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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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周勘突然停下了脚步。刚刚自己明明有些失态,但是郎主压根没有不悦之色。对于出身寒门,又粗鄙笨拙的自己,那人也没有露出高人一等的态度。所以几句闲谈下来,才会让他心悦诚服,由衷欢喜。难怪阿姊会说,郎主待他们甚好。
心中的感动又腾起了些,周勘握了握拳头,既然郎主如此厚待,他一定要好好记账,报答郎主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九章那个题是网上找来滴,数死早,要是有错莫怪我→_→还有发现之前混淆了农历和公历,农历四月根本不是春天囧。改了改,变成初来是三月下旬,一个月后迎敌,扩建开荒,恰好五月初开始收粮夏种,大家意会就好至于昨天的内容,我就放一个秦国二十级军功的最初一等,看看人家大秦的魄力军爵,自一级以下至小夫,命曰校、徒、操、士。能得甲首一级者,赏爵一级,益田一顷,益宅九亩,一除庶子一人,乃得人兵官之吏。其有爵者乞无爵者以为庶子,级乞一人。其无役事也,其庶子役其大夫越六日;其役事也,随而养之。
敌方一个甲士的脑袋,就是一百亩田地,还有宅子和奴隶。这还是最低等的爵位公士,秦军虎狼之师,由此可见。
然后西晋有占田令和课田令,课田是丁男必须耕种五十亩,丁女二十亩,朝廷按照丁口收税。占田则是高于这个数,丁男可开荒二十亩,丁女十亩,开荒的田亩免税。北梁变成了均田制,男四十亩女二十亩,身死归还,还有二十亩桑田永业。一直到唐代人口爆炸,没田地了,才改成了两税制。你要问耕地够不够,当然够,两三百年都没问题。
一亩田产粮约一石多点,十亩田免税就是一年十几石的军饷,还得找人代耕军田。当时的斗食小吏一月俸禄八斛(石),一年差不多就是九十多石。当兵还要上阵杀敌,几场大战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这么算,还觉得给士兵免赋很夸张吗?
第38章 浴兰
天刚蒙蒙亮; 梁峰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艾草味儿。不过跟以往经过研磨; 加了辅料的艾香不同; 这更像是直接点燃艾草散发出的烟熏味道。
他轻咳两声,翻身坐了起来。
“主公,熏到你了吗?”和往常一样; 弈延端着一盏温热适中的茶汤走了过来,递在梁峰手上。
喝了口温水润了润喉,梁峰才问道:“怎么回事?有人在烧艾草?”
“嗯,今日是浴兰节。绿竹说要把房角都熏熏,祛除五毒。”
“浴兰节”?梁峰愣了一下; 这才反应过来。对了; 今天可是五月五。在这个时代; 五月被视为恶月,五日则是恶日; 所以这日子惯常的称呼并非“端午”; 而是“浴兰节”或是“重五”。需要用兰草汤沐浴; 薰艾草; 祛除五毒。
像是听到了屋里动静,绿竹快步走了进来,道:“郎君,可是要起身了?刚刚朝雨姊姊来过,说小郎君已经醒了,在正堂候着呢。”
过节自然要吃全家一起吃节令食物,因此小家伙也一大早守在了正堂。梁峰可没有理由拒绝,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闲情逸致过节呢。
看看外面时间,梁峰笑着对弈延道:“今日只用操练半日,下午给兵士们放个假吧,让他们也跟亲人团聚,薰艾沐浴。”
过节的粽子是不能发了,现在黍子和糯米可都是稀罕物,就算是他也供不起整庄人吃上一顿粽子。也许该跟厨房说一声,给几个管事匠头们发些节礼?
弈延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什么都没说,行礼之后就出门操练去了。梁峰则好好梳洗一番,起身前往正堂。梁荣已经乖乖等在了那里,穿着一身粉嫩嫩的衣衫,显得尤为可爱。
“阿父。”看到父亲,梁荣立刻凑了上来。
梁峰好心情的牵起他的小手,向堂内走去:“荣儿知道今日都要做些什么吗?”
“知道!要浴兰汤,吃角黍,还要带辟兵缯。”梁荣乌溜溜的眼睛一闪一闪,满是期盼。
“那荣儿陪为父一起吃角黍可好?”梁峰笑着问道。
“好!”
角黍自然就是粽子。不过这年代的粽子不全是糯米包的,还是黄橙橙的黍米粽,里面的馅料也不是白糖蜜枣,而是鹿肉和板栗,还有一种叫做益智仁的中药果子,跟南方的肉粽有些相似,风味独特。
不过梁荣年幼,梁峰体虚,黍米糯米又不好消化,两人都不敢多吃,只是略略用了几口,就一并放下了筷子。角黍剩下的还不少,梁峰直接让人赐给阿良、周勘和几个匠头了。吃完了饭,朝雨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俯身行礼道:“郎主,这是今年的辟兵缯,还请郎主与小郎君戴上辟邪。”
只见盘中有两根五色编制的丝线,上面还有染着日月星辰形状的绢布,是浴兰节时人人都会佩戴的东西,专门用来防避兵乱和瘟病,讨个吉利。
见状,梁峰招手让绿竹把丝线拿了上了,侧身对梁荣道:“荣儿,为父给你带辟兵缯可好?”
梁荣的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赶忙伸出手。梁峰用丝线在他的小短胳膊上缠了两道,悉心绑好。
梁荣珍惜至极的摸了摸手上的五色丝线,突然抬头道:“荣儿也要给阿父系上!”
“荣儿真乖。”梁峰哪有不答应的,笑着伸出了手臂。
梁荣人小手短,但是绑的极为用心,仔仔细细系好了丝带,他还用手在上面摸了摸,小声道:“荣儿愿阿父今年不再生病,也不要再碰到歹人。”
小家伙简直快赶上贴心小棉袄了。梁峰抚了抚他的发顶:“荣儿也要健健康康,快些长大才是。”
眼看父子俩带上了辟兵缯,朝雨犹豫了一下,再次躬身道:“郎君,婢子还缝了个五毒香囊,要是郎君不嫌弃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绿竹就“啊”的一声。梁峰不由扭头:“绿竹,怎么了?”
绿竹已经垂下了脑袋,弱弱道:“奴婢也缝了香囊,但是奴婢的针线不如朝雨姊姊……”
她的声音里净是沮丧,就像被抢了什么宝贝似得。梁峰不由笑道:“原来你这些日子缝的就是这个。香囊嘛,自然多多益善,如此淳淳之心,我怎能推拒?”
这话说的绿竹噌的一下红透了小脸,只得硬着头皮,把准备好的香囊也递了上去。两人绣的都是五毒纹样,不过朝雨的精致灵巧,五种毒物都活灵活现。而绿竹显然还没学好针线,蛇像长虫,蜈蚣酷似毛毛虫,蟾蜍根本就绣成了一坨,更别提壁虎和蝎子这种高难度的毒虫了。不过梁峰可不是那种会拆女孩子台的家伙,直接把两个香囊挂在了腰侧。
这可比那些当面收下香囊,背后又嫌弃扔掉的世家子要贴心多了。别说绿竹这小丫头,就连朝雨这种年纪的妇人,也忍不住红了面颊。
一上午没有工作,梁峰就这么逗逗儿子,看看兵书打发时间。刚刚过午,弈延就返回了主宅,竟然也带回了好几个角黍。
“怎么,还有人给你送了角黍?”梁峰忍不住打趣道。不会是田庄里哪个妹子看上了这小子吧?
“是兵士们送的。”弈延面色有些不善,直勾勾盯着梁峰腰间挂在的香囊。何止是角黍,他还收了不少香囊呢,更有兵士直言是浑家给郎主做的,祈求平安,拜托他帮忙转送。谁知道哪些仆妇会在香囊中放些什么草药?弈延毫不客气,全都给推拒了个干净。
结果回到家,那人腰上就挂了两个香囊。怎能不让弈延气恼?再也压不住心底冲动,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递在了梁峰面前:“主公,这是我刻的,可以辟邪!”
细细的红绳上,挂着一枚五毒木轮。五色毒物绕着圆形的盘面,首尾相依。造型虽然简洁,但是线条流畅,形象生动,能看出花了不小的心思。
梁峰不由讶道:“是你雕的?”
“阿父是佛雕师,我也会些雕琢手艺。”弈延脸上毫无表情,但是手已经情不自禁的握了起来,生怕这玩意粗鄙,会被主公嫌弃。他早上其实就开始后悔了,主公身边从没有木质的饰物,只有金玉珠宝才能配得上这人的无暇容貌。他这个木头雕的玩意,实在太拿不出手了。
然而只是犹豫了半晌,对方腰上就挂了两个香囊,真要是给不出去,他恐怕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察觉到了弈延无声的紧张,梁峰笑笑,伸手接过,自然而然戴在了手上:“是沉香木吗?你费心思了,我很喜欢。”
木头的纹理极为细腻,连一根毛刺都没有,不知拿在手上摩挲了多少久,才变得如此光滑温润。对于这样的祝福礼物,梁峰确实没有理由拒绝。
弈延的耳朵尖微微发红,笨拙的点了点头。这是绿竹从外面走了进来:“郎君,兰汤烧好了,该沐浴除晦了!”
梁峰笑着站起身来:“已经午时吗?等会儿,再一起尝尝你带回来的角黍吧。”
说罢,他就向浴房走去,弈延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跟了上去。浴房此刻早已水汽缭绕,大大的浴盆放在屏风之后。在绿竹的侍候下,梁峰脱掉了外衫,踏进浴盆。淡淡的兰草香味扑面而来,水波温润,让人昏昏欲睡。看到弈延也跟来过来,梁峰慵懒笑笑:“绿竹,还有兰汤吗?给弈延也准备一些……”
弈延立刻道:“不用!”
绿竹也小声道:“郎君莫挂心,我们会自己烧些艾汤清洗手脚的。”
听到这话,梁峰也不再追问,轻轻把头靠在了浴桶边,任绿竹给他梳洗长发。弈延站在门外,注视着里面的情景。衣衫早已除尽,香囊自然也被扔在了一边,但是轻轻搭在桶边的细瘦手腕上,还带着他刚刚送出的木饰。但是奇异的,弈延心底并未因此安宁下来,反而愈发焦灼,就像有什么在抓挠着胸腔一般。忍了又忍,最终他还是挪开了视线,让自己不再看那半依在浴桶中的身影。
梁峰毕竟还是体弱,只是略略泡了一会儿,就起身出了浴桶,裹上外袍。躺在外间的软榻上,由绿竹给他擦拭头发。弈延悄悄走到了浴桶旁,伸手在划过水面,一阵暗香荡漾开来,萦绕在鼻端。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把染湿的手指攥在了掌心,退出门去。
※
“姜医生,我这腿已经全好了?”一个兵士伸手摩挲着小腿,脸上的表情简直喜不自胜。他之前有些倒霉,在大战之中不小心被未死的敌兵偷袭,伤了一条腿。刀口实在太深,他还以为这腿没救了呢。谁料经过医生诊治,竟然安安稳稳结痂收口,好了起来。这可让他喜不自胜!
“嗯,里面的新肉已经长好了。这两天千万不要碰外面的结痂,以免发脓。”姜达笑着答道。
“多亏了姜医生啊!”那兵士忍不住再次拜谢道。
这两天,姜达也渐渐习惯了“医生”这个称呼。少府其实并无“医生”职位,有的只是“医工”。这还是梁峰无意间先叫出口的,似乎取了“医者生生”的含义,后来就被下人们学了去。对于这个叫法,姜达倒是不怎么讨厌。虽然给这些人治病花了他不少功夫,但是所获,也绝对不菲。
首先就是所谓的“消毒”。也不知是不是疫物之说的影响,梁峰对于泥土铁锈之类的污垢极为介怀。当时受伤的兵士,都仔细清洗了伤处,又用浓盐水在患处涂过。盐水涂抹皮开肉绽的伤口是个什么滋味,自然不言而明。但是奇怪的是,这个小小措施,竟然真让溃烂的几率降低。盐虽然贵,但是用盐换人命,还是笔划算买卖。
其次,则是对流民实行的“隔离”。流民向来是传遍各类疫病的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