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生长日志-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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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希望我怎么做呢?”玛丽昂抬起了头,向塔砂求助道,“请您告诉我吧!”
她看起来苦恼极了,重逢以来那坚定的恨意与永不止息的愤怒稍稍中止,变成了迷惑,和她小时候一样。塔砂微笑起来,拉开了马车的窗帘,指向外面的瑞贝湖。
“我希望你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塔砂说,“玛丽昂,我是你的契约者,但只有你自己,才是你心灵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塔砂养玛丽昂,一半在养宠物一半在养女儿,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塔砂养维克多,一半在养宠物一半在养树洞,养废掉就好了维克多:???
塔砂:反正你已经是个废恶魔了。废了也好啊,省得回家休息还要和你斗智斗勇。
维克多:我们可以走相爱相杀路线啊?!
塔砂:不了没兴趣,要相杀我肯定会努力一下子把你弄死,不会拖长到连续剧的。
维克多:……
一山不容二总裁,哪怕一公一母(。)
第63章
下一年的秋天,昏睡几个月的橡木老人忽然醒了过来。
那时正值午夜,天空下着小雨,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只有一些昼伏夜出与不需要睡眠的人还保持着清醒。塔砂在训练场中最后一次挥刀,她扇动着翅膀落到地上,目光望向远方,察觉到了某些东西。
“晚上好,地下城之主。”老树和缓地说,“请替我将德鲁伊们叫醒吧,我的时间到了。”
树屋中亮起一盏盏灯,顺着藤蔓跳下好些人。有人从安睡的鹿群中一跃而起,他的灵兽若有所悟,迅速地跟上。树杈上的黑豹纵身而下,叼起树洞中的衣物冲向远处,四只脚跑起来会比两只脚更快。住在地下城里的德鲁伊药师披衣起身,开夜车的工匠在途中遇见了他们,于是这消息很快在匠矮人中传开。与此同时,飞龙正在瑞贝湖边上落下,将城里的德鲁伊与学徒们接来。
巨龙先生难得愿意帮忙,一群小学徒战战兢兢地挂在他身上,像搭乘一条飞在空中的轮船。龙的影子掠过天空,而火把在地面上点亮,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点在森林中心聚集。地下城的通道直达橡树面前,匠矮人们贴心地分发着灯具,提灯的光芒照亮了小半片森林,人群将大橡树围住,围了一圈又一圈。
小雨淅沥沥地下着,匆忙前来的人们多半都没带雨具,好在橡木老人长得足够大,他只要张开枝叶,树荫如同巨大的伞盖,阻隔了能淋湿脑袋的雨水。这里围着所有德鲁伊与学徒,匠矮人们全员到齐,刚才担任司机的龙骑兵也聚集在此处,人这么多,又安静得不可思议。
“啊,太多人了。”橡木老人感叹道,“我本不想如此兴师动众。”
“我们要是不来,那才会遗憾一辈子!”匠矮人族长霍根说,“您照顾我们这么多年!照顾了我们的父母,父母的父母,父母的父母的父母!”
匠矮人们附和着点头,橡木老人笑了起来。他环顾树荫下的人群,看过一张张或沉静、或悲伤、或迷惑的脸。德鲁伊的规模几乎与百年前相同,而学徒甚至更多,那里有来自城镇的人类、亚马逊人甚至兽人。能在最后看到这样的画面,他感到心满意足。
“孩子们,”橡木老人对德鲁伊说,“来吧,是时候了!”
年轻的学徒脸上还带着茫然不解(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没有睡醒呢),德鲁伊们却很清楚要做什么,就像鸽子知道回家的路。其他围观者向后退开,将最接近橡树的空间让给他们。每一个正式德鲁伊都牵起了彼此的手,圆环圈起橡木老人粗大的树干。
圆环开始旋转。
这一幕仿佛当初学徒们求雨舞的重演,只是更加……怎么说好,更加震撼人心,让人无法移开目光。无数人的每一个步子都踩在同一个节拍上,如同精心编制的花纹图案,又像来自蛮荒之地的自然韵律。德鲁伊们吟哦着木族语的祷歌,在这双足拍打的鼓点声中,橡树开始发光。
无数深深深深浅浅的绿色在树冠上闪烁,你能看到春日里第一颗嫩芽吐出柳黄,夏日遮天蔽日的树叶一片苍翠,秋天顽强的枫树摇曳着金红色的衣帽,冬季挺立的常青树泛着松柏绿,一瞬间便是四季。这光辉从橡木深处缓缓点亮,顺着枝条与叶脉输送到每一个角落,荧光将橡树叶照得透亮,仿佛每一片叶子下都藏着一只萤火虫。叶片在雨中摇摆,在这光芒之中远远望去,那些轮廓凹凸不平的橡树叶像齿轮又像手掌,迎风招展,絮语不休。
很难翻译出德鲁伊与橡树的语言,太多内容都不在人类社会之中,在人类的理解之外,谁能解读一阵风、一阵雨?围观者无从开口,那歌声却渐渐变得响。许许多多的声音加入进来,拾起副歌的声部——森林为这清唱伴奏。
是谁在歌唱?
你无法在大地或树木上找到一张嘴巴,这歌声来自四面八方,演唱者哪儿都找不到,哪儿都甩不脱。自然的气息将整座森林联系在一起,仿佛颜料在水中晕开,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广。单独存在的时候,一株草只是一株草,一棵树只是一棵树,但当这股无形之力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一种原始的意识油然而生,化作山崩海啸都无法摧毁的强大存在。这声音是婴儿的呓语,是野兽的高歌,它是低语,是呐喊,无穷无尽。
几个德鲁伊松开了手,拿起了木杖,橡木铃敲击着杖身,脚步越来越疾。鼓点响起来了!歌声响起来了!耳朵里听到的音量明明没有差别,围观者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声音震耳欲聋。它在鼓膜上响起,它在脑中响起,它在胸腔中响起,节拍与心跳一模一样。
噗通!噗通!噗通!
雄伟的橡树竟然还在生长,人们能听见他枝叶伸展的声音,像一个强壮的人从饱睡中醒来,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噼啪作响。那光变得更盛了,光柱在黑夜里升起,像一只巨大的火炬,就这么照亮了整片森林。但这光芒一点也不刺眼,围观者们惊奇地看着树冠,仿佛生平第一次直视太阳。
塔砂觉得自己在看一朵烟花,那灿烂的橡树升到了最高处,蓦然开放。
橡木老人吐出一口气,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哗啦!所有树叶在此时冲天而起,那半透明的、亦真亦幻的明亮叶片在此刻彻底化实为虚,像一群被惊动的蝴蝶。深深浅浅的绿色分散开来,春夏秋冬的绿意一哄而散。流光四散而去,剩下的橡树迅速地衰败,仿佛火焰散尽的火柴。沉浸在美景中的人们开始惊叫起来,半大不小的学徒发出仓促的哭喊,他们此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是时候了,到时候了,橡木老人与世长辞的时刻。
橡树火炬已经熄灭,德鲁伊的舞蹈却变得越发热烈,他们手舞足蹈,载歌载舞,仿佛这不是一场死别而是一场庆典。他们当中的佼佼者奔跑向前,将手掌贴在干枯的树干上,仿佛瓷杯碎裂的慢镜头,在哔啵声中,一条巨大的裂缝出现在树干上,由下而上贯穿了整棵橡树。
宏伟的橡树裂开了,裂口中温润的绿光辉映着每个人的脸。枯木的树洞中长着一颗跳动的心脏,森林享有同一个心跳。
自然之心不像一颗心脏,它看上去仿佛橡果状的水晶。
“它是你的了!”维克多热切地提醒。
在我死后,你将得到自然之心——橡木老人在契约中如此许诺。塔砂能感觉到这个,自然之心失去了守护者,它的权限对塔砂开放,像一道诱人的美餐,散发着怡人的芬芳。
“对,它是我的了。”塔砂说。
她站在原地,看着德鲁伊走上前去。
这里没有大德鲁伊,职业等级最高的几个德鲁伊一道前行,小心翼翼地将自然之心从枯朽的树干中剥离出来。高大的橡树在自然之心离开的刹那崩塌,只是坍塌的朽木在落地前已经化为碎片,像一场温柔的、木质的毛毛雨。德鲁伊挖开橡树的原址,将自然之心埋了进去。
“你还在等什么?”维克多急道,“快把它挖出来,让地精从下面开挖!自然之心比史莱姆还会长,当心过一会儿它就突然长成树了,你还想等上一千年吗?”
“它是我的。”塔砂说,“所以我可以对它做任何事。”
包括什么都不做。
歌声已经止息,舞蹈已经停止,如今尘埃落定,开始有人哭泣。橡木老人守护了流浪者营地数百年,几代匠矮人都将他视为不会离去的亲长。玛丽昂吸了吸鼻子,橡木老人的树荫之下,她在家破人亡之后首度找到了安身之所。橡木老人是个温和慈爱的长辈,这些年来多少受过他指导和照顾的学徒揉着眼睛,小声问:“爷爷不会回来了吗?”
“是的。”德鲁伊说。
“那为什么大家看起来不难过呢?”学徒问,多少问出了一些人的心声。
匠矮人抱头哭泣,玛丽昂红着眼眶,不少学徒开始擦眼泪,连时常见到橡木老人的龙骑兵们也多少神色惆怅,可德鲁伊们,从他那里得到教导与传承的德鲁伊无一哭泣,神情安然。学徒的导师,兽语者普莉玛温和地摸了摸学徒的头,说:“因为自然本如此。”
枯荣交替,生老病死,循环与平衡乃是自然之道。德鲁伊圣树的种子一千年一枯荣,橡木守卫在此终结,自然之心重新循环,守卫者的死便是它新生的开始。圣树将在种子种下的地方重新生长,在数百年的动荡之后,德鲁伊将迎来新的圣地。
橡木老人已经歇息了,他的衣钵有无数德鲁伊传承下去。在橡树遗骸掩埋的地方,未来的大德鲁伊将埋下他们的尸骨,新的树木将从他们的墓穴中抽出新芽。有圣树的地方便是圣地,便是德鲁伊的家园,德鲁伊的归处,是他们的终点与。所有人都将在泥土中重逢,身体滋养大地,灵魂归于自然意志,无论沧海桑田,白云苍狗,自然意志永不熄灭。
“我们将会去同一个地方,死亡只是短暂的别离。”普莉玛说,“或许等你理解了这个,你就能成为正式德鲁伊。”
地面在轻轻颤动。
人们向后退去,看着刚刚填满土的地面,一棵嫩黄色的树芽破土而出,在几息之内长成胳膊粗的小树。新生的圣树只有一人多高,但它注定在今后的日子里蓬勃向上,长成比橡木老人更加高大的橡树。
这是死亡,亦是涅槃。
“真不可思议。”龙骑士道格拉斯在人群边缘嘀咕,“这么大、这么古老的生物,一下子就没了。”
“没有谁能长存不朽。”他的龙说,“无论是圣树还是龙。”
道格拉斯终于学会了龙语,交谈不再是问题。他拍着巨龙的翅尖,笑道:“不过对我们这样的短命生物来说,你们的终点在非常遥远的未来。”
“不一定。”巨龙说。
“什么?”
“我曾是一头太古龙的残魂,如今的我既是新生也是延续,我又年轻又衰老。”龙说。
“难道你活不久了吗?”道格拉斯有点紧张地问。
“以我们的标准来说,是的。”巨龙看着龙骑士骤然色变的脸,说,“或许只比你的寿终正寝晚上一两年,我也要去龙眠之地。”
“……哦。”道格拉斯愣愣地说,沉默了一分钟,面色古怪地挠了挠脸,“这还是很糟糕,我总觉得龙最好一直都在,没有你们的世界会有多烂啊。我很遗憾,为你难过,但也不是说我只感到难过,呃,也不能说高兴?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对你撒谎,说我完全没有为此窃喜……我有点得意,对此我非常抱歉……这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