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马罗神父的罪恶-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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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纳塔里奥兴冲冲地来了。他和周围的人一一热烈握手,然后得意洋洋地脱口便说:
“这么说你们全都听说了?那个坏蛋,那个恶棍,像一条狗似的,到处没人肯收留!努内斯把他赶出了事务所。戈丁尼奥博士刚才告诉我,他再也休想踏进地方长官的办公室了。他给打翻在地,一蹶不振了!对一切心地善良的人说来,这真叫人宽慰!”
“我们大家全该感谢纳塔里奥神父先生!”唐娜·若塞帕大声说。
这一点他们全都承认。正是他,凭着他的才能和他那机智的舌头,使人们识破了若昂·埃杜瓦多的奸诈不仁,从而挽救了小阿梅丽亚,也挽救了莱里亚和整个社会。
“那个坏蛋无论想干什么事,都会发现我拦在他面前。只要他还呆在莱里亚一天,我就不会放过他。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亲爱的女士们?我要把他砸个稀巴烂。现在我已经把他砸烂了!”
他那张蜡黄的脸上发出了亮光。他坐在扶手椅里,自得其乐地扭动着身体。他经过一场艰苦斗争后赢得了胜利,现在正在享受着他当之无愧的休息。接着,他转脸对阿梅丽亚说:
“现在呢,该做的都做了。有一件事我是可以夸夸口的,那就是,我把你救了出来,没让你嫁给一个畜生。”
自从她和那个“畜生”断绝来往之后,人们老是对她赞不绝口。这会儿人们又赞扬起来,只是调子更高了:
“这是你一生中最崇高的举动。”
“为这件事,天主会降福给你的。”
“你是美德的化身啊,孩于。”
“她简直是圣女阿梅丽亚,”大教堂神父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说。他听到这么多捧场的话,心里很不高兴。“我看,我们讲那个流氓讲得够多了。夫人,现在可以叫人送茶上来了吧,是不是?”
阿梅丽亚一直沉默不语,很迅速地做着针线活儿。她不时抬起头来,飞快地朝阿马罗投去困惑的一瞥。她想到若昂·埃杜瓦多,想到纳塔里奥的威胁;她想象着那个书记员饿得两颊凹陷,战战兢兢,流离失所,睡在门前的石阶上……于是趁那些女士们在茶点桌周围舒适地就坐,忙着聊天的时候,她小声地对阿马罗说:
“我老是在想:那个小伙子会挨饿受罪的。我知道得很清楚,他是个坏人,可是——一想到他会那样受苦,我心里就好像针刺一样。我想到这件事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阿马罗神父以一种基督徒的崇高的博爱精神高高地置身于他所受到的伤害之上,非常宽宏大量地说:
“我亲爱的孩子,你这话说得很荒唐。这个人是不会饿死的。在葡萄牙没有人会饿死。他年轻,身体又好;他又不是个傻瓜,他会找到事做的。不要再想这件事了。纳塔里奥神父也只不过说说罢了。当然,这个家伙会离开莱里亚的,我们再也不会听到他的消息了。在这个国家里到处都有办法谋生的。至于我本人,我原谅他,天主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的。”
这一番小声说出来的仁慈的话,再加上一个情侣的温存的目光,使她心里平静下来。她觉得教区神父先生的仁慈宽厚超过了她所听到过或是从书上读到过的所有的圣徒和圣洁的修道士。
吃过茶点之后,在他们玩“排号”牌戏的时候,她一直呆在他的身旁。她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一种甜蜜的喜悦之中。在此之前对她是十分重要。或是使她害怕的事情——若昂·埃杜瓦多、她的婚事、她的责任——都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那个小伙子会远走高飞去寻找工作;而教区神父先生却仍然在那里,属于她,和她相爱!有时候,他们颤抖的膝头在桌子底下相触。当阿瑟·科塞罗赢了三次、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手里的牌的时候,大家都对他大叫大嚷起来。趁着这个机会,一刹那间,他们的手碰到了一起,互相抚摸着;两个人的心里同时升起了一声叹息,消失在老太太们的沙哑的声音里。一直到那天晚上散伙的时候,他们都是非常沉默地看着牌,脸上由于难以抑制的共同的欲望而容光焕发。
女士们穿上斗篷的时候,阿梅丽亚走到钢琴边,想要弹支曲子。阿马罗抓住这个机会,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哦,我可爱的人儿啊,我真爱你!可是,难道我们就永远不能单独在一起?”
她刚想回答,只听见站在餐具柜边上、正在披上斗篷的纳塔里奥非常严厉地大声说:“女士们,怎么竟然让这样一本书放在这儿?”
大家对纳塔里奥的愤慨吃了一惊,都转过身来,看见他正用伞指着一本合订本的巨册书籍,好像那是什么令人憎恶的东西似的。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连忙走过来,两眼闪闪发亮,心想这也许是一本时下很有名的、里面有淫荡猥亵的场面的小说。阿梅丽亚也走到餐具柜旁边,对于神父的谴责非常吃惊,说:
“可是,这只不过是《全景》——只不过是一本《全景》罢了。”
“我也看见了是《全景》,”纳塔里奥冷冷地说。“可是我还看见了这个。”他把那本书翻到前面的扉页上,大声念道:“‘此书为若昂·埃杜瓦多·巴尔博萨所属,供余闲暇时读以自娱。’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咳,这是很简单的事。说来真令人难以置信,女士们竟然不知道,这个人一对神父动手,就因之而被‘绝罚’①了,一切属于他的东西也是如此!”
①绝罚,即开除教籍。
所有的女士们都本能地从摊放着那本倒霉的《全景》的餐具柜边躲开。她们不由自主地围成一圈,一想到“绝罚”这种事,就吓得蜷缩起身子来。这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一连串灾难的降临,就像从复仇的天主手里迸发出来的一阵霹雳闪电。她们噤若寒蝉地呆在那儿,战战兢兢地在纳塔里奥身边围成一个半圆形。纳塔里奥呢,披着斗篷,两臂交叉,正在欣赏着他的启示所起的效果。
接着,胡安内拉太太从惊愕之中鼓起勇气说:
“哦,纳塔里奥神父先生,你说这话可是当真?”
纳塔里奥忿忿然地说:
“我说这话可当真?这话可太过分了一点!这么说,我亲爱的夫人,你以为我会拿‘绝罚’这种事情来开玩笑?问问站在那边的大教堂神父,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大家的目光都转过来去望着大教堂神父,他是有关宗教的学问的永不枯竭的源泉。他连忙拿出当年在神学院里的那副腔调——每当他解释教义问题的时候,他都要重新拿出那种腔调来——宣布说:他的同事纳塔里奥是正确的。凡是明知某人具有神父的身份而对他进行攻击的人,都因之被处以绝罚。这是一条既定的教义。这就是所谓的非公开性的绝罚,并不需要由一位教长或是主教来宣布,也不需要仪式才生效;而一切信徒们都必须把犯了罪的人看作是被处以绝罚的。而且他们必须根据这一身份来对待他,避开他,避开属于他的一切东西。“而且,对一位神父亵渎地动手侵犯,是特别重大的罪孽,”大教堂神父用深沉的声音继续说下去:“所以教皇马了五世在颁布一份对法定的绝罚条款加以限制的训令时,对于粗暴对待神父的人必须加以处罚这一款仍予以保留。”随后,他又引证了各种训令、英诺森九世和亚历山大七世的法令、教皇法以及其他可怕的法规,咕咕哝哝地说了些拉丁文,把女士们全唬住了。
“教义就是这样的,”他最后说,“不过我看,最好不要大惊小怪。”
唐娜·若塞帕插嘴说:
“可是,我们不能让被处绝罚的东西放在我们面前的桌上,让我们的灵魂担受风险呀。”
“一定要把它毁掉,”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大声说。“把它烧了!把它烧了!”
唐娜·儒瓦基娜·甘索索把阿梅丽亚拉到窗口的凹进处,问她是不是还有别的属于那个男人的东西。阿梅丽亚很狼狈地承认她还有一些,一块手绢,一只旧手套,还有一支麦秆做的烟嘴,可她想不起来放在哪儿了。
“拿来烧掉,拿来烧掉!”甘索索激动地喊道。
客厅里回荡着老太太们嘁嘁喳喳的声音,她们心里充满圣洁的怒火。唐娜·若塞帕和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怀着恶意的喜悦谈论着火刑,她们带着宗教法官虔诚地剪灭异己的那种得意心情玩味着这个字眼。阿梅丽亚和甘索索跑到卧室里,翻检着衣橱里的白色内衣、缎带,抽出了小抽屉,想找到那些被逐出教门的东西。胡安内拉太太也在帮忙寻找。在她平静的客厅里,突然闹出这么一场宗教裁判所的autodafe①来,这叫她感到又惊又怕。随后她便躲到大教堂神父的身边去了。他咕哝说了几句什么“私人诉讼的宗教法庭”之后,便舒舒服服地在扶手椅里坐下了。
①拉丁文:判决仪式。指中世纪宗教裁判所对异教徒判处火刑或对异端邪说的书籍进行焚烧的判处仪式。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随随便便地丧失对教士的尊敬了,”纳塔里奥小声对阿马罗说。
教区神父不声不响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对于这一番吵吵闹闹、群情激愤的哄乱感到心满意足,因为这证实了女士们对他的爱戴。
可是,唐娜·若塞帕等得不耐烦了。为了怕传染,她用披巾的尖角拎起那本《全景》,对正在卧室里面继续狂热地搜索抽屉的人大声喊道:
“你们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在这儿,在这儿!”
说话的是甘索索。她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烟嘴、手套和棉布手绢。
女士们乱哄哄地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里。胡安内拉太太是个好主妇,她跟在她们后面,好在她们点燃火以后照看一下。
现在只剩下三个神父了。他们彼此望了望,大笑起来。
“女人们的身上附着魔鬼呢,”大教堂神父意味深长地说。
“不对,先生,不对,”纳塔里奥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我笑,是因为这件事看起来显得很滑稽,可是这种感情是件好事。它证明了对教会的真心虔敬,对邪恶的恐惧——说真的,这种感情是极好的事。”
“这种感情是极好的事,”阿马罗附和说,他也很严肃。
大教堂神父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说:
“她们要是能抓住那个人,她们对他也也会这么干的。我说这话可不是开玩笑,我姐姐就有这股劲头。她是个裙钗队里的托尔克马达①。”
①托尔克马达:见第六章第八一页的注解。
“这话不错,这话不错,”纳塔里奥表示赞同。
“我可抵挡不住诱惑了,我要去看一看执行处决的情况,”大教堂神父大声说。“我要亲眼去看一看。”
三位神父走到厨房门口。女士们都在那儿,站在火炉前面。熊熊的火光照着她们,把她们身上披着的黑斗篷衬托得轮廓鲜明,显得十分奇特怪异。鲁萨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吹火,她们已经用一把大刀子把《全景》的封面割下来;书页在火中卷曲、变黑、红光闪闪,在通红的火舌中飞上了烟囱。别的东西全烧掉了,只剩下那只羊皮手套。她们用火钳把它往火焰里推,但白费力气;它冒出浓烟,变成黑糊糊一团、狰狞可怕的东西,可是就是烧不着。它的顽固不化可把女士们吓坏了。
“这是因为,他是用右手进行袭击的!”圣母升天会的唐娜·玛丽亚满腔怒火地说。
“吹呀,姑娘,使劲吹呀!”大教堂神父看得很有趣,在门口出主意。
“哎,兄弟,请你不要拿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