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马罗神父的罪恶-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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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头,迫使大教堂神父还有其他的人从胡安内拉太太家里逃之夭夭!啊!他可以肯定,亲爱的阿梅丽亚一旦摆脱掉这班贪婪的恶鬼,就会脸上挂着和解的泪水,立即投入他的怀抱……
他就是这样硬逼着自己相信,在这件事儿上她是无可指摘的;他回忆起教区神父到来之前那几个月幸福的时光;他找出一些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她对阿马罗神父的亲切的态度,尽管从前这些态度曾经使他多次妒火中烧:可怜的小姑娘只不过是想要对她们的房客、对大教堂神父的朋友和气些罢了,她只不过是为了她母亲,为了她们一家的利益挽留他住下去而已。撇开这些不说,在她同意嫁给他之后,她是多么快乐啊。他肯定,她对那篇通讯文章表示的愤慨并非出自真心——那都是由那个教士和那班宗教狂的女人含沙射影的话所造成的。使他感到安慰的是:他并不是作为情人或者丈夫而遭到摈弃的,他只不过是阿马罗神父那个好色之徒的阴谋的牺牲品,这个好色之徒想占有他的意中人,并且由于他是一个自由主义者而对他怀恨在心。他对那个教士感到怒不可遏。他在街上走着,一心只想找出一个报复的办法来,心里想了一招又一招——可是想来想去还是那一个老办法,在报上发表文章,猛烈进行抨击!他没人庇护,地位卑贱,这一点使他气得发狂。啊,他只要能有一个知名人士撑腰就好了!
一个面色蜡黄、胳膊用绷带吊着的乡下人慢吞吞地走过来拦住了他,问他戈韦阿大夫住在什么地方。
“在左手第一条街上,路灯对面那扇绿色大门里就是,”若昂·埃杜瓦多说。
他心里忽然燃起了强烈的希望:戈韦阿大夫正是能够搭救他的人!这位大夫是他的朋友!两年前他治好了他的肺炎,打那以后,他一直用表示亲热的“你”字称呼他,他对他向阿梅丽亚求婚的事抱赞同态度;几个礼拜之前,他还在广场上问过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让这位年轻的姑娘得到幸福啊?”而且,济贫院路的那帮人对他又是何等尊敬,何等畏惧啊!他是胡安内拉太太家所有朋友的大夫;尽管他不信宗教,使他们大为反感,可是他们全都低声下气地仰仗他的医术,吃他的泻药,喝他的咳嗽糖浆,用他的疗法医头晕病。除此之外,戈韦阿还是教会的死敌,他对那一班宗教顽固分子的阴谋诡计一定会感到愤慨。若昂·埃杜瓦多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跟在戈伟阿大夫背后走进了济贫院路。大夫一定会指责胡安内拉太太,叫阿马罗神父出丑,并且把老太太们说得回心转意——到那时,他就能够重新得到幸福,而且这种幸福将是永久的,再也不会遭到破坏了!
“大夫先生在家吗?”他几乎是很快活地问那个正在把衣服挂出来晾的仆人。
“他在诊室里呢,亲爱的若昂先生,请进来吧。”
逢上赶集的日子,乡下来的病人一般总是蜂拥而至。可是这会儿——从四面八方来的乡亲们正在酒馆里碰头呢——只有一个老汉,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那个胳膊用绷带吊着的男人,等候在一间天花板很低、沿墙根放着几条长凳的屋子里;窗口上放着两棵罗勒草①,墙上挂着一大幅《维多利亚女王加冕大典》的版画。灿烂的阳光从院子里照进来,欧椴树②鲜嫩的树叶碰到了窗格子,尽管如此,房间里还是又阴暗又沉闷,仿佛墙壁、长凳,甚至连罗勒草也都感染上了候诊病人的忧郁情绪。若昂·埃杜瓦多走进去,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①罗勒草:一年生草本植物,花白色或略带紫色,茎和叶有香气,可作香料,亦可入药。
②欧椴树:落叶乔木,花黄色或白色,为庭园树之一种。
这时候刚刚敲过十二点,那个女人正在抱怨等候的时间太长:她是远道而来的,她把她的妹妹留在集市上了,可是大夫先生给两位女士看病已经有一个钟头了!每过几分钟,那个孩子便要号阳一阵,那位母亲只好把她抱在怀里摇来摇去,一直到她安静下来为止;那个老汉撩起了裤腿,正在津津有味地注视着自己小腿上用破布包扎起来的伤口;另外那个男人阿欠连天,看了叫人沮丧;一打呵欠,他那张阴沉的长脸就显得更黄了。长时间的等候使书记员泄了气,使他心里犹疑起来,觉得自己渐渐失去了勇气,不敢占用戈韦阿大夫的时间。他煞费苦心想好了一番话要说,现在却又觉得太琐碎,怕引不起人家的兴趣。他心里又绝望起来,这种绝望由于看到那班病人令人厌烦的面孔而加剧了。人生实在是一件伤心事,它充斥着悲惨不幸、忘恩负义,还有苦痛!他站起身来,两手背在身后,闷闷不乐地走过去,看着《维多利亚女壬加冕大典》。
那个女人不时去把门打开一半,探头望望那两位女士是不是还在那里。她们还在;从那扇挡住医生诊疗室的蒙着绿色粗呢的折门背后,传来平静的谈天的声音。
“我上这儿来,花了整整一天时间!”那个老汉咕哝着说。
他也是把他的牲口留在咸肉作坊门口,把他女儿留在广场上了——看完病之后他到药铺里还得要等候!拿好药,他还得走上九英里路回家!只有对那些又有钱又有闲工夫的人说来,生病才是件好事!
一想到生病,一想到生了病之后没有人照顾,失去阿梅丽亚的痛苦就变得更加难以忍受了。他现在要是生了病,就只好上医院去了。那个该诅咒的教士抢走了他的一切——女人、幸福、温暖舒适的家庭,生活里一切甘美芳香的东西!
最后,他终于听到那两位女士从走廊里走过去了。抱孩子的女人拎起篮子,赶紧上大夫那儿去。那个老汉在挨着门口的位子上坐下,满意地说:
“现在这个位子总算归我了!”
“你是不是要大夫看很多时间?”若昂·埃杜瓦多问。
“不,先生,我只要他开一张药方。”
他马上便叙说起他的伤口的来历:那是给一根木梁砸出来的,他没去管它,后来化了脓,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他腿瘸了,疼得一点力气也没了。
“那么您呢,先生,您有什么大毛病没有?”他问。
“我没生病,”书记员回答说。“我找大夫有点事。”
那两个男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看他。下一个轮到了那个老汉,随后是那个胳膊上了绷带的黄脸男人。现在只剩下若昂·埃杜瓦多一个人了,他精神紧张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就这么很不客气地走进去请大夫帮忙,这叫他觉得十分为难。他有什么权利可以这么做呢?于是他想到先要诉说一下自己的胸口痛或是胃痛,然后再顺便说到自己的苦恼……
可是,门开了。大夫来到了他面前。他长长的灰白胡须一直垂到他的黑丝绒短外衣上,头上戴着大大的宽边帽,拉得很低,手上戴着苏格兰羊毛手套。
“喂!原来是你啊,老弟!济贫院路有什么新闻?”
若昂·埃杜瓦多红着脸说:
“没有,先生,不过,大夫先生,我想跟你谈一点私事。”
“到我的手术室来,”戈韦阿大夫的手术室是很出名的: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书籍,布满了灰尘,墙上装饰着大夫收藏的土人的羽箭,还有两只肚里塞满了稻草的鹳鸟。这个手术室在镇上被称作炼金术的洞府。
大夫掏出了他的银质怀表。
“现在是一点三刻。说得简短些。”
要把这么复杂的一件事缩短可不容易,书记员的脸上显出了尴尬的表情。
“好吧,”大夫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说得既简短又清楚是再困难不过的事了,要做到这一点得有天才才行。怎么回事?”
于是,若昂·埃杜瓦多便结结巴巴地把他的遭遇说了一遍。他再三强调了那个教士的阴险,并且夸大了阿梅丽亚的单纯无知。
大夫用手捋着胡须听着他讲。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说。“你跟那个教士,你们俩都想要那个姑娘。因为他头脑更清醒,更有决断,所以他把她搞到手了。这是自然的法则:强者巧取豪夺,消灭弱者;而女人便成了他的战利品。”
若昂·埃杜瓦多觉得这话很荒谬,他激动地说:
“阁下在开玩笑吧,对你说来这事儿很滑稽,可是我的心都要碎了!”
“老弟,”大夫宽厚地说,“我是在谈哲理,不是在开玩笑。不过,听我说,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这跟戈丁尼奥博士对他说过的话一模一样,不过博士的口气更自负罢了!
“我敢肯定,如果阁下找——”
大夫微笑着说:
“我可以给姑娘开处方让她吃这种或者那种药,可是我不能给她开处方让她选择这个男人或者那个男人!你是不是想叫我去对她说:‘小姐,你一定要嫁给若昂·埃杜瓦多’?你是不是想叫我去对那个我从未见过面的混蛋教士说:‘先生,你是不是能够行行好,别再勾引这个姑娘了?’”
“可是他们诽谤我,大夫先生,他们散布谣言,说我品行不端,流氓成性。”
“不,不,他们并没有诽谤你。照那班晚上在济贫院路玩‘排号’牌戏的教士们和女士们看来,你是一个流氓。一个基督徒居然在报上对修道院院长、大教堂神父和教士这些与天主保持神交、并且拯救灵魂的要人们大肆谩骂,那他一定是个流氓。他们并没有诽谤你呢,我的朋友!”
“可是,大夫先生……”
“听着,那个姑娘听从某个教士的话,和你断绝了来往;她这样做是一个好的天主教徒所应当做的。这正像我说的那样:一个好的天主教徒的一生,他的思想,他的观念,他的感情,他的谈吐,他白天黑夜的所作所为,他跟他家里人和邻居的关系,他吃的食物,他穿的衣服,他的种种消遣——这一切的一切都由教会当局(修道院院长、主教,或是大教堂神父)管理控制,由他的忏悔神父审查批准,他把这个忏悔神父视作良心的导师,听从他的劝告,服从他的命令。一个好的天主教徒,像你那位小姑娘那样的人,是不属于她自己所有的;她没有判断力,没有愿望,没有自由的意志,也没有个人的感情;她的神父替她思考,替她希望,替她决定,替她感受。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工作,同时也是她唯一的权利和唯一的任务,就是接受这种指导;不容分说地接受它;不管它的要求是什么,都要服从;如果这种指导与她自己的想法相违背,她必须把她自己的想法看作是错误的东西;如果她的爱情受到伤害,她必须认为那是她的爱情出了差错。既然如此,如果那个教士对姑娘说她一定不能嫁给你,甚至一定不能跟你说话,她就只能服从,以证明她是一个好的天主教徒,一个虔诚的信徒。自然而然地,她便按照她所选择的道德法则去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请原谅我说了这么一篇大道理……”
若昂·埃杜瓦多听着大夫这一番话,心里又惊讶又敬重。大夫安详的面孔和漂亮的灰白色胡须更增加了他的言辞的权威性。他现在感到:如果阿梅丽亚整个身心绝对属于那个听她忏悔的神父的话,要重新得到她简直是不可能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会被看作一个如此不受欢迎的丈夫呢?
“大夫先生,”他说,“如果我真的生活不检点,那我就能理解她为什么拒绝我了。可是我为人清白;我只知道做我的工作;我既不经常上酒馆,也不跟人争吵;我一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