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文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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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红耶,村长讲哒不办,现在找庄老板也冇用哒。李麻子摇头。
李思江沾酒就脸红,进门时小睛睛格外亮晶晶的,现在却不说话,烦躁地坐下去,站起来,站起来,坐下去。
家门妹子,莫急,睡了,明天想办法。
李思江担心抓到樟木头去是真的,樟木头这个词,像妓院一样可怕。
李思江你有想法么?钱小红问。
我……我。李思江眼睛蜻蜒点水一样,在钱小红和他李麻子身上跑来跑去,脸憋得更红。
冇事,你莫急,先呆两天,我一个人出去看,冇回来,肯定是出哒事。我就不信,这么远的路跑过来,就这样卡死哒。李麻子这里蹲得几天,庄老板还好对付,还冇到山穷水尽的时节,就算真的山穷水尽了,也是转折的时节哒。钱小红豁出去了。
小红,你不晓得,庄老板总捉我的手,我躲开哒。
李思江耶,让他摸摸过过干瘾,瘾死他,瘾死他就好办事哒,你又不是处女,何解手都有贞操喽。
小红,我,我还是处女呀!
么子么子?那天夜里你不是讲过……
我骗你的,我怕你笑我,这么大了,还没谈过爱哩!
钱小红说,李思江你想得真的稀奇古怪。
小红,我要找村长办暂住证。李思江终于崩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你发癫!那头种猪,你还不如跟李麻子干!
李麻子着实吓一跳,既冲动又沮丧,就说,钱小红,你不如去做鸡,收拾那头种猪。
三个人唧唧歪歪地闹了一通,没个头绪。钱小红那句“你不如跟李麻子干”,把李思江和李麻子搞得思绪翩翩。那李麻子一路家门妹子家门妹子地叫唤,李思江心里早有些懵懵懂懂,暗地里小鹿撞撞。
冇得过不去的桥啊!钱小红甩下一句话,屁股向外,面朝墙,倒头就往死里睡。李思江看李麻子,李麻子看李思江,然后一齐看那半边空床。李思江苹果脸就变色了,由耳根到脸蛋,由淡红到通红,满肚子心理活动在脸上活灵活现。李麻子清楚家门妹子动了心,觉得来得太快了,没拉过手就直接上床,太不符合爱情发展的轨迹了。李麻子当初叫这两个年轻女子来,初衷是讨好庄老板,若有一个成为庄老板的小蜜,他在废品收购站的地位就牢固,至少在一段时期内是不可动摇的。李麻子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到庄老板的玩具厂去,当个主管什么的,在那一两百女工里面混混,享受女孩子们青睐,也体面得多。李麻子物色钱小红,就是看她风骚妩媚,没想到钱小红还有些血性方刚,长些小刺,不太好控制。那李思江对钱小红也是言听计从,两人系一条裤上。只要钱小红同意,李思江立马就会跟村长干,她的初夜权在钱小红手里,通过钱小红,再交还到李思江手上。我李麻子敢动她吗?唯有等这俩人花光了钱,事儿就好办了!问题是李麻子不知道钱小红带了多少钱来S城。李麻子捡起破杂志,装模作样的翻。李思江也就磨磨蹭蹭地上了床,缩在被窝里,那姿势,像堆放物什,全无美女入睡的诱人,有几分警觉与防备,远不如她在火车上死睡的随意。
夜里钱小红醒来,身边空档挺大,正纳闷,却觉被子里有些动静,敛声屏息,钱小红立马明白怎么回事。操,这个李麻子,虽说是近水楼台,此时对李思江下手,分明是乘人之危,行小人勾当。钱小红心里一边骂一边难受,憋着一泡尿,想上厕所,又不敢动,好不容易旁边安静了,钱小红才翻过两座大山,去厕所唏里哗啦松了包袱,回到床上,就再也没法合眼。
第二天钱小红起得很早,洗把脸化点淡妆,扯扯衣摆,离开废品收购站转了镇上。穿蓝布衣的男工女工成群结伴,像牢改犯一样,胸前衣袋处一律刺着红字。他们嘴里嚼着馍、油条或者饼干,潮水一样陆续地卷入不同的铁栏栅厂门,消失。钱小红在铁门口晃动,向里面张望。
你找谁?搞保卫的小伙子严肃地问。穿得蛮威武的。
啊!我不找谁。对了,这儿要人吗?
你多大了?
十七。
哪儿人?
湖南。
什么时候来的?
有些时候了。
住哪儿?
老乡家。
你会干什么?
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
我们现在不要人。
不要人你问我这么多干什么?钱小红火了,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搞保卫的却闲着无聊逗她玩。钱小红差点把昨晚的窝囊气撒出来,忽想到自己没有暂住证,吵吵嚷嚷,说不定惊动派出所把自己给逮起来了。钱小红低着头,眼睛斜线往上,恶狠狠地啄了搞保卫的一眼,仿佛在说:走着瞧!
搞保卫慌了,惧怕钱小红跟这边烂仔有勾结,那些烂仔,老板差佬都敬三分的,便嘻嘻笑道,看你长得好,只想跟你说说话。你真的才来?钱小红眯眼两秒钟,再张开,眼神舌头一样舔过搞保卫的脸,搞不清楚是嗔怪还是轻蔑。暗底里盼望能从搞保卫的嘴里掏点情报。
小妹子莫生气,我也是打工的。我不能跟你讲太久,老板看见炒鱿鱼的。你到富安县去,幸福鸭手袋厂在招工,离这里十几里路,坐中巴车直达。我也是听老乡说的。搞保卫的指了指乘车的地方。顺着搞保卫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正是那天下车的地方。
钱小红扭过头朝搞保卫的歪头一笑,算是不和他计较。
去,还是不去?钱小红把一块石头踢得骨碌碌乱滚,正琢磨来琢磨去,冷不防有只手在她胸前狠劲抓了一把,钱小红惊悚,只见一个西装套白波鞋的矮个男人撒腿狂奔。怔怔地看着男人跑远,钱小红忽然扑哧发笑,真是鼠辈!光天化日下,在胸前摸一把,然后惊慌逃窜,也不知这猪日的获得了什么。这地方真乱,要是晚间,说不定还会遇到强奸。钱小红想着,就甩开膀子耸动胸脯,往车站赶去。
天气晴朗。卖票的一只手在窗外拍打着车门,中巴车穿慢吞吞地避闪着小镇的人群,转到宽阔的大道,才奔跑起来。钱小红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破中巴一路拉客下客,走走停停,新嫁娘喜车游车河似的。那开车的一脚刹车一脚油,把钱小红内脏整得翻江倒海,早餐没吃,昨晚喝酒时吃的几颗饭,吼卡拉OK时就消化了,钱小红就一个劲儿地干吐,绿色的苦胆水一口接一口,嗓子里发出敖敖的声音。车里人看着窗外的风景,打着自己的瞌睡,抽着自己的烟。中巴车发动机嘭嘭嘭,烧的是柴油,黑烟往两边飘散。
富安县的落车啦。售票的喊。
钱小红吐得脸色发青,车停下了。
到S城吗?钱小红忙不迭地问。
当然到啦!
钱小红不准备下车。
补票啦!
多少钱?
两闷(块)啦!
什么?
两块啦!卖票的改用普通话,外加两根手指头。钱小红掏了钱。
过关啦!落车验证,车在那边等你们。卖票的喊了一嗓子。
验证?验什么证啊?钱小红又糊涂了。
进S城要边防证啊,你有冇?钱小红茫然地摇摇头。
没有就落车回去啦。卖票的说完,车门拍地关上,往“中巴车通道”牌下开过去。
狗屁关!钱小红目光阴鸷,朝S城方向张望,被灰衣男人挡住了视线。
小姐,打洞吧?男人身体晃过来,晃过去,眼睛始终停留在钱小红的胸部。
打什么?钱小红边走边问。
打洞!真不懂啊?男人不急不缓地尾随,声音却火急火燎。钱小红猛地想到村长说的打波,隐约明白是某类事情的暗语。钱小红想笑,怪异地打量男人,摇摇头挺着胸疾步甩下男人。
钱小红一路看一路问,被人指来指去转晕了头,幸福鸭手袋厂仍像隐藏在健康人群当中的阳萎、前列腺炎、梅毒一样,还躲在密密的城市建筑中。读着电线杆、站牌下等无处不张贴的狗皮广告,钱小红发觉这世界好乱,仿佛只一霎眼间,千奇古怪的病就冒出来了。
小姐,你去哪里?摩托佬把车一横,拦在钱小红眼前,头盔扣着一张黑脸。
幸福鸭手袋厂,你知道吗?
哦,我知我知,来,我车你去!钱小红像掉进锅里的蚂蚁,走不出锅的迷宫,正双腿发软,一听这话,感动得差点哭了。摩托车一阵猛开,过街穿巷,绕得钱小红眼花缭乱。
到着啦。
谢谢,真的谢谢。钱小红说着,转身要走。
喂!冇给钱啦!黑脸像李逵瞪圆双眼。
啊?要钱?
当然啦,十块。
什么?十块钱?坑人呐你!
都这个价,快点,别担误事了!或者找个地方打一次波,十块钱就算了。摩托佬肆无忌惮,眼神在钱小红的胸上重重地划圈圈。
猪日的,婊子养的,打你妈的麻P,抢钱!老子今天是不是起早哒?钱小红叽里呱啦用益阳话骂了一串,无奈掏了钱,愤愤地到了幸福鸭手袋厂门口。铁门前围了上百号人,里三层外三层,钱小红眼前晃动黑黑的后脑勺。
是招工吗?
是。
听说只招三十人。
哦?
现在排队买表,填表。
然后呢?
等录用通知呀。钱小红与人搭讪。午间休息,队伍并不解散,钱小红也没敢离开,直排到太阳落山,才花两块钱把两份表填了,李思江的出生年月也是胡乱填写的。一周后公布录用结果,七天后来厂门口揭榜。操!考状元哩!
回到住处,天煞黑了。棚子里的小窗口亮着,可怜兮兮地,像在慨叹繁华的遥不可及。在繁华的边沿清寂着,就像要李麻子睡在女人的身边,规规矩矩,大气不吐,纯粹是压抑人性。在这安静的背后,涌动着多少不甘与浮躁。然而,投入繁华,远没没有占有一个女人容易。李麻子来S城多久了?还在这里猫着;跟李思江才几天?就把她收拾了。开垦的还是处女地哩!处女膜这东西,是什么东西!这东西不算东西!李麻子算个鸟啊,这就捅破了一张膜,这膜有个屁价值,还不如卖个八千一万的,或许就是个东西了。李麻子才是张膜哩,像膜一样不是个东西。搞处女真能给肉体不同的刺激?多半是举红旗当先锋老子天下先一览众山小的心理作祟?!没有男人那东西,到底想不明白其中的奥妙。钱小红替李思江惋惜,恨李麻子捡了便宜。
李思江不在棚子里,李麻子靠在床上发愣,眼窝下陷,黑糊糊一圈,活像熊猫国宝,不消说是昨晚挨夜的缘故。看到钱小红进来,李麻子眼睛一轮,泛过一片白色,忙调整身体和表情。
李苹果呢?上街哒?冇抓起来吧!钱小红急急地问,也没顾得上满面尘灰。
她,她到庄老板那里去了。李麻子迟迟疑疑的。
那老色鬼找她做么子?你,你就放心?钱小红只当他因昨晚的小动作有些不好意思。
我么子不放心喽?李思江又不是我的!李麻子拖声长调。
么子话?李思江不是你的?那你昨天夜里搞哒么子?李麻子你还有人性吗你?
冇人性我早干她了!跟两个女的睡一起,老子要不憋得难受,就有毛病!夜里衣服都冇脱,你问李思江!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