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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亩印N倚幸睫銮遥畋臼敲罎M的。可是,我读过一点书,知道了一个人活着,还该有知识,更要有道德,否则就不是一个完全的人。所说的道德,也不一样,那些王公、大臣、富豪等上流人物,他们讲的道德,像:和善、谦虚、文雅等旧道德,都是些虚伪的说教,一旦他们的利益受到损害他们就会抛弃道德,露出牙齿去杀害那些妨害他们利益的人,而不管这种妨害是出自什么原因。我们应当具备的道德则不同,它是具有博爱精神的,就是爱大多数人的。我们做一件事应是为大多数人的利益的,让世上包括王公,大臣、富豪之类的人在内,所有的人都能过上幸福、美滿的生活;这就称为‘社会主义’。我深深赞成这种主义,参加了它的活动,甚至不顾身家性命加入了那次起义,以致落到现在这样被官府逼迫得有家不能归,有国不能投的境地;但是,我並不后悔,这个信念我要奉行到底,绝不动摇。
你刚才说要报答我。可是,我要做的全部事业,能期望谁来报答呢?算了吧,孩子!但是,我想,你要报答我还不如你能把我才说的话记住。我不希望你总随我这么过流亡海外的日子,在这海上消磨一生;我希望你能按照我说的这种精神,回到你的国家去做一番事业。因为你们中国目前的情形比我们法兰西还要糟。从小的说,你受的这种野蛮行为,在我们那里就没有。其它如女人的緾足、罪犯的肉刑、宫庭佣人的阉割等等,这都是极微小的事物。大的方面,如皇帝的独断专行,官吏的贪婪残暴,百姓的贫苦无告,生产技艺的笨拙落后等等;所有这些,如不加以改革,不远的将来,西方那些贪得无恹的强盗们就将会来征服你们的;到那时,恐怕你们中国将要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了;而你们中国人到现在还睡在梦中呢!”
永生用心听着医生的这些讲话,並在心里细细品味着。等他的话停下来,便激动的握住他的双手,说:“老师,您说的太好了,我都牢记不忘,按照去做就是了。”说着,一面又偏头想了一会,才又说道:“老师,我虽然想按您教导的那样去做,人家却都把我当做外国人看待,不留我存身哪!”
“哎!这也难怪;近些年,中国人也确实身受我们这些洋人之害;像前些年的‘鸦片之战’,以及随后的一些騒扰;他们如何不仇恨我们呢?明白这一层就得你自己善于和他们接近,並且要相处得好了。你是中国母亲所生,又在那里成长的,本来就应该为中国做些事情。从博爱方面讲,这也是我们应尽力的一顶大事业。如果像你所说报答我,那么你照我的话去做,这就算是报答我吧!因为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改善了这个国家的命运,是最大的博爱,也是我们讲博爱的人的一份极其伟大的工程,你说是不是?”
永生被这番话深深打动了感情;但还有些留恋老医生,心里七上八下,矛盾异常,便低下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阿伐丹老医生,见他不言语,猜想他还是在畏难,便说道:“嗯?怎么不说话?不是想‘大厦将倾,一木难支’吧?你觉着你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干这宗大事业吧?是吧?”
“这也有一些;可是更主要的是不捨得离开您,老师。”
“噢!是这样。怎么,二三十岁的大孩子吗?不捨得离开我?我也将六十来岁了,三二年内就要回家养老,你总不至于也跟我一起养老吧?哈哈,小伙子,少壮时候不干一番事业,到老了,是要皓首空叹的呀!”
“老师说的是。那么,永生回去之后,连个边框也摸不到,国家那么大,事情从哪里入手呢?”
“这叫做‘行路人会克服路途困难的’。你记着,只要坚定了信念,就一定会有用力的地方。所以,我希望你:首先是要立定志向;志向定了,就会有志者事竟成!中国那么多人口,你以为就再没爱国爱民的仁人志士了吗?加入他们当中去,阐发出丞救世界,丞救人类的道理,用以改变那些偏狹与自私,使中国人进入世界民族之林,才算达到我们的目的了,明白了吧?孩子。”
“明白了。”永生又抬起眼来,望住他问:“那么,老师,这回船到中国就让我回去吗?”
阿伐丹抬起左手按在永生的肩上,道:“莫急,莫急。我现在跟你讲这个,是想让你思想上有个准备。再也是向你闪开这道门。这博爱,或者就叫‘社会主义’吧;这道门里还有许多学问在里面。你只有把这些学问学到手之后才能干好这桩事业;否则,没有些根本主义,就将不知不觉的做错事情的。那岂非徒劳无益呢?你再在这儿待上三二年,咱们把这门学问学得好些了,那时候,我也就该回家养老去了,你回中国去,我也一番心血不白费了。”
永生听到这里,使劲儿握住老医生的双手,摇晃着说:“老师,你救下我的命,送我去上学,原来是为关心我们中国,中国的人民百姓啊!这不单是我个人要感谢您重生、再造之恩,到将来,中国的命运得到改善了,我一定要让全中国人记住你的名字,让世界都知道你心里也装着它。”
三十三肩胛倒转背华山(4)
四
付永生二十四岁这年拜别阿伐丹老医生,含泪下船,回到出生地崂山湾边。临分手,老医生又谆谆嘱咐永生:要做一个真正的人。
付永生回到原籍,但不愿再回娘舅处,只在离那儿五十里的橹台庄落下脚。因为这橹台庄乃是个鱼鲜海货大交易市集。从海上打来鱼虾海味,在这里发卖给内地商贩;有集有散,故而海客陸商,人头济济,车船驮马络绎不绝。地面虽不算怎样宽阔广大,市面却是喧嚣繁华。永生首先得落脚谋生;有了生活之道,然后才谈得上其它,所以选定了这里。觅房开了一间医室,诸病兼治,尤以外伤科为拿手。不上二年便在这一方赢得了好名誉。但他觉得人生一世,光是长寿永活,这算什么好事?只有有所作为,才算得上真正的人生之道;临与阿伐丹老医生分手时,他不是嘱告:“要做个真正的人吗?”想到这里便改付永生为付振扬,以示立志要振兴中华。
一天午后,医室清闲,付振扬正在伏案阅读忽听门外有人问:“付先生在屋吗?”话声未了,门开处走进一个人来。振扬看时,这人一身庄稼打扮,三十来岁的年纪,下中等个头儿。仔细再看,嚇!此人状貌好生个别:他头型锋棱,就像一粒硕大的蚕豆;稀疏的黄短发卷曲干涩和秋后的苞谷须一般无贰;前突的额头下生就两只仔鼬尾一般的细黄眉毛;深陷的眼窝里,藏着双山狸眼——眼珠儿黄而亮得出奇;栗爿儿鼻子,钓鱼船样儿的嘴口,下配着个牛舌舐鼻子似的翘下巴。项下是短粗脖颈,上身略显长些,一付螳螂臂,两支鹭鹚腿;说话娃娃腔,滑稽调。别看他人生得如此古怪,但是,从音容,到神情,都给人一种乖滑、机敏的印像。
振扬一见这人,觉着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么个影像;但一时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便当做前来就医的病人接待,推开手头的书,欠身打着手势让来人在对面椅上落座。不料,那来人並不去坐,却站那里歪着脖颈,翻楞着黄眼珠直劲在打量他。振扬觉着诧异,就说:“你是来看病的吗?请坐下吧。”来人这才慢慢坐了;但还是紧眨着眼皮儿盯视他。振扬出于职业习惯,又问道:“你哪里不好?来看看吧。”那却怪模怪样的摇头道:“我不看病,我是来看你的。”
振扬闻听此言,以为是遇上歹人前来找麻烦的,便警惕起来,问:“看我的?”
“先生,你是姓付吧?”
“是姓付。付振扬。你有事吗?”付振扬此时便更加仔细的端详对方的脸,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这么个影像。
“付振扬?你不是付永生?”
“我原先叫付永生,现在改名付振扬。”
“永生!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郑好儿啊!”
郑鹄说着就站起身上前来要拉振扬的手;但随即又退身坐回原处,怯生生的望着振扬。
付振扬一听说是郑好儿,心里猛的一震,“噌”地一下站起来,猛扑过去,一下抱住郑鹄的头,使劲摇晃着,带着埋怨的说:“你这个人,怎么不痛快说话?这么吞吞吐吐的!”郑鹄也同时抱住了振扬的两肩,像似落入洪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一棵树又生怕再离去那样,越抱越紧,同时还把手在对方的肩背上不住的搓呀、揉啊,不知该怎样再亲近了。这时候两个人都激动得流下了热泪。郑鹄伏在振扬的肩头上抽抽噎噎的说:“永生,我只想你是死了;这一辈再也见不着你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儿来的?也不回来看我!”
“郑好儿,在这个世上,就只有你是我的弟兄啊!这些年在外面,我唯一想念的也就是你一个人哪!这一晃咱们分手十几年,好在咱们俩谁也没死,真算是咱们造化大;现在看,你也不再讨饭了吧?”说着话,两人都平静了下来,便都放开手归了座,慢慢倾吐滿腹的离别之苦。郑鹄边擦着眼睛说道:“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的消息。刚才从这门前经过,偶然从窗口看到你的后影,见你这头发各别,我就想起你来。你知道,我常常心想能在哪里找到你,这会儿就心想会不会就是你在这儿呢?可是,又不敢冒失,我就到前面茶馆去打听情形,人家告诉说:是一个从外国船上来的姓付的先生在这行医,我就猜想是不是你;但是想不到你会当了医生。又一想,不管怎样,看看再说,我的老天爷!还真就是你!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哇,咱们总算是又见到了!那么你为什么又改名字了呢?”
“这个么,要说呀,话就长啦!”
这两个同患过难的苦人儿,离开了这么些年,今日邂逅相逢,真是喜从天降,又感慨万千,都有滿肚子话要说,又一时说不完。于是振扬便说:“你住下,咱们慢慢说话儿,不但改名字这事,有好多话要告诉你,也有好多的话要问你;你看怎样?”郑鹄此时也不再装稳当客儿了,跳起身在地上又抡胳膊又踢腿的走着,哈哈乐着说:“你要是还是光棍一人在这儿,今天你不留我,我也不走了”
“告诉你吧,”付振扬也乐了,说“我呀,一人以外,再就灶王爷做伴了,别的人一个没有。”说罢,两人又同声大笑一回。
三十四难友重逢述心事(1)
三十四章如隔世难友重逢述心事
人世多灾缘瘟神谬种流传物类聚
一
这一晚早早关了门,两人做长夜之谈。付振扬向郑鹄从头到尾讲述了他如何被阿伐丹带上船之后的一番经历。郑鹄听罢感叹一番;也赞羡他好运气。然后也向振扬讲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际,並目前的一些情形。
郑鹄当初讨饭时,花子们见他干巴猴瘦,便半是相形半是谐音的,叫他“郑猴儿”。那暂只有付永生叫他“郑好儿”。郑鹄在付振扬从刘黑手戏法班子失踪之后,还曾几次去班子里找过他,但是班子里人都不屑于理睬他,便没好气儿的说“他死了,扔海里喂龟去了!”又还听有几个讨饭的小叫花子说:“让个洋鬼子给抱去了,听说那洋鬼子要把他泡制成‘人头狗’玩呢!”总之他没打听到个准下落,但这泡制人头狗的流言一传开,一些讨饭的孩子便都个个害怕、人人自危,不敢再在镇子里讨饭,流散到四乡八寨去了。只有郑鹄还不干心,又继续在那一带寻找着永