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武器-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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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们得走了,少校说。我们喝酒,叫嚷,打扰着弗雷德里科。别走。不,我们得走了。再会。祝你走运。万事顺利。再见。再见。再见。早点回来啊,乖乖。雷那蒂吻我。你有来沙尔的味道。再会,乖乖。再会。万事顺利。少校拍拍我的肩膀。他们蹑着脚走出去。我发觉我自己相当醉了,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们一早动身,四十八小时后抵达米兰。沿途很不舒服。我们在美斯特列这一边时,火车在侧线上停了很久,有些儿童跑来朝车厢里张望。我叫一个小孩去买一瓶科涅克白兰地,但他回来说,只有格拉巴白兰地。我就叫他去买来,酒来后我把找钱赏给他,接着便和邻座的人喝个大醉,一直睡到过了维琴察城才醒来,在地板上大吐了一阵。那也没什么打紧,因为我旁边的那人已在地板上吐过好几趟了,后来,我感到十分口渴,简直忍不住,到了维罗那城外的调车场,我对一个在列车边走来走去的士兵打个招呼,于是他搞了点水给我喝。我喊醒那个与我同醉的小伙子乔吉蒂,给他喝了一点水。他说把水倒在他的肩膀上吧,说完仍旧睡去了。那士兵不肯接受我给他的一分钱,给我买来一只柔软多汁的橘子。我吮着吃,吐出核来,看着那士兵在外边一节货车边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火车抖动了一下,开动了。
3 大拱廊是一条长长的连环拱廊,320 码长,16 英尺宽,94 英尺高,上边是玻璃屋顶,两边是商店,咖啡店,饭店等等。这里所提到的宓妃、坎巴雷等都是著名饭馆。科伐是米兰歌剧院旁边的咖啡店。水晶宫可能是指大拱廊中央的那座穹隆形的玻璃塔。
4 乔治是米兰一家大饭店的茶房头目。
1加里波的(1807—1882),为意大利爱国志士。
第一卷 第十三章
我们在大清早到达米兰,他们在货车场上卸下了我们。一辆救护车送我到美国医院去。我躺在救护车里的一个担架上,无从知道车子经过的是城里哪一区,但是当他们抬下担架来时,我看见一家市场,一家开了门的酒店,店里一个姑娘正在把垃圾扫出来。街口有人在洒水,闻得到大清早的气息。他们放下担架,走进门去。回来时带来了一名门房。门房养着灰『色』的小胡子,头戴一顶门房制帽,没穿上衣。担架装不进电梯,于是他们讨论了一下,还是把我抬下担架,由电梯上楼呢,还是抬着担架爬楼梯。我听着他们讨论。他们终于决定乘电梯。他们把我从担架上抬下来。“慢一点,”我说。“轻一点。”
我们在电梯里挤做一团,而我的腿因为弯着,痛得好厉害。“让我的腿伸伸直,”我说。
“不行啊,中尉长官。没地方啊。”答我话的人用胳臂抱着我,而我的胳臂则攀住他的脖子。他口中一股浓烈的大蒜和红酒气味直冲着我的脸。“小心点,”另外一个人说。
“妈的,什么人不小心啊!” google_protectandrun(〃render_ads。js::google_render_ad〃; google_handleerror; google_render_ad);
“我还是说要小心点,”抬我脚的人又说了一遍。
我看着电梯的门关好,外边的铁格子拉上了,门房按按上四楼去的电钮。门房的样子好像很担心。电梯慢慢往上爬。
“重吧?”我问那个有大蒜味的家伙。
“哪里,”他说。他脸上在冒汗,喉咙里发出沉浊的声响。电梯稳定地上升,终于停住了。抬我脚的人打开门,走了出去。我们到了阳台上。那儿有好几扇门,门上有铜把手。抬脚的人按一按铃。我们听见门里边的电铃响。没有人来。由楼梯走上来的门房也到了。
“人呢?”抬担架的人问。“我不知道,”门房说。“他们睡在楼下。”
“找个人来吧。”
门房按按铃,敲敲门,随后打开门,走了进去。他回来时带来了一个戴眼镜的老『妇』人。她头发蓬松,一半垂了下来,她身穿护士arw(〃;;d}tg〃; ark7); 制服。“我听不懂,”她说。“我听不懂意大利语。”
“我会讲英语,”我说。“他们要找个地方安置我。”
“房间都没有预备好。这里还不预备收容任何病人。”她挽一挽头发,近视地望望我。
“请给他们一个可以安置我的房间。”
“我不知道,”她说。“我们还不收病人。我不能在随便哪个房间里安置你。”
“随便什么房间都行,”我说。随即改用意大利语对门房说:“去找间空房间。”
“房间都是空的,”门房说。“你还是第一位病人哩。”他手里拿着帽子,望着那老年护士。
“看在arw(〃sl&uc〃; ark3); 基督份上,赶快给我个房间。”我的腿因为蜷曲着,越来越疼,我觉得真已痛入骨髓。门房走进门去,后面跟着那位灰发的护士,他们一会儿就赶回来。“跟我来,”他说。他们抬我走过一条长廊,进入一间关上了百叶窗的房间。房间里有新家具的味道。有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上面有镜子。他们把我搁在床上。
“我可没法子铺被单,”『妇』人说。“被单都给锁起来了。”我不跟她答话。“我口袋里有钱,”我对门房说。“在扣好的口袋里。”门房把钱掏了出来。那两个抬担架的人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帽子。“给他们俩每人五里拉,你自己也拿五里拉。我的病历卡在另外一个口袋里。你可以拿给护士。”
抬担架的人行礼道谢。“再会,”我说。“多谢多谢。”他们又行过礼,出去了。
“病历卡上,”我对护士说,“写明了我的伤情和已接受的治疗。”女人捡起病历卡,戴着眼镜观看。病历卡一共三张,对折着。“我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她说。“我看不懂意大利文。没有医生的吩咐,我不晓得怎么办。”她开始哭起来,把病历卡放在她罩衫的口袋里。“你是美国人吧?”她哭着问。“是的。请你把病历卡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房间里阴暗、凉爽。我躺在床上,看得见房间另一端的大镜子,但看不清楚镜子里所反映的东西。门房站在床边。他脸长得好,一团和气。“你可以走了,”我对他说。“你也可以走了,”我对护士说。“贵姓?”“华克太太。”
“你可以走了,华克太太。我现在想睡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房间里很凉爽,没有医院里那种气味。床垫稳固、舒服,我不动弹地躺着,几乎并不呼吸,腿痛减轻一点了,觉得很高兴。过了一会儿,我想喝水了,发现床边垂有一条按电铃的电线,便按按铃,但是没有人来。我睡去了。
醒来时我打量一下四周。阳光从百叶窗外漏进来。我看见那张大衣柜、空空的四壁和两张椅子。我的双腿扎着污秽的绷带,笔直伸出在床上。我很小心,两条腿动都不敢动。我口渴,又伸手按铃。我听见门打开,抬头一看,来了一位护士。她看上去很年轻,相当漂亮。
“早上好,”我说。
“早上好,”她说,走到床边来。“医生还没找到。他上科莫湖1去了。
谁也不知道有病人要来。你到底生什么病啊?”
“我受了伤。腿上,脚上,还有我的头也受了伤。”
“你叫什么?”
“亨利。弗雷德里克·亨利。”
“我给你洗一洗身。你的伤口我们不敢动,得等医生来。”
“巴克莱小姐在这儿吗?”
“不在。这儿没有姓这个的人。”
“我进来时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是谁?”
护士大笑起来。“那是华克太太。她值夜班,她睡着了。她想不到有病人要来。”
我们谈话时她替我脱去衣服,除了绷带以外,我的衣服全脱掉了,她就给我擦身,十分温和柔婉。擦了身以后,人很舒服。我头上扎着绷带,但她把绷带旁边的地方都洗了。
1 科莫湖位于意大利北部边境,长35 英里,宽3 英里,是著名的风景区。
“你在哪儿受的伤?”“伊孙左河上,在普拉伐的北面。”
“那又在哪儿啊?”
“哥里察的北面。”
我看得出这些地名她全陌生。
“你疼得厉害吗?”
“没什么。现在不大疼了。”
她在我口里放进一支体温计。
“意大利人是放在胁下的,”我说。
“别说话。”
她把体温计拔出来,看看,甩了一甩。
“几度?”
“你是不该知道的。”
“告诉我吧。”
“差不多正常。”
“我从来不发烧。我两条腿里边也装满着破铜烂铁。1”“你这话什么意思?”
“腿里边装满着迫击炮弹的碎片、旧螺丝钉和床的弹簧等等。”她摇头笑了一笑。
“你腿里边如果真的有这些异物,就一定会发炎,人发烧。”“好吧,”我说。“等着瞧吧。”
她走出房去,接着跟清早看到的那位老护士一同进来。她们俩一块儿铺床,我人仍旧躺在床上。这种铺床法很新奇,很可佩服。“这儿的主管是谁?”
“范坎本女士。”
“一共有多少护士。”
“只有我们两个。”
“岂不是还有人要来吗?”
“还有几位快到了。”
“她们什么时候到呢?”
“我不知道。作为一个病人,你问话问得太多了。”“我没生病,”我说,“我是受伤。”
她们铺好了床,我躺在那儿,身上身下都挨着一条干净光滑的被单。华克太太走出去,拿了一件睡衣的上衣回来。她们给我穿上了,我觉得又干净又整齐。
“你们待我真好,”我说。那个叫做盖琪小姐的护士娇笑了一下。“我可以喝杯水吗?”我问。
“当然可以。接着就给你开早点。”
“我倒不想吃早点。请你给我打开百叶窗好不好?”
房间里本来很暗,现在百叶窗一打开,变得阳光明亮,我望得见窗外的阳台,再过去是人家的瓦屋顶和烟囱。我望望这些瓦屋顶的上空,看见白云和碧蓝的天。
“难道你们不知道旁的护士们什么时候到吗?”
1 这句话可能是暗比耶稣的被钉十字架。
“你怎么老是问?难道我们待你有什么不周到?”
“你们待我很好。”
“你要不要用便盆?”
“试试看吧。”
她们帮我坐起来,扶着我试,但是不行。过后我躺着,从敞开的门望着外面的阳台。
“医生什么时候来?”
“等他回城来。我们设法打电话到科莫湖去找过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