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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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群欢蹦『乱』跳地跑着。
真想主人能哼起歌来,但他却没有吭声。村子落在后头了。再见吧, 村子!前面是绵绵的群山在等着。再见吧,草原,来年开春再见!前面是绵 绵的群山在等着。
第一卷 第六章
临近午夜了。再往前,古利萨雷就走不动了。它一瘸一拐总算勉勉强 强拖到了这里的峡谷,一路上走走停停,差不多歇了几十次。但要穿过这片 峡谷,它实在无能为力了。
老人塔纳巴伊也明白,对这匹马,他无权要求更多的东西了。古利萨 雷痛苦地哼哼着,象人那样哼哼着。当它要躺下的时候,塔纳巴伊也就不再 阻拦了。
古利萨雷躺在冰冷的地上,不停地呻『吟』,它的头来回晃动。它感到很 冷,冷得浑身直打哆嗦。塔纳巴伊脱下身上的皮袄,盖在马身上。
“怎么样,你不好受了吧?不行了吧?瞧你都冻僵了,古利萨雷。你可 从来没有这样过。”
塔纳巴伊嘟嘟哝哝唠叨了一阵,但是渴蹄马已经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它的心仿佛跳到脑袋里去了。忽而憋住了,心跳中断了,忽儿又喘过气来, 那样震耳欲聋:怦怦怦,怦怦怦……就象马群为躲开追捕的人而狼狈逃窜似 的。
一轮明月从山后升起,高高地悬挂在雾蒙蒙的天空。一颗流星无声无 息地飞坠而下,随后熄灭了……
“你在这里躺一会儿,我去弄点枯树枝末。”老人说道。
他在近处来来回回走了好久,搜罗着去年的枯枝杂草。手上扎了许多 刺,才弄到一抱柴禾。他朝山谷底下走去;手里拿着一把刀以防万一。幸好 在那里发现了几丛枝柳。
他喜出望外:这下可以升起一堆真正的篝火了。
古利萨雷一向害怕近旁的火,可现在它不怕了。它突然闻到一股烟味, 这才感到身子慢慢暖和过来。塔纳巴伊默默地坐在麻袋上,把树枝『揉』和着茅 草往篝火上添,一边烤着手,看着火。有时站起身来,摆弄好盖在马身上的 皮袄,之后,重又在火边坐下。
古利萨雷暖和过来了,不再打颤了。但是眼睛里还是一片昏暗,心里 憋得难受,还是喘不过气来。雷火忽儿落下去,经风一吹,忽儿又跳起来。 坐在对面的老人——和它相处很久很久的主人,忽儿不见了,忽儿又出现在 它的面前。昏昏沉沉的溜蹄马似乎觉得,仿佛它和主人还在那个暴风雨的黑 夜里在草原上飞奔,它厉声嘶叫着,腾空直立,在寻找马群,可周围却没有 马群。那白晃晃的火蛇忽儿闪亮,忽儿又熄灭了。
忽儿电光刷刷,忽儿一片漆黑;忽儿电光刷刷,忽儿一片漆黑……
第一卷 第七章
冬天过去了,暂时过去了。它让牧民们感到,世上的日子并不是那么 难过的了。天气暖和起来,牲口就要长膘。『奶』啦,肉啦,吃不完。到了节日, 又要举行赛马了。再就是,那种习以为常的生活——接羔,剪『毛』,照料羊羔 子、牛犊子,马驹子,四出游牧放牲口。另外,每个人还有他的一摊子私事;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为孩子们学得好而高兴,听到他们在寄宿学校的不快 的消息而苦恼——说什么,还不如在村里学的好呢……这样的事还少吗,谁 家的『操』心事不是一大堆。暂且把冬天的那些愁苦先撂下吧。什么饥饿啦,瘟 疫啦,冰冻啦,还有那破破烂烂的毡房,冰窖似的牲口棚——让这一切统统 留在报表和总结里,且持来年再说吧。等冬天突然到来——到时候再骑上白 『毛』骆驼四出奔跑,管它是山沟沟,是草原,先把收人找来,然后再对他发一 通脾气。尽管这一切可以暂时忘怀,但是塔纳巴伊却记得清清楚楚。虽说是 二十世纪了,可冬天却一如往常……
那时候,年年都是如此。一群群瘦得皮包骨的羊、马、牛下山来了, 在草原上四处游『荡』。春天到了。总算把冬天熬过来了。
这年春天,古利萨雷领了一群母马。塔纳巴伊现在很少骑它,挺心疼 它。再说,交配的季节快到了,也不兴这样干了。
看来,古利萨雷是匹出『色』的头马。它细心照料着那些『毛』茸茸的金马驹 子,简直象它们的父亲一样。只要哪匹母马没有照看周到,它立即跑过来, 不让小驹子摔倒了,或者离开了马群。另外,古利萨雷还有一个长处:它不 喜欢无缘无故惊动马群。一旦出现什么情况,它立刻把马群赶得远远的。
这年冬天,集体农庄有些变化。上头派来了一名新的『主席』。乔罗交代 完工作,住进区医院去了——他的心脏病犯得很厉害。塔纳巴伊一直打算去 看看他的朋友,可哪儿脱得开身呢!牧人,就象拖了一大堆子女的母亲,成 年累月『操』劳不息,特别到了冬天和春天。牲口可不是机器,可以由纽一按, 自己跑开的。就这样,塔纳巴伊竟没有去成区医院:没有顶替他的人。他的 老婆算是他的帮手——总得挣点工资养家糊口。虽说一个劳动日值不了几个 钱,但是两个人劳动,总比一个人挣得多些。
可扎伊达尔那阵子怀里还有『奶』娃娃,她如何替得了他呢?白天黑夜, 都是他一个人放马。塔纳巴伊一直张罗着,准备同邻居商量换个工,这时候 有消息说乔罗出院了,已经回村了。于是他和老婆决定,等下了山,两人再 去看望他。可是当他们刚刚来到谷地,刚刚找了一块地方安了毡包,就发生 了一桩事情,想起这事,塔纳巴伊至今无法平静……
溜蹄马的名声,真是祸福难测。名声越大,头头脑脑的人物眼红的就 越多。
有一天,塔纳巴伊大清早就把马群赶出去放牧了,过后,才回来吃早 饭。他怀里抱着小闺女坐着,喝着茶,和老婆拉扯着家务事。该去寄宿学校 一趟着看儿子,顺便去车站附近的市场,到旧货摊上给老婆孩子买几件衣服。
“要这样的话,扎伊达尔,我还得把溜蹄马结套上。”塔纳巴伊端起茶碗, 喝了几口,说,“要不然,就赶不回来了。我这是骑最后一趟,往后就决不 碰它了。”
“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她同意了。
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上他们这儿来了。
“瞧瞧去,谁来了?”他对老婆说。
妻子出去了。回来时说,是“养马场主任伊勃拉伊姆”来了,另外, 还有一个什么人。
塔纳巴伊不快地站起身来,抱着女儿走出包去。虽说他不大喜欢这个 养马场主任伊勃拉伊姆,不过,客人嘛,还得欢迎。至于说为什么不喜欢, 塔纳巴伊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个伊勃拉伊姆,人好象还随和,但跟旁人不同,总有那么点溜『奸』耍 滑的。最主要的是,他啥事也不干,就知道三天两头来回统计他那些牲口的 头数。养马场根本谈不上什么正正经经的繁殖良种的工作,只是让每个牧马 人各管各的一摊子事,主任从不过问。在党员会上,塔纳巴伊不止一次提起 过这种情况,大家都没有二话,连伊勃拉伊姆本人也同意,甚至对批评意见 还表示感谢。可情况却依然如故。亏得乔罗亲自挑选的马倌都是些办事认真 的老实人。
伊勃拉伊姆翻身下马,彬彬有利地把双手一摊。
“您好,掌柜的!”——他把所有的马倌都叫掌柜的。
“你好!”塔纳巴伊敷敷衍衍地搭着腔,握了握来人的手。
“日子过的不赖吧?家里人都好吧?马群怎么样?塔纳克,您本人怎么 样?”伊到拉伊姆一口气倒出了一连串倒背如流的问候,同时把肥颤颤的腮 帮子一咧,做出一张司空见惯的笑脸来。
“都凑合”
“谢夫谢地。您的事,我是从来也不『操』心的。”
“到包里坐。”
扎伊达尔为客人们铺了一块新毡,毡上还放了一块特制的羊皮坐垫— —这些,伊勃拉伊姆都注意到了。
“您好,扎伊达尔嫂子。您身体怎么样?对你家掌柜的侍候得不错吧?”
“你们好!请上这边来坐。”
大家坐下了。
“给我们来碗马『奶』酒,”塔纳巴伊对老婆吩咐道。
大家喝着马『奶』酒,说东道西地闲聊起来。
“当前最最牢靠的,还算是畜牧业,——虽说到了夏天才有『奶』有肉。”伊 勃拉伊姆大发议论,“瞧大田里或是别的作业队,可真是啥也没有。所以说, 现在要抓住牲口不放。我说的对吧,扎伊达尔嫂子?”
扎伊达尔点了点头,而塔纳巴伊却一声没吭。这情况,他清楚,再说, 这些话伊勃拉伊姆也不知叨叨过多少遍了。这位养马场主任,总是不放过任 何机会宣扬一番,说什么畜牧业这一行如何如何吃香。塔纳巴伊真想顶他一 下:好什么呀,要是人人都抓住有『奶』有肉的美差不放的话!那别的人会怎么 样?到何年何月才能结束这种无报酬的劳动呢?难道战前是这种景况的吗? 那时候到了秋天,家家户户都往回拉二三车粮食。可如今呢?男女老少都随 身带个空袋子,好在外头捡点什么东西回来。自己种庄稼,可自己吃不着粮 食!这好在哪儿呢?成天穷开会,瞎指挥,靠这个能撑多久!还不是为了这 些事,乔罗把心都『操』碎了!现在,他除了对别人说几句宽心话外,连个劳动 报酬都付不出。可是,要把这些憋在心里的后跟伊勃拉伊姆谈谈,那肯定是 白费劲。再说,塔纳巴伊此刻也不想谈下去。最好立即把客人送走,套上溜 蹄马,办完事好早点赶回来。他们干什么来了?当然也不便打听。
“我怎么不认得你呢,大兄弟?”塔纳巴伊对伊勃拉伊姆的同伴——一 个年纪轻轻的,不爱多言语的小伙子说,“你是不是故去的阿巴拉克的儿 子?”
“没错,塔纳克,我就是。”
“哦,日子过得真快!你这是瞧瞧马群来了?挺感兴趣的?”
“噢,不,我们……”
“他是跟我一块来的,”伊勃拉伊姆连忙打断他的话,“我们是办公事来 的。这个,待会儿再说。你们的马『奶』酒,扎伊达尔嫂子,好极啦!味道特浓。 来,再来一砌”
大家重又闲聊起来。塔纳巴伊觉得不对味儿,可怎么也猜不透,伊勃 拉伊姆这回找他有何贵干。末了,伊勃拉伊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塔纳克,我们找您办件公事。瞧,这是公函。请看一下。”
塔纳巴伊不出声地、一字一顿地读着。读着读着,他简直都不相信自 己的眼睛。纸上龙飞凤舞似地写着几个大字:
马倌巴卡索夫:
将溜蹄马古利萨雷送交马厩,供坐骑用。此令。
农庄『主席』(潦草的签名) 年月日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出乎塔纳巴伊的意料,他默默地把那纸折成四 叠,塞进军便服上面的口袋里,垂下眼睛,坐了很长的工夫。胸口在隐隐作 痛。本来,这事也说不上什么突然。他养马,就是为了日后把马交给别人使 用——套车或者坐骑。这些年来,他给各个生产队送的马还少吗!但是要交 出古利萨雷——这个他办不到!于是他急急地转着脑子,想办法怎样才能保 住古利萨雷。该好好地动动脑筋。得让自己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