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马罗神父的罪恶-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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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情况我没写信告诉你吗?他还在波亚埃斯。庄园继承人生了肝病。他们说若昂·埃杜瓦多得了肺结核。我不清楚。是费朗告诉我的。”
“他怎么样,费朗?”
“他很好。你知道前两天我碰到谁吗?迪奥妮西亚。”
“是吗?她怎么样?”
大教堂神父在阿马罗神父耳边轻声讲了一句。
“真的吗,老师?”
“就在索萨斯路上,离你原来住的那幢房子只有几步路。是唐娜卢伊兹·达·巴罗萨给她的钱让她干起这一行来的。好了,所有人的消息你都知道了。你看上去比过去结实了,老弟!换个环境对你有好处啊!”
他站在他面前,揶揄地说道:“哦,阿马罗,你写信对我说你想隐居到山区去,进修道院,在苦行中度过余生……”
阿马罗神父耸了耸肩。
“你还能期望什么别的呢,老师?事情一发生——你可以想象我当时经受了多大的痛苦!但现在它已经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大教堂神父说。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啊,可莱里亚已经不是原来的莱里亚了!”
他们在沉默中向前走了一会儿,一边回想着过去,回想起在胡安内拉太太家中打牌时的欢乐情景,回想起吃茶点时讲的笑话,回想起在莫雷纳尔路上的愉快散步,回想起阿瑟·科塞罗演唱的《告别》和《异教徒》,当时伴奏的是可怜的阿梅丽亚,现在,她已安息在野花盛开的波亚埃斯公墓里……
“对于法国正在发生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阿马罗?”大教堂神父突然问道。
“太可怕了,老师——大主教和一大群教士都被枪毙了!真糟透了!”
“卑鄙,”大教堂神父轻声说道。
“看来同样的思想似乎正在传到我们这个地球上的小角落里来,”阿马罗说。
大教堂神父同意他的看法。于是他们又愤慨地谈起了共济会会员。共和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和那些想摧毁每一种值得尊敬的机构和制度——教会、宗教教育、家庭、军队、资本……——的人们。啊!社会正受到这些挣脱了锁链的恶魔的威胁!为了激发人们尊敬宗教信仰和教士,过去的那些镇压手段——土牢和断头台都是必不可少的。
“啊,现在所缺少的正是这些东西,”阿马罗说。“事实是,他们根本就不尊敬我们!相反,他们正在极力败坏我们的声誉。这些魔鬼正在摧毁人们对天主教教士怀有的崇敬心情。”
“他们正在无耻地诽谤我们,”大教堂神父门声闷气地说。
这时有两位女士从他们面前走过。一位头发已经花白,风度很高雅;另一位是个娇小的姑娘,瘦弱苍白,眼圈下面有着黑黑的阴影,尖尖的胳膊肘紧贴着显然不会生育的身体。她穿着一件膨起的大裙子,脑后挽着大发髻,穿着一双后跟很高的鞋。
“好奇特的发髻!”大教堂神父一边轻轻拍着阿马罗的袖子,一边小声说道。“喂,阿马罗神父,那个年轻的姑娘正是你喜欢听她们忏悔的那种姑娘。”
“那种时候已经过去了,老师,”阿马罗笑着说。“现在我只听取已婚妇女的忏悔!”
有那么一会儿,大教堂神父稍微放纵一下,让自己失声笑了出来;但他马上又恢复了原先那种肥胖症患者的沉闷神态,因为他看到阿马罗正脱下帽子,向一位留着灰白小胡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绅士深深鞠了一躬。这位绅士是从洛雷托方向走进广场来的,他的牙齿紧紧咬着烟斗,腋下夹着阳伞。
这是里巴马尔伯爵大人。他带着友好的神情向两位教士走来;阿马罗仍然光着头,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很自豪地向伯爵介绍了莱里亚大教堂的迪亚斯神父先生。他们谈了一会儿已经开始炎热起来的天气。然后阿马罗神父又对最新收到的电报发表了一番评论。
“对于法国正在发生的事情阁下有何高见?”
那位政治家绝望地挥了挥手,把他的脸也给遮住了。“这事儿谈起来太让人伤心了,阿马罗神父先生,太让人伤心了。试想,几名暴徒就毁掉了巴黎——我的巴黎!你们知道吗,先生们,发生这样的事叫我难过死了?”
两位教士带着惊愕的神色,齐声对这位政治家所感到的巨大悲痛表示同情。
接着大教堂神父问道:
“阁下以为这事儿的结局会怎样呢?”
里巴马尔伯爵大人思绪纷繁,不慌不忙,像逐字逐句都经过推敲似地回答道:“结局?这不难预见。一个人如果有一些历史和政治经验,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一切的结局。清楚得就像我现在看到你们二位教士一样。”
两位教士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从这位政府要员嘴中说出的具有预见性的话:
“鉴于暴动正在被镇压下去,”伯爵大人继续说道,眼睛望着正前方,手指举在空中,仿佛正在追随着并指明未来的历史进程。借助于他的金边眼镜,他的瞳孔对未来的历史进程可谓洞若观火。“鉴于暴动正在被镇压下去,不消两三个月,君主政体就会重新恢复。如果你们两位先生曾经像我一样在国王统治时期参加过杜伊勒利宫中以及市政府内的宴会,你们就会承认,法兰西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帝国,一个完完全全的帝国。拿破仑三世将会重新登基,或者也许他会退位,而在皇太子未成年期间由皇后摄政。这是我从一开始就一直说的最慎重的解决办法。作为一个直接的结果,罗马教皇将不仅是宗教的统治者,而且将重新成为世俗的统治者。老实说,我并不赞成恢复罗马教皇的权力,而且这种观点我已经多次讲过。不过我在这里并不是要表态赞成什么或反对什么。幸好我不是欧洲的独裁者。这个任务不是我的岁数和能力所能胜任的。我在这里讲的都是我从政治和历史的经验中确切学到的东西。喔,我预言了什么呢?噢!皇后坐在法兰西的王位上,庇护九世坐在罗马的宝座上,因此,我们将用这两股至高无上的力量把民主压得粉碎。请相信我,先生们,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了解欧洲、了解当代社会构成因素的人。你们还可以相信,在公社这个实例之后,我们再也不会听到人们谈起共和主义、社会问题和人民了,至少在未来的一百年内不会听到了!”
“愿我主耶稣基督保佑事情会是如此,伯爵大人!”大教堂神父热情地说。
但是,阿马罗对于自己能在里斯本的一个广场上跟一位杰出的政治家亲密地交谈感到很高兴,不禁容光焕发,又问了一个问题,把一个受到惊吓的保守主义者的焦虑都注入了他的话中:“阁下认为这些共和主义。唯物主义的思想会在我国人民中间传播开来吗?”
伯爵哈哈大笑起来;他夹在两位教士中间,一直走到围绕着卢伊兹·德·卡蒙斯①雕像的栏杆附近,一边说:“这不要担心,先生们,这不要担心!诚然,咱们这儿的确有一两个头脑发热的鲁莽家伙,他们吹毛求疵,荒谬地断言葡萄牙已经堕落,说我们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全然视而不见,说我们正在变得糊里糊涂、愚蠢不堪,说我们现在的国家无法再延续十年,等等,等等。一派胡言,荒谬绝伦!”
①卡蒙斯(1524—1580):葡萄牙文艺复兴时期成就最高的抒情诗人。
他本来一直背靠着雕像的栏杆站着,但现在却俯身向前,显出彼此说得很投机的神态。
“其实,亲爱的先生们,别的国家都在羡慕我们。我下面要讲的话并不是为了恭维你们做神父的,但是只要我们有像你们这样可敬的教士,先生们,葡萄牙就将在欧洲各国中保持其地位和尊严!因为宗教,亲爱的先生们,正是秩序的基础!”
“毫无疑问,伯爵大人,毫无疑问,”两位教士热情地说。
“看看你们的周围吧,先生们!多么平静,多么富有活力,多么繁荣昌盛啊!”
他作了一个很大的手势,把整个洛雷托广场都包括了进去。在那个晴朗的下午接近黄昏时,里斯本市的整个生活都集中反映在这个广场之中了。无人乘坐的出租马车在四周缓缓行驶;女士们成双结对地走过去,她们挽着蓬松的发髻,穿着高跟鞋,迈着慵倦无力的步子,她们的面色苍白,表明了这个种族已经衰微;不时有位年轻的贵族骑着一匹可怜的瘦马小跑而过,因为前一天夜里喝过酒脸色仍在发青;人们绝望麻木地躺在长凳子上;一辆高轮子的破牛车摇摇晃晃地过去了,这牛车正是农业落后了好几代的象征;那些常在斗牛场和有“法多”歌手演唱的娱乐场所出出进进的人,嘴里叼着香烟懒洋洋地走了过去;一个对生活感到厌倦的过路人正在招贴栏处读着过时的歌剧海报;工人们痛苦的面容体现出工业的衰败……所有这个老朽世界的人们都在这个色彩瑰丽的晴空下慢吞吞地移动着步子,懒洋洋地穿过广场,而街上的顽童们则扯着悲哀的嗓门兜售着彩票和有奖券,报童们在叫卖当地的报纸。教堂阴郁的正面在广场上非常显眼,在一长排房子中间闪闪发光的是三家当铺的招牌和四家酒菜馆阴郁沉闷的店门;通向广场的还有几条充满了臭阴沟一般浑浊空气的胡同,这里是罪恶的渊薮,卖淫的场所。
“请看吧,”伯爵继续说道。“看看这番歌舞升平、繁荣昌盛的景象吧……亲爱的先生们,欧洲人都羡慕我们,对此我毫不感到惊奇!”
一位国家的代表,两位宗教的代表,三个人排成一行,昂首站在卡蒙斯纪念碑的栏杆旁边。他们对于自己国家毫无疑义的光荣伟大充满了欢乐的自豪感。他们就站在铜像基座的旁边,处于那位古代诗人冷峻的凝视之下。诗人的铜像挺拔而壮观,诗人骑士般的肩膀健美而结实,胸前捧着他的史诗①,手中紧握着他的宝剑,铜像周围,簇拥着葡萄牙的往昔的历史学家,和往昔的为英雄事业而歌唱的诗人——可惜往昔已一去不复返,而且几乎被人们所遗忘了。
①卡蒙斯写有史诗《鲁西亚德》(意为“葡萄牙人”),歌颂葡萄牙航海家达·迦马发现印度航线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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