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十讲-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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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起来。这些都反映了神宗的傲气『性』格!再来看他跟李太后相像的地方。在这方面,神宗从他那个小农出身的母亲身上学会了谨慎、小心和恭顺。
因此,大家就可以想象一下明神宗是怎样一个人了:当自己还不是政权在握的时候,他会恭恭敬敬地接受张居正和其他人包括他母亲的教导甚至训诫;可是一旦他羽翼丰满,他就会一步也不退让,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甚至可以破坏掉一切原有的传统和习惯。
他是一个双面『性』很强的人,至于他具体会是什么『性』格状态,就要看他所处的环境了!从这个角度,大家就可以明白,为什么张居正这个皇帝老师难当了,因为他面对的决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岁男孩,而是一个比较早熟,甚至已经有些明了政治的小皇帝。这个小皇帝现在虽然还受着别人的支配,还需要对那些辅佐和教育自己的人显得很乖,但是他此时的心里已经埋下了怨恨和不满的种子,而一旦以后他掌握政权,怨恨和不满就会爆发出来。
另一方面,张居正是个很有才干的首辅和皇帝老师,即使是明神宗逐渐长大,在张居正当政的时期里,很多时候神宗还是需要受张居正的支配,神宗仍然需要赢得张居正的好感。然而,在这同时,神宗又知道自己是张居正的主人,本来有着更高的权威。
如此一来,明神宗对于自己的地位,时常感到一种自卑和不平,而这种自卑和不平只是隐藏在他的内心深处,直到张居正去世才得以宣泄。对于这种潜在的心理状态,很难说张居正就真的知晓。这也难怪,谁会没事去注意一个十岁小男孩的内心活动呢?因此,可以说,正是明神宗的这种潜在『性』格,使张居正这个皇帝老师很难当。
就在这样的情势下,张居正开始当起了这位『性』格双面『性』很强的皇帝的老师。在明神宗即位以后不久,张居正就上疏请求开始“日讲”:“臣等谬以菲陋,职叨辅弼,伏思培养君德,开导圣学,乃当今第一要务。臣居正又亲受先帝顾托,追惟凭几之言,亦惓惓以讲学亲贤为嘱,用敢冒昧上请。今一应大典礼,俱已次第修举,时值秋凉,简编可亲。”(《张文忠公全集·乞崇圣学以隆圣治疏》)张居正是在说,自己现在身为首辅,其第一要务就是培养神宗的优美德行、开导他的学业。而且自己受先帝的托孤重任,也要孜孜不倦地讲学亲贤。
在具体讲述张居正给明神宗当老师的事迹之前,我们先要了解一下明朝皇帝接受教育的方法。总的说来,明朝皇帝接受的教育,主要有两种,一种叫做“经筵”,一种叫做“日讲”。
什么是经筵呢?就是有勋臣、大学士、六部尚书、都御史和翰林学士等官员到场,由翰林院春坊及国子监祭酒来讲解经书和史书,每个月逢二的日期举行一次,分为“春讲”和“秋讲”,在盛夏和严冬的时候就停止讲解。这个讲解的主要对象自然是皇帝,上面说到的其他官员只是陪听者。
经筵是很严肃隆重的事情,拿神宗初年来说,自从万历元年定下规矩以后,每年的春讲就从二月十二日起到五月初二日止,秋讲则从八月十二日起到十月初二日止,也就是上学期九讲,下学期九讲。对于这些经筵,神宗从来都没有缺席过。
那么“日讲”又是什么呢?日讲其实就是在文华殿举行的一种小型讲座,上课的人只需要讲读官和内阁学士,其他官员不用参加,受教育者自然也是皇帝。
以上就是明朝皇帝接受教育的办法。具体到神宗,他接受教育的最初时间其实是隆庆六年(公元1572年)的八月。从那时起,张居正就开始给他日讲了。大家可以看一下下面的课程表,这可是花费了张居正不少心思才弄出来的:“一、伏睹皇上在东宫讲读,《大学》至传之五章,《尚书》至《尧典》之终篇。今各于每日接续讲读,先读《大学》十遍,次读《尚书》十遍,讲官各随即进讲毕,各退。
一、讲读毕,皇上进暖阁少憇,司礼监将备衙门章奏,进上御览,臣等退在西厢房伺候。皇上若有所谘问,乞即召臣等至御前,将本中事情,一一明白敷奏,庶皇上睿明日开,国家政务,久之自然练熟。
二、览本后,臣等率领正字官恭侍皇上,进字毕。若皇上不欲再进,暖阁少憇,臣等仍退至西厢房伺候。若皇上不进暖阁,臣等即率讲官再进午讲。
三、近午初时,进讲《通鉴节要》,讲官务将前代兴亡事实,直解明白,讲毕各退,皇上还宫。
四、每日各官讲读毕,或圣心于书义有疑,乞即下问,臣等再用俗说讲解,务求明白。
五、每月三、六、九,视朝之日,暂免讲读。仍望皇上于宫中有暇,将讲读过经书,从容温习。或看字体法帖,随意写字一幅,不拘多少,工夫不致间断。
六、每日定以日出时,请皇上早膳毕,出御讲读;午膳毕,还宫。
七、查得先朝事例,非遇大寒大暑,不辍讲读。本日若遇风雨,传旨暂免。”(《张文忠公全集·拟日讲仪注疏》)看完这个课程表,大家肯定会觉得明神宗的功课太繁重了。一个十岁的小孩,每天不仅要背诵那么多篇古文,听那么多的经书讲解,读那么多的史书,而且还要阅览奏章,练习书法,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可是,要做一个圣明贤能的好皇帝,就得每天重复这些无聊枯燥的学习任务。就算是不满意,神宗估计也是憋在心里,没有吱声。因为他对于张居正的良苦用心还是有所知晓的,所以他一边接受着繁重的学业,一边还对张居正表现出亲近和尊崇。看到神宗如此用功,张居正自然也觉得欣慰。他在给属僚的信中如此描述自己的心情:“所幸主上年虽幼冲,聪睿异常,又纯心见任,既专且笃,即成王之于周公,恐亦未能如是也。”(《张文忠公全集·答两广殷石汀》)这封信表达了张居正对神宗的称赞,夸他“聪睿异常”,加上学习努力,因此就算是成王也不如他。
“幸主上虽在冲年,已具大有为之度,近又日御便殿讲读,因而商榷政事,从容造膝,动息必咨,仆亦得以罄竭忠悃,知无不言,言无不信。”(《张文忠公全集·与王鉴川言虏王贡市》)这封信也表达了张居正对神宗的称赞,称赞他主动学习的精神,敢于下问。
这些书信表达了张居正的欣慰之情,他肯定觉得自己比较幸运:虽然给皇帝当老师风险极大,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还顺利。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神宗这个十岁小孩内心深处的翻天覆地。
一切都按照张居正的计划在进行着。为了进一步形象生动地向神宗讲解古代帝王的治『乱』之道,张居正于隆庆六年的十二月,向神宗上《历代帝鉴图说》疏:“谨自尧舜以来,有天下之君,撮其善可为法者八十一事,恶可为戒者三十六事。……每一事前,各绘为一图,后录传记本文,而为之直解,附于其后,分为二册,以辨淑慝。”(《张文忠公全集·进帝鉴图说疏》)《历代帝鉴图说》是什么东西?说白了,就是描写古代政治兴亡的漫画书。从这本书中我们可以发现,张居正为了真正教育好神宗,的确花费了很大的心思。不仅将古帝王的故事编成书,而且还配以『插』图,起到了形象教育的作用。或许,张居正正是看见神宗是个小孩,所以才想到了这个有趣又有效的教育办法。
看到这样的漫画书,不满十岁的小皇帝自然高兴得很,立刻满有兴致地捧读起来。从那之后,张居正就专门负责讲解这本书,从小故事着手,向神宗揭示其中蕴涵的政治智慧。比如,有一次张居正讲到汉文帝劳军细柳的故事时就劝诫神宗说:“皇上应当留意武备。祖宗以武功定天下,如今承平日久,武备日弛,不可不及早讲求。”神宗听懂道理后,一个劲地点头称是。就这样,张居正通过讲解《历代帝鉴图说》,向神宗传达了自己的许多治国方略。
除了进献《历代帝鉴图说》之外,为了帮助神宗理解古代的一些书籍,张居正还亲自作注。比如,在万历四年(公元1576年)的二月初,十四岁的神宗正在研读明太祖的《大宝箴》,张居正看见后就进献了《大宝箴注解》。到了二月二十九日,神宗就在文华殿召见张居正,然后自己高举起《大宝箴》交给张居正,请他检查自己是否背诵详熟。
张居正接过《大宝箴》之后,神宗便把全文背诵了一遍。张居正一面恭维皇帝背得好,一面再仔细讲解《大宝箴》,要神宗领会其中的意思。师徒两人于是又开始一问一答起来,显得默契异常!
可以说,这一时期的神宗,对于张居正,就像一个知学好进的小学生尊敬自己的启蒙老师一样,内心更多的是充满了对张居正学识渊博、才高八斗的仰慕和崇拜。而张居正也是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好学生,看着学生一天天长大,知识也在一天天增加,感到无比的欣慰和喜悦。他可能有时还会想:“我终于能够完成先帝的临终嘱托了,把神宗培养成一个有道明君!”
然而,他还是没有认识到神宗『性』格中的另外一面,那就是对自己的嫉恨和不满。他不知道这个乖巧听话的学生,内心深处同样有着像他祖父一样的傲气,怎能长久居于人下,听人教训?眼前的听话,一方面确实是在真心向学,可是另一方面却暗含着报复的因素!此时的张居正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这个表面听话的小学生已经开始有了反抗和发泄了!
一次,神宗在朗诵论语的时候,竟然不顾体面地把“『色』勃如也”读成了“『色』背如也”。张居正立即严肃地加以纠正:“应当读做‘勃’字。”这一刻,张居正没有注意到神宗脸上的表情,那可真是有些“勃如”,简直就要勃然大怒了。可是,神宗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孩,气魄还不够,他没有足够的胆量反过来教训张居正。于是,一口恶气就这样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神宗这个时候是没有办法对付张居正的,即使他是皇帝,张居正是他的大臣。他的心里很清楚,就连母亲慈圣太后和司礼太监冯保都要尊敬张居正,自己哪敢不恭敬呢?神宗只要一想起冯保叮嘱自己的话,就觉得害怕:“‘先生’是先帝托孤的忠臣,‘先生’说的话,皇上得要仔细听啊!”于是,神宗只好听话了,他甚至只敢称呼张居正为“先生”。在张居正面前,除了感到恭顺之外,就只有觉得敬畏了!
可是,神宗毕竟是世宗的后代,他血『液』里流着的傲气不可能允许他长久地害怕和屈尊。到了一定的时候,他就会发泄自己的怨气“帝师”与“天下师”:哪个更难做之所以说张居正这个帝王之师难做,不仅因为他需要处理许多复杂的政治关系,还因为真正的帝王之师,也应该是天下之师。这就意味着张居正需要处理好明朝的学政问题,纠正当时乖戾的学风。
如此看来,张居正这个皇帝老师当起来可真不容易。后来,张居正日益清楚地认识到这个问题,感到神宗之所以会因小事而大发雷霆,其实就是因为长久居于自己之下的缘故,因而越发觉得自己肩上这副帝王之师的担子太重了。然而,他却没有办法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