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巴比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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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鸡在一旁呱呱地叫:“小李子,你有病啊,坐这么前面,要看个鸟!”
“买得到票就不错了,你少在那里哼哈!”小李子悻悻地说:“肚子快饿扁了,有没有什么吃的?”
我把炸鸡给他。他整袋拿去,咬了一口鸡腿,边嚼边说:“刚刚在窗口附近看见两个马子,挺正点的,大鸟,你想不想上?我罩!”
“算了吧!小李子,一个慈禧太后你都罩不了,还想罩大鸟温马子!”田鸡不捧场地说。
小李子跟胖妹之间若有似无,反正一伙打打闹闹,也没挺认真过。聚散如浮萍,这种事,人伙都看得很开。
“田鸡,闭上你的青蛙嘴!”胖妹塞了一只汉堡在田鸡的嘴里。
“算了!上楼了!”大鸟俨然老大般发号施令。
那几个座位果然很糟糕,看跳大腿舞还差不多。田鸡嘴巴不停咕哝埋怨,小李子听得火大,弓起腿往他屁股狠狠踢一脚说:“快来啦!还在一直唠唠叨叨念什么!隔你屁!不爽的话不会不要看!”
“我操!你轻一点行不行?”田鸡回头嚷嚷。
电影还没开场,里头闹烘烘的,全是人,多得不像话。小李子和胖妹挨着走道坐,田鸡居中,我坐在田鸡的右手旁,大鸟则坐在我另一旁的座位。
胖妹不晓得什么时候又弄来两桶爆米花,传了一桶过来。田鸡吃得嘴巴啧啧作响,全是他的口水,大鸟隔空拍他说:“田鸡,你卫生一点行不行?全是你的鸟口水,叫我们吃个屁?”
“哪!”田鸡把爆米花递给我,拿走我手上的薯条。
我将爆米花给大鸟,他摇头,我又传回去给田鸡。
“不吃?”田鸡问。
我摇头。大鸟另外给了我一片青箭。
大鸟平常上课时,嘻笑不正经,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真正在街头“混”,却这样叫人意外的成熟稳重。大鸟酷得有格,可是那是年轻人的崇拜,我太老了。
我们这一伙,我最老,二十一岁半。
“七月,接着!”小李子丢给我一只鸡翅膀。我接着,撕了一半给大鸟。
其实我并不喜欢在看电影的时候吃东西,跟食欲或礼仪什么的无关,只是心情的问题。再者,我一向不喜欢那些高油脂的东西,油腻又不消化。
电影果然如我预料中的无趣。我并不是反大牌反权威——大家都说好,为何我却觉得如此无趣?我想是感动人的因素不同。同样是史匹柏的东西,“ET”曾让我热泪沸腾,侏罗纪的时代,却端得遥远。
灯光慢慢变亮,电影将要散场。我伸个懒腰,手臂横到大鸟身前。他已经站起来,看着我笑了一下,握住我的手将我拉起来。
“不好意思,偏劳你了。”我笑笑的。
他瞪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反手扣住我的脖子。我不防他这突然的举动,跌在他身上。
“大鸟,你干什么?放开我!”我叫了一声,不过一点也不惊慌。
田鸡还坐在位置上啃着剩下的炸鸡块,只是抬头随便望了我们一眼。我双手去扳开大鸟扣在我脖子上的手臂,脸上带着笑,视线游移,扫过走道和后几排等着散场的人群。
就那样,我看到了就坐在我们身后隔了两排不远处的杨冷青。
他不动不笑不打招呼地看着我。我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杨冷青像是单独一个人,我找了找,看不到美花或是古志诚,或是任何像是和他有关的人。
“大鸟,别闹了,快放开我!”我挣脱大鸟的手,站好身子,有些踉跄。
大鸟扶了扶我,倚在我身后。
“田鸡,走了啦!”我催着田鸡起身说。
田鸡还在吃,我踢踢他,急着想离开。
“等等!让我把最后一块吃完!”
“出去再吃吧!挤在这里,怪不好受的。”
我尽量避免再朝杨冷青的位置望去,却免不了还是会不小心接触到他的眼光。我朝他微微一笑,他牵动嘴角,勉强也算是回我一笑。
到了楼下,大鸟看看表,问我说:
“时间还早,要不要再到哪里逛逛?反正你回去也只是跟猫玩,干脆好好玩个够再回去。”
“不成,我明天还得工作。”
“七月,别扫兴了。”田鸡说:“上次你不是说想打pachiko,又没时间吗?今天刚好!打完pachiko,我们还可以去唱KTV。”
“不行,我累了。”
“这样就累了?七月,你实在太逊了。”
“猪头!”胖妹打了田鸡一下。“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超人?用点脑筋好不好?”
“你们不要老是对我动粗!万一被你们打挂了怎么办?”
“安啦!你皮厚肉粗,禁得起打,葛不了的。”小李子说。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沧桑了。
“我先走了,拜!”我摆摆手,招了一辆计程车。
回到住的地方,太保和波斯互相打闹,玩得很起劲。看见我回来,两个人一 左一右绕在我脚旁喵喵叫了几声。
“回来了!”我往床上重重一摊。
太保跟着跳上床,坐在我的肚子上,张着湛蓝的人眼睛,歪了歪头看着我。波斯也跳上床,缱绻在我的枕头旁。
“不行喔,波斯。”我侧头对波斯说。
波斯用澄蓝清澈的眼看看我,安静地跳下床。我半起身,看着太保湛蓝的大眼睛说:“太保,你也下去。”
太保不动。我伸手叉住它前脚,将它抱下床。
而后,我洗脸、冲澡出来,看见它们一直坐在那儿,怔怔地盯着我瞧。
“放心,我没事。”我微笑说。
动物的感情真的比人类敏感。它们感觉出了“什么”,感觉出了我心里那我自己也说不出的“什么”。
隔天早上我睡迟了,匆匆出门到半路,“风速”不合作地抛锚,等机车行把车子修好,赶到公司时,已经快十点了。
三楼闹烘烘的。雷婆放着工作不做,跑到三楼来,而且和美花交头接耳态度非常亲热。
“今天台什么风?”我问小主管。
小主管慢条斯理地整理桌上文稿,细声细气,考验我的听力说:“日本授权公司那边派了代表过来,社长亲自接待,还特别高价聘请了一位临时翻译人员。刚刚他们来这里巡视过了,现在大概正往印刷部门那边过去。那个翻译人员听说是雷——莉凤大学时社团的学长,而且巧的是,竟然是施美花的男朋友。对了,你跟施美花是好朋友,她没告诉你吗?”
我望了美花一眼,想对小主管微笑,却笑不出来。嘴角牵强地扯了一下,默默地走回到座位。
一整天,我埋头工作,不跟任何人交谈,也不无意地张望。我什么都不想,工作效率却出奇的好,到下班的时候,已超出了预定的进度。
我快速收拾东西,像急着逃难一样。小主管诧异地看看我,我对她笑了一笑。微笑是最好的自锁工具,有什么不愿意对别人说的事,只要笑,就什么都不必解释。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时,美花叫住我。今天一整天她也都很忙,我们都没时间交谈。
“七月,等等!”她跑到我面前,亮着洋娃娃般的大眼睛说:“别急着走。冷青打电话来邀我们一起吃晚饭。”
“是请你吧?”我强迫自己笑,微笑。
“讨厌!别这么说,就算是陪我吧!”美花娇嗔说道。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其实,他另外还邀请了雷——莉凤啦!莉凤是他大学学妹。所以,你一定也要去。你是我的好朋友,不可以不陪我。”
“可是……不行的,美花,你忘了,要上课。”我显得为难。
“跷一天没关系吧!你上星期六还不是跷课了!”
“那是因为——”
“我不管!你一定要一起去啦!七月,你是我的好朋友!就算是我拜托你……”美花拉着我的手,撒娇地央求着。
“美花!”雷婆蹦蹦地走上楼来。“该走了,学长在楼下等我们!”说着,瞟了我一眼。
“七月也要一起去。”美花拉着我的手不放。
“她也要一起去?”雷婆又瞟了我一眼,怀疑又不悦。
“当然喽!七月是我的好朋友。”美花丢下雷婆,拉着我下楼。
到了楼下,我突然觉得心跳得好快,莫名地不安起来。我挣开美花的手,说:“美花,我看我还是不去的好。你们难得一起吃晚饭,有很多事要聊,我去了只是——”
“你又来了!”美花打断我的话,拽着我的手,硬拖我出去说:“大家都是好朋友,不必要这么见外。快走啦!他在车子里等我们。”
“车子?他开车?”我愣了一下。
“对啊!有什么不对?”美花莫名其妙地问。
“可是我——”
“学长!”我来不及说明白,雷婆也下楼来了,十分喜悦地对杨冷青招手。杨冷青的车子停在大门口外。
杨冷青从车中下来。雷婆跑过去,美花拉着我也跟着快步走过去。
“冷青,”美花甜甜一笑说:“我也请了七月一块去。她跟我是好朋友,所以也是你的好朋友;你不能不请她一起吃饭。”
“是吗?”杨冷青竟然笑了。他拉开车门说:“既然这样,那就请了。日向大驾光临,那是我的荣幸。”
日向?我呆了一呆。
美花好像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亲热地挽着我说:“还在发什么呆?快进去!”
“我……”我看着她,微低了头说:“我骑机车。”
美花大概太过欢喜了,所以忘了我那辆心爱的风速九十。
“对喔!我竟然给忘了!”美花娇憨地吐吐舌头。
“所以,我想我还是不——”
我想说我不去了,杨冷青若无其事地阻断我的话:“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会把速度稍稍放慢,你就骑车在后头跟着就行了。”他说:“时间差不多了。莉凤,上车吧!”
他这么说,我不好意思再说不去,只好骑着“风速”跟在他的车子后头。
他今天的态度,和昨天以及上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大概是因为美花那番话,他才对我如此客气。
到了餐厅,美花和雷婆自然靠着他两侧坐。桌子只有四边,我只好坐在面对杨冷青的那个座位。
我和杨冷青的关系疏远,也谈不上什么话,只有低头闷不吭声地吃着,总他们三人谈往事、谈工作、谈近况,谈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小时。快八点了,我默默地喝着咖啡,看着他们三个人谈笑成一团。偶尔,美花转过头来招呼我,我就适时陪些笑。
这顿饭,我吃得简直比死还难过。一杯咖啡破天荒被我喝得见了底——该糟!我暗暗诅咒,今天晚上又要失眠睡不着觉了。
平常我很少喝咖啡、茶等刺激性的饮料,所以咖啡因对我的作用力很大,不消半夜,就足够叫我整夜辗转难眠。现在我将浓浓的黑咖啡全喝光,今晚我是别想睡了。
“日向,你怎么都不说话?在想什么?”日向?我又呆了呆。
我抬起头,接触到杨冷青冷清的眼眸。美花和雷婆不知什么时候离座上化妆室。
“没什么。”我微微一笑,想让自己尽量放轻松。“对了,听美花说,你精通三国语言,是那三种?”
“英语、法语、日语。”杨冷青嘴角噙着笑,态度很亲和:“我在大学念的是英文,也修过一些日文课程,后来到英国念书,辗转去了法国,在巴黎待了两年。”
“你真的很了不起。”我衷心地佩服。
他扬扬眉。我心头一跳,不知为什么,突然为他那个举动感到些许不安。也许是我自己过于敏感,但是,他的态度和善得总让我觉得像是假的一般,很没有真实感。
“你又在想什么?”他问:“你对我好像很见外!你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