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鬼故事-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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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六七里,遍生荆棘。贱妾长裙曳地,不利行走。”说话间以双手搂住书生脖子,微微一笑。
张于旦强忍悲伤,将情人抱在怀中,一直送到终点,只见路旁车马群集,马上或一人,或二人,车上或三人,或四人,或十数人不等。其中一辆马车,锦绣豪华,坐着一名老妪,远远瞧见鲁小姐前来,问道:“是鲁家娘子来了吗?”鲁小姐道:“来了。”回顾书生,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公子请回吧,不要忘了十五年之约。”张于旦使劲点头。
鲁小姐走近马车,那老妪扶着她走入车厢,只听得骏马一声嘶鸣,尘烟起处,马车呼啸而去。
张于旦怅然而归,将约会日期刻在墙壁,回思念诵经咒颇具功效,于是虔心礼佛。夜晚入梦,梦见神仙下凡,说道:“公子一心为善,志向可嘉,但若想成就大道,须前往南海。”张于旦问“南海多远?”神仙道:“远在天涯,近在方寸之间。”张于旦若有所悟,俄尔梦醒,从此养性修行,身处红尘,心如菩提。
三年后,张于旦长子与次子相继高中,金榜题名,家道日趋兴隆。虽然身份显贵,但仍然一心向善。这一晚再次入梦,梦见受青衣人所邀,来到一处宫殿做客,殿内坐着一名僧人,宝相庄严,合十为礼,说道:“施主善举可嘉,但命中注定早死,幸好我在玉帝面前求情,替你求了六十年寿命。”
张于旦感激不尽,伏地叩头致谢。僧人将他扶起,赐坐赐茶,茶水芳香如兰。过一会,一名童子引着张于旦离去,来到一处浴池,池水清洁,游鱼穿梭,说道:“请居士入池洗涤。”
张于旦脱衣进入池中,水温如玉,伸鼻闻嗅,清香似荷叶,喜不自禁,戏水玩耍,渐渐来到水深处,失足而陷,水淹过顶,忍不住大喊大叫,一惊梦醒,心中暗暗称奇。
自从上次入梦,张于旦身体健旺,双目炯炯,手摸下颔,白须根根脱落,脸上皱纹消失,红光满面,如此过了数月,张于旦变得英俊挺拔,宛如十五六岁少年,性格亦变得飞扬跳脱,贪玩好动。
不久后张于旦妻子去世,儿子请求他续弦再娶,张于旦道:“此事不急,等我去河北走一趟,再下定论。”原来不知不觉间十五年过去,与鲁小姐约会之期迫在眉睫。
张于旦念念不忘旧情,独自骑马来到河北,询问探访,此地果然有一位卢户部。
在此之前,卢老爷生下一女,落地便能言语,长大后聪慧秀美,深得父母钟爱。卢老爷有心替女儿挑选夫婿,少女摇头推辞,说道:“我与招远县张公子有十五年之约,女儿非他不嫁。”
卢老爷笑道:“傻孩子,你也太痴情了。张于旦如今年过半百,人事变迁,说不定尸骨都已化成灰烬。退一步说,就算张郎在世,也是白发齿落,一个苟延残喘的糟老头子,嫁他作甚?”
卢小姐微微一笑,并不听从劝解,母亲见她意志坚定,私下里与相公商议“为今之计,只有闭门谢客,拒张于旦于府邸之外,借此断绝女儿念想。”
不久后张于旦果然登门拜访,看门的下人冷眼相待,三言两语将他骂退,张于旦受了一肚子气,怅然返回旅舍,一时间没了计策。闲居他乡,每日外出游荡,伺机暗访情人下落。
到了八月十六,不见张于旦前来,卢小姐以为他负约,涕零绝食。母亲安慰道:“张于旦过期不至,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背弃盟约,不管怎样,你已经仁至义尽,不要再想他了。”卢小姐默默不语,终日睡卧在床,不吃不喝。
卢老爷暗暗忧心,心想“还是去见一见张于旦吧。”于是外出寻找,两人相遇于旷野。卢老爷凝目一瞧,眼前男子明明是个少年,免不了一番惊讶。两人言语交谈,张于旦为人倜傥,卢老爷更是大生好感,当下请他去家中一叙。
仆人送上茶水,说了几句话,卢老爷匆匆离去,入闺房告诉女儿“孩子,张公子来了。”
卢小姐闻言大喜,挣扎着下床站立,偷偷躲在帘子后面窥视,只觉眼前书生眉目陌生,并不相识,怅然而返,幽幽哭泣,口中埋怨卢老爷说话骗人,卢老爷大叫冤枉,情绪懊恼,将怒气全撒在张于旦身上,款待客人之间,一改先前热情,变得十分冷淡。
张于旦问道:“贵族中有人在户部做官吗?”卢老爷含糊回应,左顾右盼,神色间颇不耐烦。张于旦讨了个没趣,当即告辞。
过了几天,卢小姐相思成病,病死在床。
张于旦夜晚入梦,梦中见到卢小姐,跟自己说“前日来找我的果真是你吗?公子容貌大变,我没能认出。如今我忧愤而死,公子快去土地庙中招魂,还有还阳机会,晚了则追悔莫及。”
张于旦闻言惊醒,星夜赶去卢府探访,果然发现卢小姐已经死去两天,痛哭了一场,急入大厅拜见卢老爷,将梦境相告。两人不敢耽搁,火速来到土地庙,招魂而归,回到卢小姐闺房,打开她身上棉被,手抚尸体,口中呼唤少女名字。
过不大会,卢小姐喉中咯咯有声,朱唇乍启,吐出一块冰痰,双眼睁开,呻吟复活。
卢老爷大悦,整治酒席庆祝,席间询问张于旦家世,得知他是巨家大族,更加欢喜。当即定下吉日,给两人筹备婚礼。
成婚后半月,张于旦带着妻子回家,卢老爷一路护送,在女婿家住了半年方才离去。
又过一年,卢老爷死去,留下孤儿寡母,家产败尽,张于旦顾念旧情,将岳母接到家中供奉,两家亲如一家。
第八十八回 戏术
有一种戏术很有趣:拿着一个无底木桶,放一个装米的器皿进去,地上铺两张草席,然后从桶里面拿出器皿,即有白米一升,将米倒在草席上,再放进桶内,出来时又有一升米,如此周而复始,直到草席上堆满白米。再用器皿将白米送回木桶,等到白米一粒不剩全倒进木桶,桶内仍是空空如也。
利津县李见田,在颜镇陶瓷市场闲逛,想要买一只巨瓮,与商人争执还价,买卖不成离去。到了晚上,商人去窑内查看新烧制的瓦翁,拉开布盖一瞧,六十只瓦翁不翼而飞,心中大惊,怀疑是李见田捣鬼,上门索要失物,李见田推辞说不知情。商人百般恳求,李见田才道:“我替你出窑,一瓮不损,全在魁星楼下。”
商人前往魁星楼搜寻,果然见到六十只瓦翁一一俱在。魁星楼在颜镇南面山坡,距离窑厂三里多远,商人雇请佣工运送巨瓮,连运了三天才运完。
第八十九回 丐僧
济南一僧,不知何许人。脚下赤足,身穿百衲衣,每日行走于芙蓉馆、大明湖各地,诵经化缘。百姓赠以酒食钱米,和尚一概不收,问他需要什么,亦不回答。终日没见过他吃饭,却偏偏精神勃勃,总是饿不死。有人劝他说“大师既不吃荤酒,就该去山村僻巷中化缘,整日来往于闹市酒楼,成何体统?”和尚闭目诵经,睫毛长指许,恍如不闻。那人反复啰嗦不休,和尚恼了,张目厉声道:“正要如此化缘。”口中诵经,良久才肯离去,那人尾随在后,口中询问“为什么要如此化缘?”和尚不答,那人锲而不舍,连问四五次,和尚烦了,厉声道:“施主悟性有限,和尚所作所为,岂是你能够理解?”语毕,自顾去了。
数日后,有人在南城外发现和尚僵卧路旁,连续三日不言不动。居民担心他就此饿死,连累自己惹祸,纷纷劝和尚赶快搬走。都说“大和尚,只要你肯走,要钱给钱,要饭给饭。”和尚暝然不为所动,众百姓急了,一个个拉手抬脚,欲将和尚抬走,迁往别处。
和尚大怒,探手入怀,拿出一把短刀,在胸口上一划,剖开肚腹,双手抓住肠子,一根根扔在路边,气绝而亡。众百姓骇然报官,官府用一张破席子草草埋葬了他。
隔了一宿,有人发现和尚墓穴被野狗挖掘,草席裸露在外,用脚踩踏,空空如也,打开一瞧,草席卷成一团,尘封如故,和尚尸体却不翼而飞。
第九十回 伏狐
某太史被狐妖骚扰,久之成病。求神画符,诸般法子用尽,病情仍不见起色,无奈下告假回家休养。狐妖一路尾随,阴魂不散,太史畏惧,忧心忡忡。这一日来到涿州,于城门外偶遇一走方郎中,自称能够降妖伏魔,太史请他救命。郎中开了一剂药方,实则是房中术。太史服下春药,性欲蓬勃,迷迷糊糊中一把抓住狐妖,强行交。欢,锐不可当。狐妖忍受不了,苦苦哀求,太史不听,愈战愈勇,狐妖辗转嚎叫,叫到后来,声音嘶哑,双眼一闭,现出原形,已然毙命于床。
某村庄一书生,能力出众,自诩为秦时嫪毐,自言生平交。欢,从未满足过。这一晚书生夜宿孤馆,忽然间窗户打开,跳进来一名少女。书生心知是狐妖,欣然与之云雨。衣服未脱便急匆匆提枪奋战,贯革而入,狐妖呼痛,嘤嘤啜泣,猛力挣扎,终于摆脱书生束缚,却已吓得面无人色,一溜烟般穿窗遁逃。书生意犹未尽,大声叫道:“喂,别走啊,再玩玩嘛。”四周寂静,狐妖早已不知所踪。
第九十一回 蛰龙
於陵县某公姓曲,这一日读书楼上,窗外。阴雨连绵,天气晦暗,见一小物莹莹发光,自书箱内外游,蠕蠕爬行,所过之处,地面留下一道漆黑痕迹,似被火烧。渐渐地,那小东西爬到书卷上,书卷随之焦黑。
老先生心想可能是龙,于是捧着书卷送至门外,持立良久,小东西蜷缩不动,老先生道:“难道是嫌我不够恭敬吗?”执卷而返,放回桌面,整了整衣帽,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再次送出门外。
方至檐下,但见小东西昂首伸缩,离卷横飞,声音嗤嗤,发出一缕白色亮光。飞至数步开外,回首面向自己,已变得头大如瓮,身躯数十米粗。接着轻轻一个翻转,霹雳震惊,腾霄而去。
第九十二回 苏仙
郴州某民女姓苏,这一日浣衣于河,河中有块巨石,苏小姐盘踞石上,上游飘来一缕青苔,绿滑可爱,浮水荡漾,绕石三匝。少女见之心动,归去后竟然怀孕,肚腹渐大,母亲询问缘由,苏小姐实情相告,母亲迷惑不解。数月后女子诞下一儿,母亲欲丢弃荒野,苏小姐不忍,偷藏于木柜中哺养,从此专心育儿,矢志不嫁,但少女未婚而孕,终究不是光彩事情。
儿子长至七岁仍没见过外人,这一天忽然对母亲说“孩儿渐渐长大,岂可长期幽禁在家?我欲离去,以免连累母亲声名受损。”苏小姐问“你要去哪?”儿子道:“我非人种,此行将腾云上天。”苏小姐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儿子道:“待母亲归天,我自会回来送终。孩儿去后,母亲倘有所需,可开启木柜索取,必能如愿。”言毕,伏地拜了几拜,出门而去。
苏小姐送出室外,凝目张望,天边处白云舒卷,再也不见儿子踪影。私下里将此事告诉母亲,母亲闻言,亦觉奇怪。自此后苏小姐坚守旧志,与母亲相依为命。家道衰落,缺衣少食,无米下炊,忽然间想起儿子昔日言语,试探着打开木柜,果然得米数斗,往后的日子,只要家中断粮,苏小姐便向木柜祷告,有求必应。过了三年,母亲病死,办理丧事所需银两器具,全赖木柜供给。
母亲死后,苏小姐独居三十年,从未接近男人。这一日有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