还未必就能更新。我现在要说:世纪——甚至千纪——复始,万象更新,也绝不是说,2000年的第一天同1999年的最后一天,其间会有天大的变化。就以常识而论,那也是绝不可能的,这不过是表示我的愿望而已。21世纪的特点是一定出现的,不过绝不会一蹴而就。
  我对21世纪究竟有什么希望呢?
  先从大的讲起。首先,我希望世界和平,民族团结。但是,我自己立即否定了这个希望,这是根本办不到的。眼前的世界大国,特别是那个唯一的超级大国,一点也没有接受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的惨痛教训,仍然自我感觉十分良好,颐指气使,横行霸道,以世界警察自居。我希望,我们中国人民不要为花言巧语所迷惑,奋发图强,加强团结,随时保留一点忧患意识,准备对付一切可能发生的外来的侵略,保卫我们的祖国。
  其次是对我们国家的希望。改革开放确实给我们国家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繁荣,政局安定,人民生活有了提高。总起来看,确有一个安定团结的局面。但这仅仅是一面,也不是没有令人担忧的一面。我不懂经济,但是我从《参考消息》上看到一则外国评论中国经济的报道,其中讲到中国国有经济在某一些方面给中国带来了一些麻烦,详情我不清楚,不敢妄加评论。但是,《参考消息》敢于刊登,其中必有依据,我们的最高领导班子对这个问题是十分清楚的,也正在采取措施。我希望这个问题能够尽早地尽善尽美地得到解决。
  从人类生存的前途来看,多少年来,我就提出了一个看法:西方自产业革命以后,恶性膨胀逐渐形成的对大自然诛求无餍的要求,也就是所谓“征服自然”的做法,现在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后果。现在全世界各国政府都对环保问题异常重视。但是却没有什么人追究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源。我认为,这是一种缺少远见卓识的表现。我一向主张,中国的,同时也是东方的“天人合一”的思想,也就是人类要与大自然为友,不要为敌的思想,能济西方思想之穷。我这种想法,反对的人有,赞成的人也有。我则深信不疑。我希望,21世纪走到某一个阶段时,人类文化会在融合的基础上突出东方文化的作用,明辨而又笃行之。
  还有一件让我忧心忡忡的事,这就是:中国公民中某一些人素质不高,道德滑坡的现象。谁也无法否认,中华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但是,在伟大的后面也确有不够伟大的地方,对此熟视无睹是有害无益的。例子用不着多举,我只举一个随地吐痰的坏习惯。这样做是一切文明国家所没有的。然而在中国却是司空见惯,屡禁不止。前不久,中国庆祝建国50年的喜事,北京市政府和各界人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北京打扮得花团锦簇,净无纤尘,谁看了谁爱。然而,曾几何时,国庆后不到一个月,许多地方又故态复萌,花坛和草地遭到破坏践踏,烟头随处乱丢,随地吐痰也不稀见。还有一些破坏公共设施的现象,连风光旖旎的燕园内也不例外。这种破坏对肇事者本人一点好处也没有,对群众则带来了莫大的不方便。我真不了解,这些人是何居心。这样的人,如果只有几个,则世界任何文明国家都难以避免。可惜竟不是这样子,看来人数并不太少。这一批害群之马,实在配不上是伟大民族的一部分。救之方法何在?我觉得,过去主要靠说教,事实证明,用处不大。我认为,必须加以严惩。捉到你一次,罚得你长久不能翻身。只有这样才能奏效,新加坡就是一个例子。在此万象更新之际,我希望在21世纪某一个时候,这种现象能够绝迹,至少是能够减少。伟大的中华民族真正能显出伟大的本色,岂不猗欤休哉!
  我在20世纪,有“世纪老人”之称。到了21世纪,绝不可能再成为“世纪老人”了。但是,我对21世纪却不知道有多少希望。凡是20世纪没有能够做到的事情,我都寄希望于21世纪。希望太多,只能举出上面说到的几个,以概其余。在世纪之初,本来是应该多说一些吉利话的。但是,我在上面已经声明过,我不说大话,不说假话。我认为,那样做,既对不起《群言》,也对不起全国人民。其实我说的话,不管听起来多么不顺耳,里面却有大吉大利的内涵。如果把那些弊端除掉,不就是大吉大利了吗?我真希望,大吉大利能降临我国;我真希望,国泰民安;我真希望,人民的素质越来越提高;我真希望,人民越过越幸福;我真希望,我国能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经济文化大国,巍然立于全世界民族之林中。
  1999年11月1日 
  


赋得永久的悔
  题目是韩小蕙小姐出的,所以名之曰“赋得”。但文章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所以不是八股。
  我为什么心甘情愿做这样一篇文章呢?一言以蔽之,题目出得好,不但实获我心,而且先获我心:我早就想写这样一篇东西了。
  我已经到了望九之年。在过去的七八十年中,从乡下到城里;从国内到国外;从小学、中学、大学到洋研究院;从“志于学”到超过“从心所欲不逾矩”,曲曲折折,坎坎坷坷。既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既经过“山重水复疑无路”,又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喜悦与忧伤并驾,失望与希望齐飞,我的经历可谓多矣。要讲后悔之事,那是俯拾皆是。要选其中最深切、最真实、最难忘的悔,也就是永久的悔,那也是唾手可得,因为它片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心。
  我这永久的悔就是:不该离开故乡,离开母亲。
  我出生在鲁西北一个极端贫困的村庄里。我们家是贫中之贫,真可以说是贫无立锥之地。十年浩劫中,我自己跳出来反对北大那一位倒行逆施但又炙手可热的“老佛爷”,被她视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她手下的小喽啰们曾两次窜到我的故乡,处心积虑地把我“打”成地主,他们那种狗仗人势穷凶极恶的教师爷架子,并没有能吓倒我的乡亲。我小时候的一位伙伴指着他们的鼻子,大声说:“如果让整个官庄来诉苦的话,季羡林家是第一家!”
  这一句话并没有夸大,他说的是实情。我祖父母早亡,留下了我父亲等三个兄弟,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最小的一叔送了人。我父亲和九叔饿得没有办法,只好到别人家的枣林里去捡落到地上的干枣充饥。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最后兄弟俩被逼背井离乡,盲流到济南去谋生。此时他俩也不过十几二十岁。在举目无亲的大城市里,必然是经过千辛万苦,九叔在济南落住了脚。于是我父亲就回到了故乡,说是农民,但又无田可耕。又必然是经过千辛万苦,九叔从济南有时寄点钱回家,父亲赖以生活。不知怎么一来,竟然寻(读若xín)上了媳妇,她就是我的母亲。母亲的娘家姓赵,门当户对,她家穷得同我们家差不多,否则也绝不会结亲。她家里饭都吃不上,哪里有钱、有闲上学。所以我母亲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